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夜

当我决定要回国之后，云起就表现得十分开心，忙前忙后的为我张罗，没过多久，云起就告诉我，我可以回去了，他帮我在禹城找好了大学，也在大学附近帮我买了一套小公寓，剩下的，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我走的那天，很多人来送我，云起亲自拎着我的行李。
    “十年前，亲手把你接来，十年后，又要把你送走。”云起站在我身前，伸手摸我的头，“这些年该教你的我都教了，回去后一切小心，照顾好自己。”
    看着他，我忍不住的红了眼，想起这十年来，他和我亦师亦友一般的关系，在我身上，他也是用尽了心思。
    “容容。”云舒过来抱住我，“我舍不得你呢，你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女孩，这会儿都长得这么大了。”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红着眼对她说。
    “苏渂持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立马飞回国好好收拾他！”她又道。
    我点了点头。
    看了看周围，想起我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他，如今要走，倒是让不少的人都舍不得了，“大家放心吧，我回去了，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你一向聪明，”云起点点头道：“这些年我也教了你不少，凭你现在的本事，要保护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点了点头。
    这时，机场里响起了催人上飞机的声音，于是，我对着大家挥挥手，依依不舍的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回到国内，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云起真的高估我了，仅仅十年，整个禹城都变了个样子，繁华程度比起美国也毫不逊色，大量的高楼建筑，让我恍然以为自己还在美国，可是看看周围全是和我一样的人，我又明白，我是真的回来了。
    可是，我却根本找不到云起帮我买的那个公寓。
    街道早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样子了，我记忆中的禹城与我现在眼中所看到的禹城完全不能重叠，出了机场我就打了张车，可是他把我带到了这里，让我自己进去，我就完全的找不着北了，所幸这里离公寓应该不远了，于是我拖着行李到处找。
    现在是七月，正值热夏，回来时天差不多黑了，从机场到这里又花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天已经完全的黑下来了，可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家在哪，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早就累垮了，心中不免对云起产生了抱怨，这该死的云起，给我找的这是什么公寓？
    可是心中再怎么抱怨，我也只能继续朝前走，拐过了前面那个弯，我忽然就愣住了。
    眼前出现了一个灯火辉煌的住宅小区，但让我愣住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小区门前停了一张黑色的陆虎，一个人正倚在车前抽烟。
    我瞬间就停下了脚步。
    那样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那张我日夜思念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面前，我竟有些不敢相信。
    十年了，十年未见，他还好吗？
    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了我和他，我能听见自己加速跳动的心，也能听见他从口中吐出香烟的气息。
    十年了，他褪尽了曾经的年少轻狂，也藏起了曾经的笑容与温情，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周身冰凉，暗带凌厉，比起十年前，他身上已满是成熟的味道，那张灿若星辰的脸，如今收起了锋芒，越发的沉静内敛，却仍旧掩不住眼中的星星闪闪，曾经还带稍许温和的气质，如今竟隐隐有了王者之风。
    我暗暗心惊，原来这十年，不止我在成长，似乎是感觉到了我，他转过头，在看到我的瞬间就眯起了眼，嘴唇微抿，勾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笑容来。
    我只觉得心神瞬间就飞到了九霄云外，看着他指尖的烟缓慢上升，却不见他再抽一口。
    我记忆里的他，笑起来轻柔温和像只小狐狸，可是如今，他就是对我一笑也能轻易的摄我心魂，岁月赋予他的究竟是什么？
    “怎么，不认识我了？”他扔掉了手中的烟，用脚踩灭，抬起手对我招了招，笑容灿烂，“过来。”
    我咽了口吐沫，像乌龟一般缓缓的朝他走去。
    走到他面前，我才能仔细的看清他的脸，容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却已有了岁月的痕迹，这样的痕迹，除了让他充满魅力之外，也让他多了一份不怒自威。
    “苏渂持……”我低声喊他。
    “长大了啊。”他的手抚上我的头发，一如十年前那般温柔，手掌心的热度透过头皮，传进我的身体里，让我瞬间就泪如泉涌。
    “哭什么呢？”他颇有些无奈的擦着我的眼泪，一边柔声道：“该哭的是我吧？一个小时前云起才告诉我你回来了，你们俩真是胡闹，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并没有责备我的不告而回，这让我的心安定了不少，思念了这么久的人如今真实的站在我面前，心中充满欣喜。
    “先上去吧。”他说着，拎起我的行李。
    兜兜转转在小区里找了许久，我们终于找到了云起买的小公寓，在小区最里面，三十楼的一个一室一厅，里面所有家具都已经齐全，我什么都不需要再置办。
    放好行李，我往沙发上一趟，一动也不想动了。
    苏渂持站在一边看着我的样子好笑的摇头：“这模样，倒是像极了云起。”
    我哈哈大笑，“谁让你把我扔到美国就不管不问了？我不学他学谁？”却见他慢慢的沉了脸，叹了口气。
    我坐直身子，抬起头看他，“苏渂持，你说很快会来接我，但没你来。”
    他微微苦笑，似是想说什么，又缓缓的摇了摇头：“你不该回来。”
    我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情绪，却只看到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这十年，你很累吧。”我问。
    “很累。”他点头，“不过，快结束了。”
    我皱起眉，快结束了？什么意思？
    “我爷爷……”犹豫了许久，我还是开了口，这十年，关于肖家的任何消息我都没有得到，关于他和我爷爷的一切，我都一无所知。
    “他还好。”苏渂持道：“一时死不了。”
    我顿时愕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不知为什么，似乎只要面对着苏渂持，我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饿了吗？带你出去吃东西？”他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打起精神，笑着问我。
    “好啊。”我点点头，笑起来。
    出了门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苏渂持走在前面，我默默地跟着他。
    我已经长高了，我悄悄的比对着，现在，我应该可以看到他胸前的第二颗扣子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我和他的距离，远不及小时候来得近，时间在我们之间，制造了一座无法跨越的桥，他在前面走，我却不敢往前。
    他并不想在小区里的小食店将就着吃点儿，于是便开车带我出去。
    禹城已不复当年，就算是晚上，也极其繁华，我坐在车上，鼻翼间充满他的气息，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霓虹，心中无比的满足。
    对于他，我不知道该说熟悉，还是陌生，云起和我说过一些他在美国的事，也曾漫不经心的对我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虽然从不肯对我透露他的现状及肖家的事，但我心里也清楚，我和他之间，绝没有那么简单。
    很多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能猜测一二了，就比如当年，他把我从肖家带出来，手中肯定有肖家的什么把柄，但他留了个心眼儿，留下了了复件，而我的爷爷，肯定比我先反应过来，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把我带回，而他急匆匆的送走我，也证明当时的情况，以他的能力已经保护不了我了，所以才把我送到了美国，交给云起，就算在美国，我也不止一次的发现，半夜云起不睡觉在客厅里独坐小酌，一开始以为那是他的习惯，后来才发现，那是他对我的保护。
    我不知道我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但我这次回来，就一定要弄清楚，可是，我又该从哪里着手呢？
    “随时随地魂游天外的习惯，倒是一点儿也没改。”苏渂持笑道。
    “恐怕这辈子也改不了了。”我回答。
    “那是否介意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在想什么？你在做什么？我和你之间，到底算什么？”我转头看他，微笑着说。
    他瞥了我一眼，忽然笑起来。
    “果然长大了，不过就是不知从前的聪慧是否还在？”
    “别再用那些拙劣的谎言来欺骗我，我一个字都不信。”
    “忽然觉得你没从前可爱了。”
    “没有人会永远都是小孩子。”
    “那你打算如何？”
    “看你咯。”
    “我要把你送回美国。”他半开玩笑道。
    “好啊。”我欣然应允，“不过在把我送回美国之前，我得去肖宅拜见一下我的爷爷奶奶。”
    “呵！”苏渂持道：“过慧易夭啊丫头，更何况，女孩子，傻一点才可爱。”
    “反正我早已经不可爱，”我看着他：“又何必装傻？”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一明一暗的路灯中，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早已大不相同，但不知为何，现在的他，在让我心怀敬畏之际却更让我着迷。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个复古风十分浓重的小院前，看起来并不十分豪华的一个小院，却放满了郁郁葱葱的盆栽，温婉的江南小调，赏心悦目。
    “想你也吃怕了西餐，所以带你来吃点中餐。”苏渂持停好车，对我挥手。
    进到里面，整个屋子的格调都让人仿佛穿越回了古代，头顶挂的是灯笼，灯光幽暗，餐桌上点着蜡烛，还摆放着一个景泰蓝瓷盆，上面漂浮着小朵睡莲，这个季节并不开花，可是只看那绿油油的叶子，也让人心生喜爱了。
    我和他在桌前坐定，他也没问我的意见，便开始点菜，我仔细的听着，心中暗惊，他点的菜，竟都是我最爱的。
    点完菜，他脱下了外衣，拿出一只烟，就这桌上的火柴点燃，烟雾缭绕中，眯着眼打量我。
    不得不承认，抽烟的男人十分的有魅力，云起如此，他也如此，但我十分的好奇，烟草到底是什么味道？
    “想试试？”他看出我的小心思，于是把手中的烟递了过来。
    我看着那支烟，竟是愣了神。
    云起从不准我碰烟，有一次我偷了他一根烟，刚点燃还没抽就被他逮到了，一向嬉皮笑脸的云起那一次动了大怒，直接让我背着沙袋绕着街道跑了十圈，我跑得几乎昏厥，多少人去求情都没用，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对烟草存有好奇之心。
    可是现在，苏渂持却如此轻易的，将他手中的烟递了过来。
    我定定的看着，那是他抽过的，白色的烟缓缓上升，他的手指依旧修长，手指捏着的后方，就是他的唇刚刚碰过的地方。
    我瞬间了红了脸，不敢想，如果我真的接过，那我和他，算不算间接亲吻？
    他很有耐心，微笑看着我，手停在空中，那支烟就在他指尖缭绕。
    我还是接了过来，轻轻放到唇边，吸了一口。
    一股辛辣的气息瞬间就将我笼罩起来，我难以喘息，憋了几秒钟，才喷着烟大声的咳嗽，慌忙的把烟扔还给他，却见他抬起手捂着嘴笑得开心。
    不知为什么，我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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