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晖瞥一眼凌郁。
“当初不交,现下再交出来恐怕也迟了。”凌郁忧虑地说:“假如给义父发现你私藏下《飘雪劲影》,那可就糟了。你把它藏哪儿了?不会是放在姑苏家里了吧?”
徐晖一指自己胸口:“你别担心!如今主人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雕鹏山那儿,压根儿不会疑心到我。只是咱们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不露痕迹地把那半部秘籍拿到手。”
“就算拿到了手,交给义父……可……可那只有下部卷的《拂月玉姿》啊!”凌郁失声叫道:“大哥不是说过,《拂月玉姿》不可由男子习练,不然对身体和心智均有大损害么?就算我们完成了任务,神不知鬼不觉取得秘籍,义父也不该学上面的武功啊!”
司徒峙练功是否走火入魔,身体会否受损伤,其实并不为徐晖所关心,但既然依傍了司徒家族,自是不希望家族有什么动荡变故。更何况,他已渐渐体察到凌郁对她这位义父怀有一种不动声色、却又异常深切的感情。
“世上本就没几个人见过《洛神手卷》,知道男子不可习练《拂月玉姿》的,恐怕就更少了,估计你义父也不知道。他若得到雕鹏山手上的那半部秘籍,必会照着习武,开头那段警示的话在我这半块画帛上,他也看不到。倘若咱们直接告诉他男子不可习练,他定会起疑心。可要是不想法把秘籍带回去,就是没完成任务。”徐晖沉吟思索,苦无两全之策。
“那……假若别人哄抢之时,不慎将那部秘籍毁掉了呢?”凌郁良久不语,忽然散开眉头,满脸慧黠之色。
“你的意思是说,可以借他人之手,毁掉《拂月玉姿》,这样过错不在咱们,主人既不能责怪,他也不会去练那门功夫而损伤身心了?”
“而且,毁掉雕鹏山手里的秘籍,义父就永远不会知道那只是《洛神手卷》的其中一半而已,也就不会想去追究是谁拿走了另一半。”凌郁微低下头,甜蜜地笑了。
“海潮儿,还是你想得周全。”徐晖霎时明白凌郁这番良苦用心,既为司徒峙,亦是为他,心中感动,不禁又抓住了她的手。这一回她便由他握着,苍白的脸颊上透出团团红晕。
两人达成默契,心里便都踏实。日夜兼程地赶路,虽然辛苦,但相知相伴,又不必担心周遭熟人耳目,马蹄轻扬,笑语连绵,却如携手远游一般愉悦畅快。
不日便到人来熙往的长江渡口,嘈杂热闹之中隐约听得夹有一段琴声,洋洋洒洒,与这情境倒也相称相融。凌郁随手拦住一个当地船家询问奏者何人,船家说是渡口茶肆新请的琴师。凌郁拉着徐晖走到近前,只见茶肆陈设简陋,茶汤浑黄,勉强对付往来旅客一解口渴罢了。一角竹帘低垂,琴声就是从那竹帘之后传来。弹奏的虽是市井流行小调,但曲声悠扬,拨弦之间大有开阔气象。凌郁听得入迷,心忖不知大哥慕容旷若弹这种坊间小曲,比之这位琴师谁能更胜一筹。
徐晖体恤凌郁爱乐,并不出言催促。他听不大出这音色高下,偷眼瞥视凌郁,见她全神贯注的神情,仿佛只是个半大孩子,笑意不由一点点自心底里荡漾开,低声问她:“这琴师的技艺,比之慕容兄如何?”
“真是好,与大哥竟仿佛只在伯仲之间。”凌郁沉吟道。
凌郁情知任务在身,不能久作逗留,便从囊中摸出一锭银子放进面前盛放赏钱的瓷碗。
徐晖和凌郁转身正欲离去,忽然琴声戛止,身后有人招呼说:“两位朋友,别来无恙啊?”
二人循声回望,只见竹帘掀起,从里面步出一位青衫男子,冲他们点头致意。凌郁心上一阵惊喜,快步迎上去叫道:“大哥!”
这位青年正是慕容旷。他一团柔和喜悦的目光投向凌郁,低声道:“二妹,这一向可好?”
徐晖也过来和慕容旷相互施礼问候。徐晖奇道:“慕容兄,这么凑巧你也在此处?”
“看来你们也与我同道,这是要上雕鹏山去吧?”
徐晖和凌郁十分惊讶,不约而同问道:“你怎知道?”
“我只是猜测罢了。近日有传言说,雕鹏山得到了世上最厉害的武功秘籍。大家都跟着眼红,稍有些背景的,就磨刀霍霍有意伸手染指,江湖上一股波涛暗涌的势头。反正我也是闲人一个,正想把韦太后的事儿追查下去,索性就北上碰碰运气。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司徒家族也笃定不会错过吧?”
“那你怎地又在此当了琴师?”凌郁问。
“出来得匆忙,身上所带盘缠不多。左右无事,赚些银两,又能娱人娱己,一举数得,何乐不为?”慕容旷捡起地上碗中零散赏钱,掂掂凌郁放的那锭银子,笑道:“还是凌少爷大方,足够咱们打酒喝。”
慕容旷找来一条渡船,大小适中,正可以装他们三位乘客外加坐骑。这日风起浪高,船在江水的浪波中起伏摇摆,徐晖双手紧紧抓住船舷,仍抵不住一阵阵晕眩心慌。他见凌郁和慕容旷神态自若,便道:“这浪头可真大!你俩怎地都不觉头晕么?”
凌郁莞尔一笑:“我怎么倒觉得这摇摇晃晃的无比舒坦呢。”
慕容旷道:“我原先可也最怕坐船。只是小时候有几年跟着爹娘漂泊出海,没日没夜泡在船上,不知道晕船吐了多少回。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如此可好了!风浪再大也不必担心,左右有大哥救咱们。”
“说来惭愧,我也只是不怕晕船罢了,我娘亲的好水性却是半分都没学到。”
正闲话间,凌郁忽瞥见慕容旷背后系着一柄长剑,剑鞘古雅,看样子是很有些年头的古物,不由心生好奇:“大哥,你这是把什么剑?”
“你瞧瞧看。”慕容旷解下来递给凌郁。
凌郁接过长剑,但觉得手上沉重。她握住剑柄,手腕一振,缓缓抽出剑身,霎时一股寒气迎空射出,笼罩徐晖和凌郁周身。只见剑身通体黑透,泛着幽幽蓝光,果然是把不同凡响的古剑。
“好剑!”徐晖不禁赞叹道:“慕容兄,这是什么剑?”
慕容旷压低声音说:“此剑名叫湛卢。”
“湛卢?”徐晖和凌郁大吃一惊。他们都听过春秋时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铸湛卢、纯钧、巨阙、豪曹、鱼肠五把宝剑的事,湛卢更名列这五剑之首,是名剑中的名剑。这五把宝剑早已失传,他们简直不敢相信,湛卢竟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衔金铁之英、吐银锡之精,奇气通灵,有游出之神。薛烛果然说得不错。”凌郁沉吟道:“想不到,这柄宝剑原来为大哥收藏。”
“我可没这福分,这剑是我父亲的。”
徐、凌二人眼前重又浮现出那对幽谷隐士的翩翩风姿,心想也只有如此人物才配得起这柄古剑。
“我爹他平常也不用,只是放在家里落灰。我这次就偷偷带出来,让它也透透气。”慕容旷脸上微微泛红,有些心虚,又有些顽皮。徐晖和凌郁闻言都不禁莞尔。
凌郁把剑插回剑鞘,交还给慕容旷:“大哥,一路上可要好好看管,小心被别人见了,心生非分之想。”
“二妹嘱咐的是。”慕容旷也端正起来,系好长剑在身上。
三人精神全放在湛卢宝剑上,倒也忘了波涛汹涌。忽听得渡船大叔在船尾高喊:“几位客官,靠岸了!”他们才恍然发觉原来已渡过长江。
一上岸,徐晖马上又生龙活虎一般,浑然去了在渡船上的萎靡不适。渡江不久,便过淮水,徐晖回到他所熟悉的中原气候,长长吸了好几大口干脆冰冷的空气到肺腑里,更觉神清气爽。
凌郁说:“义父特意嘱咐要隐蔽形迹。现下入了中原,我们更要小心谨慎,不如改改行装。”
徐晖环视他们三人,睨眼笑说:“我倒罢了,你和慕容兄这样光彩照人,也不好扮成贩夫走卒,干脆就作几个商人家的公子哥儿,结伴出游,混迹在人群里,应该也不会太惹人注目。”
“大哥,阿晖这是讥讽我们俩像纨绔子弟呢!”凌郁笑着嗔怪道。
“徐兄,我倒罢了,你和我二妹这样一对璧人,也不好扮成寻常公子哥儿,干脆就作一对少年夫妻,跟着我这个兄长回家去,混迹在人群里,应该也不会太惹人注目。”慕容旷学着徐晖的口气说,和徐晖两个都大笑起来。凌郁脸上绯红,恼得不理他们,拨马就走,他们赶上来才又哄得她扑哧笑了。
眼看斜阳慢慢西沉,三人策马奔到附近市镇,拣了一间干净的客栈住下,又买回三套冬衣冬帽,在领口、袖口、帽檐上加了一圈狐皮毛边。换上一看,俨然便是三个中原富足人家的子弟。为怕引人注目,慕容旷把湛卢插入琴匣,裹上麻布背在身后。徐晖讲话带洛阳口音,方言也会说好几种,慕容旷南腔北调都能含糊几句,凌郁虽也讲标准官话,却除不去若有若无的江南吴音。于是三人约定,在外面尽可由徐晖与人打交道,凌郁则是越少开口越好。
翌日清晨,三人扮作少年人结伴出游的模样,踏上了北方大地的浩浩旅程。在城镇闹市里,他们徐徐而行,看中原风物处处新奇;到了城外旷野,便三人并骑,快马扬鞭。三位年轻人同行,虽然本着谨慎小心的要旨,一路上仍忍不住要谈天说地,谈到酣畅处仍忍不住要开怀大笑,开怀大笑都还不过瘾,仍忍不住要鼓琴吹箫、纵声高歌。他们情知这一路艰险,但彼此心思纯净,相互亲厚,这便化解了对未知前途的所有担忧与疑虑。
有时天色晚了,他们就露宿野外,盖天为宇,枕地为席,生一丛篝火,烤几只野味,固然艰苦,倒也颇有趣味。到了大都市,反正凌少爷手头阔绰,各地又有风组兄弟接应,他们便住大客栈,吃香喝辣。某日傍晚抵达陈留,凌郁本要进城寻家舒坦可意的客栈,慕容旷却把她和徐晖拉到山上的至心寺访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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