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夜

第二章 如果当时没有遇见你


因为是仲夏,所以屋子里并没有开暖气,我一进屋便打了个喷嚏,淋了一早上的雨,我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抖抖索索的都不知道抖了多少回了,饶是如此,我也只敢站在屋内不敢动。
    屋内的陈设说不上有多豪华,却看得出每一样都是精心布置的,以白色为主调,辅以天蓝,鹅黄,水红,整个家里看起来无比的温馨,尤其是那张米白色的沙发,看起来就极其温暖,我咬着下唇,强忍着想直接扑上去的冲动。
    进了家后,他脱掉了鞋子,光着脚踩在地上,这才转到我身前的沙发上坐下,一边解开衬衣的扣子,一边打量着我。
    他的目光并不冰冷,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那张灿若星辰的脸,此时正似笑非笑,微抿着唇角,表情清冷,整个人竟显得有些邪魅。
    我冷得直发抖却一动也不敢动,不敢看他却又忍不住看着他,仿佛一池冰冷的潭水,我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于是就这样揪着一颗心充满忐忑的与他对视。
    过了许久,正当我紧绷的神经快要断掉的时候,他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清透,我一瞬间不知所措,看着他的笑只觉得莫名其妙。
    “真是个倔强的姑娘呵。”他一边笑一边站起来,朝我走来。
    当他的手抚上我湿答答的头发时,我是真的忍不住狠狠的哆嗦了一下,他的手轻柔而温暖,在这样冰凉的状态下忽然遇到这样的温暖,我想紧紧的拉住,又怕自己承受不住。
    “不用怕。”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轻柔缓慢,“我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我虽然已经八岁,可发育却不是十分良好,我的眼睛平视过去,刚好可以看到他衬衣上的第四个扣子。
    他的手缓慢的抚过我的头发,轻轻的拍着我的背,这样的安抚方法对我很凑效,我几乎是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迅速的镇定了下来,也不再发抖。
    “先去洗个热水澡吧,虽然是夏天,淋点雨没什么,可也还是会病的。”他轻轻的拍着我,一边说,一边用轻柔的力度推着我走。
    我顺从的跟着他,走上了二楼,他把我带到一间浴室,打开了灯,然后从我身后越过,打开连接在浴缸上的水龙头。
    我倚着门框看着他,他斜坐在浴缸边上,将手放到水龙头下,一下一下晃动着感受水温,他的手指十分修长,骨节却并不明显,长长的腿搭在地上,黑色的裤脚还有湿水的痕迹,低垂着眉眼看着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虽然此刻处境尴尬,但我也还是忍不住心生赞叹,这个二十岁的少年,竟然如此美好,之前在我的想象中,他要么就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纨绔子弟,要么就是一个心理变态的猥琐大叔,可是现在他就在这里,沉静优雅。
    很快,浴缸里的水就放满了,他站起身来对我说:“好了,你先洗澡吧,洗完澡下来,我们得谈谈。”
    我点了点头,于是他就出去了,在他出去的瞬间,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跑过去把浴室的门关了起来,立刻将身上湿答答的衣服尽数脱下,手指触及到的肌肤都是一片冰凉,早已顾不得什么,立即跳进了浴缸里。
    温暖立刻将我包围,我打了几个寒噤之后才习惯了水温,浑身的鸡皮疙瘩也慢慢的舒展开来,浴缸很大,装我小小的身子绰绰有余,我整个人缩在水里,犹如一条干涸许久的鱼终于找到了活命的氧气。
    在水中泡了许久,我才觉得我回过了神,兵荒马乱的三天,总算是过去了,未来的路怎么走,就要看我自己的了。
    手轻轻的抚上膝盖,上面的淤青还没有散,小腿肚也还在隐隐作痛,我伸手去摸,却发现早已经肿起来了,一碰就疼得钻心,还有后背,估计也没有比小腿好到哪里去,从早晨便一直站在雨中,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一片冰凉中没有感觉到疼,身体回温之后,我才被痛的龇牙咧嘴的。
    想起这三天,我简直就像大病了一场,现在才缓过神来,浑身无力。
    三天前,爷爷接到了一通电话,然后家里就炸开了锅,几乎所有出外的叔叔婶婶姑姑姨妈哥哥姐姐都在当天回到了老宅,我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明白,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所有人在会议室里叽叽咕咕了一晚上,最后,在第二天天将亮的时候,我名义上的那个妈妈找到正在厨房洗菜的我,把我带到了会议室。
    所有人都坐在圆桌前,我站在他们中间,心中忐忑,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看着我的样子也是神色各异,我无法从他们的表情里获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看向我的爷爷,那个神情严肃的老人。
    “容儿,”他开口叫我,“你到这个家里也有三年了,这些年,我们总没有亏待你吧?”
    我心中一凛,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他。
    见我没有回答,我的爷爷沉沉的叹了口气,道:“你妈妈本来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风尘女子,和你父亲一夜露水情缘,却偷偷摸摸的生下了你,我们本不想管你,肖家最不缺的就是女孩儿,这点,你要明白。”
    我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脸,那张惊尘绝艳的脸,提起父亲时,总是笑的温婉柔和,我不愿意相信,她与我父亲之间没有爱情。
    “三年前你父亲病逝,临终遗愿便是你能认祖归宗,”爷爷继续开口,音色如刀,“我也是犹豫再三,才决定让你回来,虽然是算个二小姐,但我自认,肖家并没有亏待你,你父亲的原配妻子,你的大妈,她也是个大度的女子,容纳了你,这一点你要记住。”
    我转过头,看了看我的大妈,她叫温言,可她一点儿也不温柔,她此刻的脸色阴沉如水,我不禁想冷笑,却又忍住,心中大概明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并且与我有关。
    “容儿,我想问问你,这三年,你在这里过得还算好吗?”爷爷问道。
    好吗?我的心中也不禁问了自己一句,五岁之前,我都是随着妈妈生活,她沉默而寡言,对我冷淡而疏离,从我有记忆开始,都是她带着我,她身上有着清香的脂粉气,她会做好吃的饭菜,会捏一杯红酒坐在院子里,一坐一个下午。
    这样的日子,算不算好?
    五岁那年,忽然有一群人闯进了我的家,妈妈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却仍旧敌不过那些人强劲的力道,他们硬生生将我从母亲怀里抢走,我大哭着呼喊母亲,她光着脚踉踉跄跄的追出来,披头散发的追着车子跑,最后跌落在一大片扬起的灰尘里。
    这样,算不算好?
    进了肖家的门,我受尽排挤,尝尽冷暖,穿的是别人的剩衣,吃的是别人吃剩的饭菜,冰凉凉的塞进嘴里,为了生存而用胃来温暖它,任谁都可以欺负我,任谁都可以羞辱我,而唯一会在我挨打的夜里为我送来一晚鸡汤的人,只有那个唯唯诺诺有爱不敢言的奶奶,我早早就看透了无数的风雨凄凉,学会了察言观色。
    这样,又算不算好?
    我只有八岁,我并不懂,我过得到底算不算好,但我也明白,有些话,不该说。
    看我许久不回答,爷爷沉沉的叹了口气,道:“容儿,有些事,你还太小,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爷爷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说,过几天,会有一个人来带走你。”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咯噔的一声,有些难以自控。
    但我在震惊了三秒之后,立刻想到了我的妈妈,是妈妈要来带我走了吗?
    “是我妈妈吗?”我开口道。
    “不是。”爷爷摇头,“是另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爷爷的眼中迸发出厌恶及轻蔑。
    我低下头咬着唇,实在不明白这群大人的用意,若是不想要我,当初何必把我从我妈妈手中夺过来,现在又说要让别人来带我走?这不是很自相矛盾吗?爷爷口口声声说这里是我的家,但我并不这样觉得。
    我没日没夜的思念着我的母亲,若能离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奔向我的母亲,那么,爷爷口中那个要带走我的人究竟是谁?
    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当初爷爷在父亲死后,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我从我母亲身边接到肖家,完全不曾问过我和我母亲的意见,那样强硬的姿态和利落的做法,完全让我和妈妈没有反抗之力,可如今,他却轻易的说,要有人来带我走?那个人是谁?我充满了好奇。
    我想着是不是因为他有权有势,爷爷得罪不起他,可是刚才爷爷眼中迸发出的不屑与轻蔑却不是假的,那么,他究竟为什么要带我走?
    “爷爷,他是谁?为什么要带我走?”我沉思了片刻,抬起头问道。
    爷爷并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温言,温言立刻会意,道:“这个人姓苏,他的爷爷和你的爷爷是至交好友,我们家和他们家一直有生意往来,把你交托给他,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看着温言的脸,却无法从她脸上读出什么,但对于她的话,我十分只信三分,虽然表面上不敢表露出来,依爷爷强势的做法,我在想他究竟为什么要把我交给那个人,要么就是爷爷无比的厌恶我,所以把我送人,但这完全说不通,所以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或许爷爷真的是没有办法,才会把我交给那个人。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只能扯出一个笑脸,“我知道了。”
    “好吧,那你下去吧。”爷爷轻声叹了口气,语气沉重的说道。
    我看了一眼温言,她轻微的点头,于是我转身离开了,但心中早已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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