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第66章


独自坐在空旷堂间,他的身体一动不曾动,思想却绪乱如麻,无尽荡漾。
    往事如烟,前前后后反思过去,韩可孤骤然发觉,在这个世界里自己活了半辈子人,自我感觉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却独独愧对了自己的老妻爱儿。
    心头潸然,他呆呆望着曳曳摇摆的烛火发散出的一缕青烟,缈渺直入夜空,他的思绪也如烟,缭缭绕绕富含着留连和追忆的味道。
    ?????????
    成亲已经一个月了,韩夫人仍然腼腆,在白日里朝面也要低垂下头扭扭捏捏,全没有了童年时的泼辣调皮,韩可孤看着好笑。
    “芳儿,来,坐到这里,为夫为你绾发。”韩可孤曾经师从儒家,生性又有些拘谨,平日作派很道学,但也不忌闺房之乐。
    虽然是通家之谊,青梅竹马,但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伴儿一朝变成同床共枕、朝夕相处的夫妻,萧以芳一时还适应不过来。见他又要做童年时常玩的把戏,有些不好意思,却耐不过心中对甜蜜的向往,便拿捏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赧颜坐到铜镜的前面,韩可孤这些日子已经司空见惯了她装模作样,笑道:“是担心将你绾么?”???????
    一边散乱开她原梳就的头发,一边又故自说道:“之前曾经做过一些练习,寻丫头婆子教导过的呢!”萧以芳了解夫君性情,能够偷闲去学些小儿女的浪漫手段,足见他对自己用情之深如海,属意之重如山,不由心中暗喜如潮涌不绝,感动到彩云深处。
    韩可孤的手艺果然习得不错,加之萧以芳发质也好,梳理的速度便快,说话的功夫,就己经完成了。看八瓣儿莲花型状的铜妆镜面里,美人如画,娇容挂羞。韩可孤喜好汉风,自然结的是南朝流行的高鬟望仙髻,一型九连环,如绸的乌发被梳办得有如云高耸、有如风轻倾、有如江波缓、有如瀑垂帘,巍峨不失华丽,大气蕴含高雅。萧以芳青春年华,本来生得就十分好看,再加上这入云仙子的发式,更凭添到十二分风采。爱美本来就是少女天性,萧以芳见了便再顾不得矜持,掩起小口惊叹:“哇??????,绾得真好,多谢夫君!”就要起身行谢礼,韩可孤与身后将手扳住妻子的肩头,看向镜中如鼓琴瑟、凤凰于飞的两个可人儿,笑道:“傻瓜,我是汝夫,何谢之有!”萧以芳歪头也笑,两个人静静相拥,幸福的感觉在身边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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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石村很大,韩府后面的芥麦花正在盛开,洁白似雪。
    远处,正赋闲在家中的父亲怀抱着大堂兄的孩子,与母亲坐在架到地头的葫芦藤下面,大青的叶子很繁茂,将末夏的暑光遮掩得严严实实,老两口儿在荫凉里低声说着话,父亲用筷尖蘸了身前案几上的酒水喂到孩子嘴边,不等孩子好奇去舔,母亲急忙抢了过去,狠狠瞪他了一眼,大声责怪。??????
    韩可孤凭窗坐在案畔读着书,萧以芳尝试着烹出一道新近学来的汉家甜点,腻着让丈夫品尝。正在新婚情热之时,韩可孤放下书,涎着脸皮撒娇:“喂我。”
    “快自己吃!”萧以芳斜乜他一个白眼儿,不料,韩可孤抓住了她的玉手,一口吞下拈着的糕点后,兀自意犹未尽,竟舌尖舔了舔她的纤纤手指。萧以芳大羞,赶快挣脱了,粉拳轻擂他的胸膛,却让丈夫顺了势,得寸进尺把她拥入怀中,送一个吻堵住娇嗔,将香甜在檀口汲吸。
    ???????????
    仔细想下来,夫妻间真的未曾发生过激情如火的事迹,日子过得淡如白水,却也养得人踏实,偶尔加一些糖料进去,便甜蜜到如今。
    对于女儿,他的印象止与她周岁的时节,嘟嘟粉红的脸颊像极了六月盛开的杜鹃花,眼晴如八月葡萄明亮而水润,韩可孤珍若明珠。 南人风俗,儿生一期,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用刀、尺、针、缕,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小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愚智,名之为‘试儿’,也唤‘抓周’。
    韩可孤虽然不屑‘试儿’的取意,却喜欢‘抓周’的热闹,之前产房得喜、三朝洗儿、满月酒、百日宴都办得好,他最喜欢阖家欢笑、其乐融融的场景。
    女儿被放在烧热的大炕上,奶奶唯恐磕碰到了,加铺一条厚实的毡毯做为保护,周围摆放了许多物什。有笔、墨、纸、砚、算盘、元宝以及笛、箫、琴、剑、各式首饰、吃食、玩具、绣活??????不分男婴女婴的抓用,都备得齐整,虽然是取乐儿,也要一应俱全,准备得充分。
    “乖乖孙女,选一样自个儿喜欢的!”一岁的小孩子,多少能听懂些话儿,终于抢过了含饴权力的爷爷循循善诱孙女儿。
    聪儿不怵众人围观,像个肉肉的小毛狗儿一样快乐地在毡炕上爬来爬去。左瞧瞧右瞧瞧这许多的玩意儿,终于到一把长剑前面停下来,萧以芳一吓,她可不想女儿长大了舞刀弄枪,虽然今日只做的是游戏,但单取这个寓意就足以让人不开心,刀剑无情物,终究是太危险了。
    幸好没有抓起来,萧以芳连连拍了拍胸口,长吁出一口气,聪儿瞥见一支镶嵌着许多亮玉片的青竹箫横在那里,便笑,直接爬过去搂到怀里再不撒手了。
    韩可孤开心,非常开心。虽然辽国女子也尚武,但女孩子家镇日里打打杀杀终究不太好看,也让人担心。选择礼乐之器正好和乎了心思,他觉得自己的女儿不仅长相漂亮而且很有品位。不愧为我韩可孤的女儿!他自豪,拈起须子睥睨一众,连爷爷都包括在内了,嘻嘻而乐。
    抢先伸手抱起女儿逗弄,聪儿一脸幸福,不时在父亲的颊上亲亲,涎水带着奶味儿粘到韩可孤胡子上,也不擦,只骄傲地抱住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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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炜儿先前提及妹妹的的时候,总是一脸的兴奋与骄傲。??????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堪春红。人面桃花,情致两饶。沉鱼落雁、明眸善睐、清丽脱俗、善解人意、慧质兰心、温文尔雅。…???总之这世间的所有词汇都无法形容出聪儿的聪明美丽。
    韩可孤很懊恼自责,他悔恨自己太贪心,给女儿取了聪儿这个名字,把一切美好都集合在一个人身上,便遭了天妒。
  
    正文 请假通告
  更新时间:2-26 21:13:58 本章字数:75
    年关将近,家中琐事繁多,暂停更新几日,望请见谅。
  
    正文 第九十二节
  更新时间:2-26 21:13:59 本章字数:2402
    老爷不睡,萧狗子也是一夜未敢合眼,看着这个孤单而可怜的人儿,他的心中百味陈杂,悲悯、怜惜、痛苦???恨不能以身相代。
    夜终于隐去,天渐明了,太阳从东面的山梁露出头来,照到韩可孤身上,如镀了层血色。
    萧狗子踩着零散的晨光,轻轻走过去吹熄烛火,韩可孤一震,陡然间惊醒了过来,张一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觉嗓子很干燥,竟然失语。
    他端过案头隔夜的凉茶润了润喉咙,才觉得好些,沙哑着让狗儿请李长风过来议事。
    李长风心中担着心,也是到了凌晨时分才勉强入眠,此时见请,只胡乱用冷水擦了把脸,清醒一下头脑,便跟着萧狗子径直来到正堂。
    陆陆续续有诸营的主副官将走了进来,甚至到后来连一些小校们都来了。如此大的阵仗,在非战时期一般不会轻易组织,李长风很纳闷,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昨日不详消息还窝在心里头没有消化,他非常担心和恐慌。
    韩可孤端正姿态,正襟危坐与大案之后,脸色煞青,膀肿着灰黯的眼袋逐个审视进堂的属官,一言不发。堂上气氛如同压抑住一片阴霾,沉重得使大家透不过气来,平时放荡不羁、粗率豪直的军中将校,都一改往日作派,拘谨地闷坐在那里,感觉身上不自在,也只能在椅面上左右挪蹭几下屁股,不敢发一声响。
    接连又有几个人进来,见众人都在屏息敛气的枯坐,便不敢同往日般作一番寒暄,只悄悄寻个空闲地方坐下。
    隔了一会儿,见通知的人到齐了,韩可孤把手正了正头上的冠带,才开口说话,语调仍显得嘶哑:
    “今日请诸位过来,是为昨日衙中出了桩事体,需要共议发落。”
    很突然,在场的人许多尚不知晓昨日之事,好奇之心顿升,一时间窃窃私语之声响起,韩可孤也不阻止,只等着安静下来,才侧过头,向背靠的堂屏转角地方摆了摆手,早候在那里的萧狗子明白其意,按照事前的吩咐将韩玉带了出来。
    韩玉虽然也算世家子弟,但何曾经历过如此宏大的官会场面,即使在金营时惮惊训审,也只有哈哥利与刘升寥寥几人在场。
    敬畏之心顿起,韩玉摸不透伯父的用意,连忙“扑通”跪倒在大堂中央,静候问话。
    韩可孤大声的说:“金将哈哥利昨日差此人前来下书,其到来之时已然夜深,便未曾相请诸君。可孤不敢独享奇文,今日邀齐尔等共赏之,相析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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