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尽处不荒芜

51 意外


第二日,慕沉衍亲自送他们出襄沅城,自永定门出。
    临行之前孟夕芜给他们一人一盒点心,又是芍药花糕。
    从此再见,便是三军对峙之时吧。
    虽说他们几个同出一门,并且无论慕沉衍和风萧寒他们怎样谋算心计,但是,他们应该也不是愿意硝烟四起的人,可是,时局机缘如此,着这分久必合的天下大势所趋,如今早已是时候了,就算不是他们主场,换了其他人,大战也是在所难免,那时更不知是怎样的生灵涂炭战火连天,所以,倒宁愿是他们几个,至少他们心中还有情义在,而没有被权利天下蔽了本心,至少孟夕芜是这样认为的。
    杪夏和陵溯先行,未曾回头看一眼。
    可风萧寒却迟迟没有动身,面上是在和夕芜玩笑,时不时叮嘱她怎样怎样,可孟夕芜知道,知道他在等什么。
    而慕沉衍也只站在一旁,不多说什么,也不催促他。
    最终终是风云提醒风萧寒道:“殿下,时辰不早了,该动身了。”
    孟夕芜同他一起,看了看城门,欲言又止。
    大约又是一刻钟,他似是终于放弃,摸了摸孟夕芜的头道:“丫头,照顾好自己,也帮我照顾好她。”
    孟夕芜笑回:“放心吧。”
    风萧寒看向慕沉衍,二人点头示意,之后他便踏上马车,遥遥远去。
    风萧寒坐在马车里,手指轻轻摩挲着手里的一块玉牌,南宫二字赫然其上。
    这玉牌便是当日年宁赠与他们十二人的,每人一块,当初南宫的牌子掉了,偶然被他拾到,他却一直没有还给她。
    风萧寒双眼微阖,敛了眸中情绪,头轻轻靠后,他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偏偏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马车走了好一会儿,却好像停了下来,车内的风萧寒似是感觉到这停顿,静静等着人来禀报,不一会儿,队伍前方的风雨来到风萧寒马车前,隔着帘子只唤了声:“殿下……”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事?”
    风雨咬牙开口:“前方落月长亭里,有人。”
    风萧寒闻言心里一动,赶忙就欲掀帘子出去,却在手碰到车帘那一刻停顿了,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表情,这才起身下车。
    远远地,他便看见远处四角亭子边上站着一位着水蓝色绫绡衫子的女子,朝他的方向微微笑着,气度清绝泠然。
    风云风雨自是在原地等候,风萧寒朝她走去,她也向他走过来,仿佛两人之间,是一道怎么越也越不过的天堑。
    两人站定,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风萧寒一贯的斜斜笑道:“你来了。”只是此时多了丝满足的意味在里头。
    玉瑟弯了眉眼答:“嗯,来送送你。”她终究没忍住看了那副画,终究没忍住来见了他一面。
    风萧寒走近一步认真问道:“只是送送我?”
    玉瑟没答他这话,只盯着他胸口,问她当初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痊愈了吗?”
    他不欲再说什么巧言辞令,如实答道:“外伤好了,没有大碍。”
    她知他深意,可她却无意揭开,只道:“当初我瞧着宁世侯家的小姐和平王府的郡主都不错,也是真心对殿下好……”
    风萧寒听到这儿冷冷打断道:“这些事与你无关,不要再说了。”
    他知道玉瑟这是为他想,堂堂皇子,怎可能一直不成婚,可只要是他想的,就没有不可能,谁还能逼他不成?
    “殿下何必苦了自己?”
    他侧过身坚定道:“我心甘情愿的,不觉得苦。”
    他回身反问:“莫不是瑟儿身边有了合适的人,这才劝我?”他顿了顿又笑说:“若真是如此,瑟儿尽管照着自己心意行事便罢,不必管我如何。”
    玉瑟苦笑:“你深知我心性如何,又何必这么说。”
    “那你又何必这么说我。”
    “我……”
    风萧寒终是没忍住,一把抱住了玉瑟,在她耳边喃喃道:“你放不下我,我又何尝放得下你?”
    “瑟儿,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玉瑟点头,听他继续说:“待来日狼烟纷争已了,四海归一,不管我是否成胜,只要我还在,你一定等我来找你。”
    玉瑟挣开他,盯着他的眼睛道:“好。”
    如若你不在了,穷尽碧落黄泉,我也会去陪你,绝不让你孤单一人。
    随后她想了想,笑说:“殿下回去,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昼夜不眠,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挑食,生病了要记得唤御医,受伤了也不要憋着不说。”
    风萧寒轻抚她的脸颊道:“我一定会好好的,等到践行此诺的那一天。”
    “快走吧,他们在等你。”
    风萧寒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
    永定门前,孟夕芜转过身,看见慕沉衍在身后,她笑笑,朝他走去。
    她回头看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我已经是第三次在这里送行了。”
    慕沉衍点了点她的额头道:“离别是有盼头的,来日再相逢时,便会更加珍惜。”
    她点点头,四下看了一眼才又问道:“广寒呢?”
    “适才有宫人来召她进宫,说是皇祖母唤她。”
    她想了想道:“这几日太后唤她的次数越来越多,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她老人家在宫中就缺个说话的,灵犀她们也时常进宫的。”
    “好吧,那咱们走吧。”
    “嗯。”
    来的时候广寒是与慕沉衍一驾,孟夕芜自己一辆车的,现如今广寒用了一辆走,孟夕芜和慕沉衍也只好一驾了。
    刚开始慕沉衍和她还小叙几句,但他这几天似乎累了,渐渐地竟闭上眼开始小憩,孟夕芜也就未曾打扰他。
    她想东想西实在无聊,干脆不想了,可看了看路,好像到东宫还有一段距离,她放下帘子一回头,这才注意到慕沉衍的脸,他双眼微阖,十分安静的样子,她见过他笑,见过他不屑一顾,见过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见过他无赖……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从前她最喜欢的是他那双眼,黑白分明、眸色纯正,仿佛只要一对上人便会不自觉的陷进去,可她以前却未注意他睫毛也如此漂亮。
    她忍不住凑近看,想看得仔细些,孟夕芜放轻呼吸,害怕吵醒他,她睁着大眼,在心里默默数睫毛。
    过了一会儿,她似是任性够了,刚准备起身,却不想车身骤然一抖,她全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个意外,是以未提前做任何准备,猝不及防,她身子往前倾去,孟夕芜惊惶不已,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这车不稳也只是一瞬间,她也是立马起身便坐在一边儿去了,她捂住脸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太敢看慕沉衍。
    那方慕沉衍幽幽睁眼,他摸了摸嘴唇,剑眉轻挑,目光落在那边偏着头不敢看他的人身上。
    此时外面有侍卫禀报:“殿下恕罪,适才有一小孩儿顽劣,突然扔了块石头出来,刚好到马车底下,卑职已经派人去打点了。”
    慕沉衍目光未移,缓缓开口:“不必找麻烦,回吧。”
    “是。”外面没了声音,马车继续前行。
    他见孟夕芜是一直躲避他的意思,轻笑着开口:“阿芜这是怎么了?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孟夕芜心内想,我可没受委屈,委屈的应该是你吧。
    此番她不得不回头了,对着他干笑两声,连忙开口解释道:“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你也听见了,意外,意外嘛,我只……只是意外上的另一个意外。”
    慕沉衍不答她话,径自到她对面坐下。
    她见慕沉衍朝她伸出手,她连忙双手交叉挡住脸道:“打人不打脸啊。”
    过了会儿她似乎只感觉到慕沉衍只是替她弄了弄翘起的头发,她这才放下手来。
    谁知刚放下手,后脑勺突然被人托住,一张脸赫然放大在眼前,孟夕芜一瞬僵住,睁着大眼一动不敢动。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感觉很好。
    慕沉衍也只是轻轻一吻,随即便放开她,他手指摩挲着扳指,轻轻笑道:“阿芜知道的,我向来不喜吃亏,所以,我是故意的。”
    此时已经到东宫了,慕沉衍顺势也就起身下车,留孟夕芜一人在马车内怔神。
    没过多久便听见外面慕沉衍的声音传来:“阿芜在干什么?”
    孟夕芜缓了缓神色,应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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