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碗里来

62 第六十二章 倾尽天下


    你也喜欢她,你也喜欢敖若潇。墨堂的话一字字响在耳畔。
    清凛身子微微颤了颤,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换来的却是墨堂依然如故的冷笑:“我早该料到,你们是师徒啊,你们两人在焚影坛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墨堂的目光,犹如暗夜之中最凌厉的寒冰,“我与凝歌联姻,你不是应该开心么?我终于放弃她了,你不高兴?”
    终是在他骇人的神情下,清凛有些撑不住了,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目光。
    墨堂定定凝望着,并没有因为面前人的暂时退缩而停下,反而再次上前一步,叹道:“你陪她从小到大,那么久的时间,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了呢?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还记得我们过去的时光么?那个时候,凡是你喜欢的,你想要的,我都不会和你抢,这一次,我也并不愿意和你抢,我只是想看看,如果我不让你了,你会是怎样!”
    “你……”清凛不知是情绪激动,还是其他原因,声音竟微微颤抖:“你已经要与黑凤族联姻了,又何谈让与不让……”
    “呵……”墨堂轻笑,“你以为,我真的会与凝歌仙子成亲?唉……你还是不懂我。”
    半晌,他叹息,随即又无奈地笑:“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谁都骗得了你,真不知道你这个魔尊是怎么混的,我说什么你都信?”
    清凛有点发懵,墨堂对敖若潇的情义,就算是个再不通世故的魔,他也感受得到,何况魔族虽然有时不太通晓人情世故,实则心思却极为敏感,甚至比神仙更易捕捉到细微的情感。他们,只是不擅长表达罢了。就如同现在,他原以为自己与墨堂之间,从来都只是两个人的恩怨,如今又牵扯到敖若潇,他就完全理不清了。
    墨堂忽然没了打架的兴致,走开两步寻了块神树之下的大石,坐了上去,而后,才缓缓叹息:“清凛,我们从认识到现在,打架的日子都快比当年要好的时间长了吧,我都快不记得那段最初的时光了。”
    清凛试探着慢慢走上前两步,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墨堂继而又叹:“我们之间从没有秘密,到现在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养了个徒弟,养到这么大了,我都不知道……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清凛默然不语。
    “记得那时候,我总是说你不懂事,说话不经过脑子,做事不考虑后果,天真得像张白纸,被人欺负了也不记得还手……我三天两头地念叨你,修为有没有长进,有没有闯祸,有没有和人打架,有时候,我念叨你太多,你也会生气不理人,不过,我也不太会计较,反正你气过了也就好了。”
    清凛手中的月轮敛了光华,定定站着墨堂身前,低下头,对上那深邃的目光,依旧沉默。
    “后来,你慢慢学会和我作对了,我反倒觉得更有意思了,日子就那么过得平静如水,以至于我养成了习惯,每天好像不跟你拌个嘴就好像少了些什么。那时候我们的身边,没有敖若潇,没有云承,没有一切矛盾的根源。”
    “可即使没有他们,你还是赶走了我,不是么?”清凛忽然扬眉反问。
    “没错,那是因为,我知道了你是魔族。”墨堂抬头。
    “你真的这么介意神魔之别?”清凛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如同挂着清晨露水的薄荷叶。
    墨堂轻笑,“神魔殊途,我也以为,我最介意的不过是这个罢了。可是,慢慢地,事到如今,我才有一点明白,我介意的,其实是你瞒着我,你的身份,敖若潇的身份,你对她的情意,这些,你让我一无所知。”
    “……你忘了你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清凛忽然扬眉浅笑,那样的眉眼,那样的神情,像极了天真无辜的少年。
    墨堂抬起头,唇角同样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我没忘啊,关于你将云承置之死地的原因,你答应要告诉我的,我等着呢。”
    这回答清凛有点出乎意料,咬着嘴唇,一时竟然无话。说实话,那个缘由,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说,上一次在墨竹林相见,是为了吊住墨堂的胃口,拖延时间等待神族大军到来,才又旧事重提。而如今,现在的情势、现在的墨堂,让他都再也没有说出这件事的理由了,并不是刻意不告诉他,而是觉得,这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即使是刚才,他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墨堂竟然真的记得这件事,此事的他,慌乱之余转身便走,蓦然间,一道蓝色屏障凭空出现在前,拦住去路。
    他转头,对上墨堂的目光,后者大有一番今天不把话说明白就别想走的架势。
    “你真的想知道?”他忽然冷笑。
    “你说呢?”墨堂嘴角噙着的笑含着难解的深意。
    “因为……”清凛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手上的月轮再次闪现夺目的光华,他一步步走远,仿佛要躲开墨堂这个危险所在似的,在走到足够远的距离,才慢慢转回身,却并不去看墨堂的脸,缓缓道:“因为,你曾说过要和我结拜,可是,在知道我的魔族身份后,你却和他结拜了。”
    清凛说完这句话后,也没去硬闯那道蓝色屏障,而是身子化作一道白光,就那么闪电般消失了,留下墨堂独自一人怔怔地望着那道浮光流动的淡蓝色屏障,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清凛适才那句话说得再简单直白不过了,魔就是这样的思维,当那些细微繁杂的感情想不明白时,他们就会以最原始、最简单的方式来思考,这一点,墨堂一向很懂。他只是如今才明白,或者说,如今才愿意认真地面对这个问题,清凛杀死云承的原因,竟然是由于结拜。
    说白了,这算是吃醋么……
    墨堂觉得,在处理兄弟情义这件事上,自己的确是没做好,以至于发生了这样的惨剧。终其原因,还是对清凛,确切的说,是对魔族这样一群生灵,不够了解,不了解他们在失去信任、失去义气、失去安全感的时候,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他长长叹息,无论怎样,总归是有了一个答案。
    月光透过神树茂盛的枝叶,疏疏落落地洒在这片大地,他站起身,随手撤了那道仅是为了吓人、实则完全困不住清凛的屏障,然后大步往钧天城的方向走去。明日,等待他的,还有一场旷世奇战。
    凝歌已经随黑凤族入住了钧天城,更由于墨堂接受了与黑凤族联姻这件事,是以凝歌更能够以不寻常的身份站在墨堂身边,就如同今日这一场大战,当墨堂与凝歌并肩出现在钧天城的城头之上时,城下天兵天将是一片万民敬仰的欢呼。即使是被揭露勾结魔族的罪名,似乎也丝毫没有影响墨堂在钧天城,乃至在整个神界的地位,如今这一场大战,论士气先胜了一半。
    然而,距离远的缘故,钧天城下的天兵天将无法清晰地看到,此刻一袭墨色长衫,负手站在城头上的墨堂,脸上的神情是那样阴晴不定,因为就在隔过了一整片战场的前方,他看到了魔族大军的队伍之前,那一红一白两个并肩的影子。
    距离实在太过遥远,他仅能看到那两个影子,却也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清凛与敖若潇。他感觉到自己握着龙渊剑的手,缓缓地越攥越紧。身旁,是凝歌侧过脸来,望着他的目光,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仰天默默叹息,或许,命运注定便该如此吧。
    敖若潇跟随清凛来到这一片战场的时候,心中是无悲无喜的,即使在看到了对面城头,墨堂与凝歌并肩的身影时,她也淡定得连自己都觉得诧异。龙与凤,本就该如此般配,她敖若潇,不过是做了个关于迷恋的梦,梦醒了,她依然是敖若潇,与谁都不相关。
    即使站在这片战火纷飞的神魔战场,她依然走神地想到,从前清凛曾告诉她,凡是看中了的,想要的,要么就放下,要么就挣过来,如果放不下,那就争一争。同清凛如出一辙的性子使然,对于墨堂,她从来就没想过放下,于是一直在争,争到现在,终于出现了如今这个局面。
    她本就是这样的人,倘若没有人来告诉她,彻底失败了,她是不会想到放弃这一个层面,即使有人告诉她,已经失败了,失去了,没有意义了,那么她也还是会再三地求证,试图想一想有没有可能挽回局面。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性子,难道真的是在魔族生活久了,连头脑都变得像魔族一样单线条了?
    然而无论怎样,清凛把她带成了这样的性子,她不后悔。
    战火,纷飞,与清凛分头作战,混战之中,她来到钧天城下,仰头看到那君临天下的墨衫男子,那样茫远,那样虚幻。一直以来,她都以如同此刻的仰望姿势,看着那个人,犹记得曾几何时,同样站在这钧天城上,与他并肩迎风而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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