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有一种他苦心竭力却也爱莫能助的悲苦,他甚至想为她们分担都不能够。卢道之说得对,求而不得是这世上最苦的滋味。等待如同狭长的山路,蜿蜒崎岖永无尽头,需要如何寂寞的心独自承受。
姑苏的深秋,雨水渐渐多了,而且都是长脚雨,下不大,可也停不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潮乎乎的味道,晾干了的衣裳也总黏在身上,腻人地凉。徐晖每日勤练“飘雪劲影”,几乎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然而这修习停滞不前,仿佛因为季节的压抑,身体对武功的理解和领悟也降低了。
练不下去的时候,徐晖喜欢站在门廊下看细雨中偶尔飞过的燕雀。他觉得它们翅膀迎着落雨滑翔的姿态很美。然而看到雨中的鸟儿他又心中忐忑,因为这让他想起司徒清。他许下了承诺,却没有兑现,从此他心上背了一个包袱,仿佛是亏欠了司徒清似的。
这天徐晖又在廊子下看雨,旁门遽然从外面推开,凌郁撑着一把油布伞进来。她在门边收起雨伞,拿衣袖拂去溅到鬓角的雨水,也站到廊下。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话,静静地看雨丝垂下屋檐。
忽然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只墨绿色的鸟拍展翅膀飞过屋顶。徐晖眼前一亮,指着鸟儿飞过的方向说:“你瞧,多漂亮的鸟!”
凌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鸟就像小清一样。”
徐晖被人戳中心事,瞥一眼凌郁哑了口。但听凌郁幽幽说道:“你看小清弱不禁风,可知她是什么样的性子?若有翅膀,她早就像这鸟儿一般远远飞走了。她十五岁上,义父将她许给了枢密院大臣的儿子。她不肯,可也并不哭闹,只是不言不语,滴米不进,几乎送了性命。义父能指点江山,却终究奈何她不得,最后只得寻个缘由把亲事退了才罢。”
徐晖心中一动,想起司徒清执意搬出家住的坚持,不由喃喃叹道:“她不愿做司徒家的小姐,免不了要吃许多苦。”
凌郁缄默片刻,无意似的说:“适才我给小清送这个月的家用去了,她还跟我问起你。”徐晖没接话。凌郁蓦地转过头,目光炯炯盯着他:“既然你说把她当作是朋友,怎么就不能坦荡荡地去见她?”
“我不知道去了能说什么。”徐晖低头躲闪凌郁的目光。
“有什么就说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没犹豫!我只是不想伤了她!”徐晖胸口憋闷,长长呼了口气。
“拖泥带水只会越伤越深。”
“好,我去,明儿个我就去!行了吧?”徐晖觉得自己被逼到一个墙角,在凌郁如锥子般犀利的目光下,无处可退。他知道是自己不应该,可还是忍不住对凌郁心生埋怨,怪她太过专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其实凌郁也不愿强迫徐晖,只是她要的爱太猛烈太彻底,要像她那把匕首般晶莹剔透,一颗杂质都不可夹杂。她拿出十几年积蓄的力量来爱一个人,这力量如惊涛骇浪,一往无前不可遏制,其间隐藏着巨大的危害力,而他和她尚不知晓。
夺秘
翌日徐晖刚一起身,就接到司徒峙传召。他精神一振,知道有新任务下来,于是抖抖衣衫皱褶,向司徒峙的书斋走去。经过后庭时,他见凌郁站在鸽子坞下,张开手臂,天空中随即扬起一只白鸽,拍着翅膀很快消失在云层之外。凌郁回头看到徐晖,向他点一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斋,司徒峙早已端坐在书案后等候。
凌郁走上前,摊开手掌,掌心里有一卷蚕蛹似的东西,这是适才那只白鸽带回来的风组传书。司徒峙打开“蚕蛹”,原来是一张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楷。他眉心一紧,又骤然展开,徐晖几乎能触碰到他全身不动声色的激动与紧张。
“果然是杨沛仑。”司徒峙把信交回给凌郁。
凌郁接过来看了看:“原来真是雕鹏山从韦太后那里抢走了秘籍。”
徐晖心尖一颤,在皇宫里他随口把蒙面人的事推到雕鹏山身上,不过想撇清司徒家族,顺带栽赃敌人而已。未承想歪打正着,那晚闯入韦太后寝宫的蒙面大汉竟然真是雕鹏山来人。既如此,雕鹏山拿到的应该是从徐晖手中卷帛上撕去的下半部秘籍,也就是《拂月玉姿》。
“如今我们知道了这件事,保不准其他人也有所耳闻,恐怕上雕鹏山找麻烦的大有人在。”凌郁沉吟着说。
“不错,雕鹏山拿到了秘籍,立时就成了众矢之的。天下人知道了哪会有不眼红的?我们也跟着去凑凑热闹吧!”司徒峙脸上笑容一闪而过,肃然命令道:“郁儿,阿晖,你们即刻动身去一趟雕鹏山。”
“去把秘籍夺过来?”凌郁和徐晖揣摩着司徒峙的意图。
司徒峙冷冷道:“拿到秘籍容易,留住秘籍可就难了。硬抢倒也抢得过来,可杨沛仑能咽下这口气吗?其他惦记着秘籍的人能善罢甘休吗?到那时候,所有人的矛头就会指向我们司徒家族。更何况,这般争抢,传扬出去,家族名誉受损,岂不沦落到跟雕鹏山那种占山为王的粗野之人一般无异了?”
“那义父的意思是?”
“去盯着杨沛仑,盯着秘籍,眼珠一步也别离开。等到其他人去抢,你们就见机行事,推波助澜,让他们有机会染指。这人才刚拿到手,再由那个人夺去,待牵扯的人越多、线索越庞杂,大家越来越说不清楚秘籍到底在谁手里之时,你们再悄悄取走秘籍。让雕鹏山和那些沉不住气的人相互斗去吧,一切与司徒家族毫无牵连。”
徐晖倒吸一口凉气,司徒家族几十年在江湖上的风光和口碑得来并非偶然,司徒峙的深谋远略让他全身汗毛倒竖,但此事执行起来将远比之前的历次任务更加艰难凶险。果然又听司徒峙接着嘱咐道:“这次行事不比从前,你们要牢牢记住三点。一是隐蔽,不可教别人知道你们是司徒家族的人,甚至最好不要知道你们的存在。第二是专注,你们要睁大了眼睛,不能让秘籍从你们视线里消失,消失片刻,可能就再也找不见真本。第三是忍耐,沉住气,不可急躁,定要忍到旁人再也理不出头绪,才可以出手。这三点都至关重要,错了一点,满盘皆输。你们可记住了吗?”
徐晖和凌郁硬着头皮点头担当下来,心中却都忐忑不安,但觉此事困难重重。
司徒峙绽开一个煦暖的笑容:“阿晖入门也有些时日,已经立下不少功劳。雷组组长的位置不是空出来了吗,我看阿晖正是恰当人选,郁儿你意如何?”
凌郁微一错愕,愣一愣才说:“我跟义父想的不谋而合。”
“好,从今日起,徐晖就接任雷组组长之职!郁儿,你即刻就可以宣布此事。”
徐晖突然得到擢升,而且还越过副组长直升组长,不禁惊喜交加,连忙拜倒说:“多谢主人抬爱!徐晖愧不敢当!”
“你这是众望所归,还说什么不敢当?快起来!”司徒峙笑着,目光钩入徐晖肺腑:“司徒家族是知人善用的地方,只要你勤勉努力,英雄少年,前途无量!”
这话点到了徐晖心坎里去,一片镶着金边洒满鲜花瓣的大道在眼前铺展开来。他整颗胸膛涨满了,既有为自己才能得到赏识的骄傲,也有对司徒峙知遇之恩的感激。
回到无香斋,凌郁旋即召开四组内部会议,宣布了对徐晖的任命。一时间,数十道目光齐向徐晖射来,含着羡慕也挟带嫉妒,有善意的微笑也掺杂怒意的不满。徐晖挺直腰杆站在当中,承受这内涵各异的注视。他强行抑制住激动,内心里有个声音悄声说,对,就是这样!所有人都仰头看你,你高高在上,他们在你脚下,不得不俯首帖耳。就是这样!
雷组诸人纷纷涌到徐晖身边。原本就相熟的,扬眉吐气地抢在他左近,以前没怎么讲过话的,低眉顺眼地忙着恭维。徐晖被包围着,簇拥着,像一层层花瓣中昂首傲立的花蕊。他高兴而有点儿拘谨地笑着,拍着每个人的肩膀称兄道弟,享受这个新位置所带给他的荣耀和快乐。
跟徐晖素来交好的几个年轻人张罗着到外面摆酒庆祝。徐晖正要说好,忽撞见凌郁缄默的目光,便改口说:“我还有点儿事,弟兄几个先去吃吧!今儿个算我的!”说着摸出一锭银子塞到张罗事儿的阿泰手里,拨开众人,随凌郁出去了。
“你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启程。”凌郁想了想又追上一句:“北边怪冷的,带些厚衣裳。”
徐晖猛然从虚飘飘的喜悦中跳出来,浮在半空的心一沉,点点头折回房间收拾停当。他原本答应凌郁去见司徒清,现在不必马上履约,倒是松下一口气。
半个时辰后,徐晖和凌郁各骑一匹快马,从司徒家族侧门悄然而出,奔赴北方。出了姑苏城,两人疾驰数里,渐渐放缓速度,让坐骑恢复体力。四野无人,徐晖便斜下身去握凌郁的手。凌郁却轻轻挣脱,目视前方,若有所思。
徐晖忍不住说:“你不为我欢喜吗?”
“欢喜,我自然为你欢喜。”凌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徐晖不禁意兴阑珊:“怎么了?我有所长进难道不好?”
“不是,我在想别的事。”
“什么事?”
“义父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提拔你?”凌郁沉吟道:“他是想让你死心塌地为他效命,把秘籍给他稳稳妥妥地带回来。”
徐晖听了有些泄气,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理。
凌郁接着又说:“义父他好像对这部秘籍特别看重。”
“习武之人,有谁对武功秘籍不看重?”
“我总觉得,义父对《洛神手卷》有一种特别的热望,似乎是志在必得。可他并不知道雕鹏山手里只有半部秘籍而已,另外半部其实是在你这儿。”
“难道你想让我把《飘雪劲影》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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