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尽处不荒芜

原来皇帝今日出去转山了，西山风景秀丽，极尽襄沅之美，若是攀得顶峰，仿似可以看尽洗云江山。
    皇帝出行是大事，随行之人也都是高手，二皇子也赶紧着跟去了，太子爷懒得和他争，于是就留守后方，这才呆在营帐内。
    夜色加浓，已快亥时了，可皇帝一行人还未回来，估摸着今夜会在外露宿，孟夕芜并着慕沉衍也该歇息了。
    孟夕芜站在一旁，等着慕沉衍先行宽衣休息。
    慕沉衍勾唇一笑，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给我宽衣。”说着还真就摊开了手等着她。
    孟夕芜踟蹰半晌，愤愤走近，手刚碰着他的衣带，便听得外间一阵响动。
    慕沉衍眉头一凝走了出去，是门口的守卫，他闷声问道：“何事？”
    那人见他出来，急忙说：“殿下，莲姑姑在外面，说有急事禀报！这才惊扰了殿下。”莲姑姑？不是父皇身边的人吗？父皇回来了？
    “叫她进来。”
    外面人得到允准之后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一身行头也甚是狼狈。
    未等慕沉衍开口她便抢先道：“殿下，皇上遇刺，刺客众多，二皇子和众护卫力有不及，奴婢趁乱逃回营帐，望殿下带兵前去，绞杀刺客，营救陛下！”一席话说得声泪俱下。
    莲姑姑服侍父皇二十几年，此番冒险回来也甚是不易。
    慕沉衍闻言眉头一皱，眼睛微眯，看了莲姑姑一眼，只一顿便向外道：“来人，传驻营禁军一百，随我前往。”
    随后进了里间，叫孟夕芜早些休息，不必等他回来，随后便走了。
    孟夕芜不知发生了何事，不过也还是听了话，只是睡得极浅极不安稳。
    慕沉衍速度太快，形如鬼魅，众禁军纵是高手，却远不及他，此时，这些个禁卫军才知道，他们的太子爷，原来这般深不可测，纷纷生出些景仰之情。
    他一马当先，率先赶到适才莲姑姑所说地点，可却一无所获。
    是走了吗？怎生如此安静？他缓缓拨开树丛，又朝前面走了好长一截，终是见着一点火光。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谈话声，他辨出是皇帝还有慎贵妃的声音，他们语音平稳，全然没有一丝慌乱与不安，慕沉衍惊觉不对。
    此番若是带禁军前来，岂不是可被二皇子扣一个意图不轨的罪名，不论父皇信与否，姑且算一个事端。
    慕沉衍闪身回去，下令禁军回营，仿似从未来过一般。
    孟夕芜躺在短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刚准备披衣下床看看慕沉衍回来没有。
    却突然觉得帐外面好似有脚步声，但又好像没有，这步子太过轻浮，不会是守夜的禁军。
    她这样想着想着，也便没有起来了，若是真有什么，她也得拉出来溜溜。
    果然，不过一会儿，便依稀听得帐内有人进来了，此人走路几乎无声，定然是个高手。
    利剑出鞘到刺出，不过瞬息之间的事，这人行事很是利落。
    孟夕芜也无法周旋，全然不含糊，被子一掀翻身一跃便躲过了此人的第一招。
    那人见一招失手，紧接着强势进攻起来，估计连孟夕芜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楚。
    孟夕芜一招一招接得倒不算吃力，只是这般周旋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刺客还是得私留着盘问好得，肯定会有什么有用的消息，要是让他们逮着了，指不定什么情况呢。
    那人定然也想不到孟夕芜竟有如此武功，双目一狠，似被激起了斗志，出剑更是直击要害。
    孟夕芜无奈，白绫出袖，不过五十招便打落了那人手里的剑，剑嘭地一声落地，她袖中白绫再一挥，卷上那人身子，那人便动弹不得了。
    按那人的武功，这本是困不住他的，可就这一瞬，那人算是终于看清了孟夕芜的面容，他便不再动弹了。
    外面人听得里面响声，高声问：“娘娘，发生了何事？”说着还就有进来的意思。
    她连忙答：“无碍，不必大惊小怪。”若真有事，我早死了。
    之后便回头看那人，一身夜行衣，只一双眸子很是清亮，却死盯着她，似有一丝不相信。
    孟夕芜挑了挑嘴角，隔空掀下他的面纱。
    一张娇媚的脸孔映入眼帘，浑身气质张扬疏狂，孟夕芜愣了一瞬道：“绾青丝？”
    绾青丝扒下身上的白绫，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喝：“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是你？”
    “来杀你的。”一口饮尽之后又说：“想不到当朝太子宠妃竟会是你，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只是，苦了暮商公子，遇着一位薄情娘！”语气丝丝嘲讽。
    孟夕芜无奈，她怎么就生出这一篇戏文的？顺势也坐下，只兀自说道：“刺杀后妃，是要被杀头的，还是，你笃信你不会失手？”
    绾青丝把头一偏，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今儿就算是老娘败了，杀就杀吧！”而后又看她，眼神丝丝幽怨，似乎很不甘心刚刚输给了她，当初她只看出暮商非同一般，却忽略了她。
    孟夕芜笑笑，轻轻开口：“我不会杀你的，这么一美人儿，杀了岂不可惜。”说着竟还去挑绾青丝的下巴。
    绾青丝拍开她的手，抚了抚鸡皮疙瘩，嫌弃看了她一眼才说：“那……那我走了。”
    “来都来了，哪儿这么容易就走？再说，外面这么多禁卫，我随便叫一嗓子，你走得了吗？”孟夕芜喝了口茶道。
    她甩过身一拍桌子恨恨道：“那你想怎么样！拿我去太子面前邀功？”
    孟夕芜提醒道：“小点儿声儿。”顿了顿才说：“你答我几个问题，问完便放你走，我也不计较此事。”
    “什么事？”停了一下又说：“不过关于雇主的信息我是不会说的，我得有我的职业操守。”
    “不用你说，你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
    绾青丝在犹豫，张开嘴刚想说句什么，却听得门口有人低声说了句：“参见殿下。”
    慕沉衍这么快就回来了？
    绾青丝眼中精光一闪，下意识闪身到帘后，却被孟夕芜看个正着，她幽幽开口：“你也别想着杀他了，你打不过的，还有，你当我是瞎的？”
    绾青丝信心受挫，转过头狠狠剜了她一眼，用嘴型问：“我要不要躲躲？”这句话一问确实显得怂，不过，命要紧嘛，孟夕芜可以放过她，那什么太子就不一定了。
    孟夕芜没理她，只兀自喝茶。
    慕沉衍进来，见她坐在桌边，问道：“怎么还没睡？没事吧？”说着说着便觉得不对劲，回身一望。
    这下轮到绾青丝呆滞了，她可以接受孟夕芜移情别恋攀高枝儿，虽然她觉得孟夕芜放着暮商这样一个极品不要是眼瞎，不过，孟夕芜不要，正好她可以接着，名正言顺地去找暮商，但是，这是什么情况！
    孟夕芜缓缓开口：“你不是一直知道我二人是为夫妇？绾姑娘为何这般表情？”
    绾青丝咽了咽口水，抬头望天，当然只有帐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慕沉衍大概也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也和孟夕芜一样半笑着看着绾青丝。
    绾青丝终是受不住，一挥手嚷嚷道：“要问什么问吧，老娘不管了！”自保为好，免得逼供，他二人唱双簧唱的好她是知道的，反正她又不是什么真有职业操守的杀手。
    所以，她交代了是有人找她说叫她今晚这个时候来杀一个人，只要看见帐内有人，不管是男是女一律都杀了，佣金相当丰厚，她没忍住就应了，可是是有人牵线的，雇主没有直接出面。
    孟夕芜听完面无表情道：“看来你最近在黑道混得不错，名号这么响，这么大人物竟然主动找你。”
    绾青丝一挥手：“那是，也不看姑奶奶是谁。”话刚一说完看孟夕芜表情就又焉了。
    孟夕芜接着说：“可我一直觉得，绾姑娘是个有原则的人，原来，这随意杀人的单子，姑娘也是要接的。”
    “我……我以为朝廷的人一个个贪图享乐，后宫的女人也都是跋扈霸道的，杀一两个还除害了呢！”
    “姑娘大可不必如此一概而论，望姑娘此后谨慎些。”
    绾青丝撇嘴：“用不着你教，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我走了。”
    之后朝暮商看了一眼，又一字一顿说：“太、子、殿、下。”
    孟夕芜提醒：“绾姑娘小心些，事未成，怕是有人要封口。”
    “知道了知道了。”身子一闪便隐入夜色当中。
    绾青丝走后慕沉衍道：“好像你们都不是很容易接受我的身份？”
    孟夕芜心想，不接受我改变得了？
    慕沉衍见她不答话，终于说起了正事：“今晚的事怕是没那么简单，专挑我离开的时候，二皇兄这是，针对你啊？”之后眼神询问你有什么瞒着我的，十足一副捉奸的表情。
    孟夕芜见他那样儿一瞬便笑开了，好一会儿才交代了之前的事，随后感叹：“想不到他做事竟然这样赶尽杀绝。”
    “无碍，总有我在你前面。”
    “多谢殿下，麻烦不了殿下多久了。”慕沉衍对她从来都很好，对他们几个从来都很好。
    “嗯。”
    孟夕芜突然想起什么，心生一计：“诶，我干脆借这次说我英勇牺牲了行不行？理由恰当，机会合适啊。”
    慕沉衍见她如此高兴，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泼了盆冷水：“外面禁军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说你死了？我杀的？”
    孟夕芜闻言顿时泄气了，好不容易鼓起精神又问：“皇上怎么还没回来？你刚刚出去干什么了？”
    “你不是不想知道我的事吗？”
    “我就象征性问问，不说算了。”
    “没什么事，估计天亮回来，见着没事，就没去打扰他们。”
    “哦。”
    “走吧，早点歇息。”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