诡语夜谈:咏叹调

24 毁容


青绯说妖与人相处久了,都会染上一些人类的习性,譬如自私,贪财,小气,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人妖殊途,即使在一起的时间再久,妖都看不透人的心思,而人对妖始终心存戒备。
    那么我对千夜呢,我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是什么。
    那天我跟他说,如果他要走,就抹去我关于他的所有记忆,他沉默了好久,我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最后他仍然笑得如沐春风的说,Yep,大小姐。
    那一刻的感觉是不是心碎。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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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三月下扬州。
    早春的扬州,细柳生出新芽,院子门口那棵大柳树终于有了生机。我在床上坐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月子”,身体总算有所恢复。只是好长时间没有见到阳光了,有点怀念在外面疯跑浪荡的日子。
    春天,像这个季节的天气一样,春暖花开,朝气蓬勃。喜讯不止一个,对门的倩倩也从省医院转回了镇上的医院,她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而千夜说,是我无意间救了她。
    我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伟大。
    耳边传来班得瑞的追梦人,空灵而悠远,我呆呆的听着,千夜在客厅看电视,渐渐的,电视中女主和婆婆的争吵声小了下去,另一个男人和千夜的谈话声传入耳中。那么动听而让人心生恐惧的美妙声音,只有青绯。
    我轻手轻脚跑下床,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这种偷听的感觉总是能让我的心砰砰的跳。
    千夜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管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轻笑中带着一丝戏谑,永远那么不正经。“你还想打青虹剑的主意,你怎么不说你想要我?”
    “我想要你……”回答的人竟然是青绯,他顿了顿,道:“还不如要我自己。”
    “呵。我倒忘了你如今是什么东西,可男可女,可攻可受。”
    “你一定无法体会,这样的感觉最是奇妙。”
    “奇妙到死?”
    “有过之而无不及。”
    ……
    我汗。
    这样重口味的对话……
    我忍不住把门拉开了一条缝,只见千夜把青绯压在沙发背上,他唇角噙着妩媚的笑意,听到我开门的动作,抬起下巴朝我笑了笑。
    青绯似乎也想回头往我这边看来,只是被他掣肘,脑袋还没歪过来,脖子就给划了一条血口子。
    如果这样的情景没有千夜手里那把横在青绯脖子上的小太刀,两个美男这样还还真是一副完美意淫场景。所谓yy风流,调戏下贱,这两样,千夜都占了。
    我走了过去,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两个男人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像是在看外星生物一样。
    青绯好整以暇看着我,说:“姐姐,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看了他一眼,竟然笑了出来,他也没有料到在他对我做过那些几乎要了我小命的事情后,我还能对他笑,他怔了一下,回了我一个笑容。我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水果刀,我这一切都做的合乎情理,慢条斯理,然后在他们都没注意的时候飞快的□□了青绯的胸口。
    千夜也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做,他几乎差点就要用横在青绯脖子上的刀伤了我,我刺的并不深,只溅出了一点血,比起我流过的血少多了。千夜试图把失去理智的我拉扯起来,我推他开,冷冷开口,“我没疯。”
    “杀人要偿命,我可没听说杀妖要偿命的。”我试图把刀往里推,千夜猛地拉起我,两指用力按在那天被他烫出来的烟花上,手腕一疼,青绯就从他身下挣脱,慢悠悠的站起来,慢悠悠的把自己心口上插着的水果刀拔下来。
    “姐姐,我在这里也有人类的身份呢,杀了我还是要接受法律制裁的。”
    我看着他,冷笑,“那你告诉我,我能杀了你吗?”
    “好像是有点困难。”他轻笑着,水果刀在他清秀纤长的指间瞬间变了形。
    我坐到沙发上,千夜也没有理我,只是自顾自的跟青绯进行他们之间的谈话,“她不是,你找上她做什么?”
    青绯阴阳怪气的反驳,“她不是,那你护着她做什么?梵罗香的味道我想了千年,怎么会闻错。”
    “我住在她家里,你没看到吗?”千夜走到他面前,手里提着那盏莲花做的灯,他看着灯,眯着眼睛笑,“念在你我同源的份上,你把灯留下,我放你走。”
    “你放我走?”青绯看着他,捂着嘴吃吃的笑了,动作像个女人,“千夜呦,以前的你可不会跟我说这么多废话,能动手就绝不动口,怎么,难道你被青虹剑反噬了?也是哦,名剑认主,你曾经那么对它的主人,它又怎么甘心听你的使唤。”
    青虹剑,他又提到了青虹剑。
    感觉他们的谈话进入到白热化,我立马竖起了耳朵,就在这个时候,千夜忽然一把抓起我,把我塞回了房间里,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去拧门锁,却怎么也拧不开。
    我砸门,“千夜,你有本事开门!”
    “Yep。我没本事。”
    客厅传来他慵懒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咣里咣当东西倒地的动静,不知是什么东西砰的砸到了门上,像爆炸一样,吓得我一激灵,连忙弹开。
    靠,他们居然就这么在我家里动起手来。我搬起椅子到窗边,此刻突然好庆幸我没装防盗窗,三两下从窗子跳出去,从门口重新回到客厅里,战争似乎已经结束,客厅一片狼藉,入目是被从中劈成两半的沙发、东倒西歪的桌椅、碎成渣的鱼缸、玻璃窗等。青绯不见了,一条黑色的蛇一样的东西躺在鲜血里,千夜在一旁冷眼看着它,慢悠悠的把扎在自己手臂上的玻璃碴子□□。
    我问他,“青绯呢?”
    “这不就是。”千夜指了指地上那条暗青色的蛇。
    我走近看,才发现这条手臂粗的蛇跟千夜的原形差不多,只不过浑身的鳞片看起来更加锋利,让人看了就觉得脖子一寒。它额头上的两只角已经断裂,只剩下短短的一小节,它怔怔的看着我。我拎起一边地上的椅子,毫不留情的砸到了它身上。
    椅子像打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应声碎裂。
    它身上的伤口更大了,汩汩往外淌着血,可它仍然在看着我,眼神茫然。
    我说,“你不欠我的了。”
    他曾经害过我,但所幸我活了下来,我用刀扎过他,也砸了他一把椅子,两清了。
    我扶起千夜,问他要不要去医院,谁知道他一把推开我,我猝不及防被推倒,手肘戳到满地玻璃碎片里,感到锋利的碎片穿透了我的睡衣,我流血了。
    我无暇去管自己的伤口,就像千夜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一样。他俯下身捏着青绯的脖子把它提了起来,它似乎快死了,没什么反抗的力气,软绵绵的任人宰割。
    千夜问它,“灯在哪里?”
    灯,他一直在问他灯在哪里,到底是什么灯,让千夜这般在乎。他要它的命轻而易举,可偏偏不能下手。
    青绯把脑袋歪向我这边,看着我幽幽的说,“迟了。你就算这个时候拿到灯魂,她的一魂一魄也回不来了,以后照样见不得光。”
    他在说谁?
    我第一次在千夜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他绝美的脸上笑容越发妖艳,手指一点一点扣紧,青绯到后面连字都吐不出来,身子挺尸一样笔直垂落。我动了动唇,觉得自己想说点什么,可是我该说什么。
    青绯似乎已经死去,千夜突然松手,啪一声,它掉到地上,像条离水的鱼,蹦跶了两下,他一脚踩在它身上,五指一抖,那支羊脂玉短笛变魔术似的被他握在了手里,青绯看到那支短笛时脸色大变,原本奄奄一息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巨大的令他恐惧的东西,睁得老大。
    千夜用短笛挑起它的下巴,不知是第几次问他,“灯在哪里?”
    “你还说她不是……你就承认吧,你还在恨她对么……”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哦。她当年没有杀你,我今日便不会动你。最后一次,灯在哪里。”
    过了好久,青绯才道,“被我吃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来的时候,千夜的手快速伸向它的肚子,五指已经变成了龙爪,磁啦一下划破它的肚皮,在里面快速翻了两下,然后拿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他把那东西丢到我面前,命令我道,“去洗干净。”
    大抵是奴性使然,我当催当惯了,他吩咐完我就拿着那团东西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冲刷感觉,才发现这是一朵莲花。
    一朵……水晶莲花。
    形状有点眼熟,像千夜放在我床头的那盏灯,但细看又不是很像。它遍体晶莹雪亮,美轮美奂,很难想象,这么个碗大的东西被青绯吞进了肚子里,竟然没有像蟒蛇吞了猎物一样鼓起肚皮,真是神奇。
    清洗干净之后,手臂间传来疼痛,我才想起自己也受了伤的。我永远是这么后知后觉,反射弧极长。习惯性的抬头看了眼镜子,这一看,我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镜子里的人,眼泡肿得像金鱼,整张脸却蜡黄瘪瘦,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惨白惨白。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就像起了一层厚厚的皮,一剥,就一层屑掉下来。我再看自己的手,原本白皙的一双手也是,长了猫藓一样。
    愣了好久,我才意识到,我毁容了。
    “啊——”我冲镜子大吼,一拳打碎了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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