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颂

第20章


    我淡淡一笑,想到:我和太后都深居后宫,一副两耳不闻天下事的样子,却不料,大伙儿的信息都灵通的很啊!
    “随心之作罢了!”我应着,不再如四岁时那样,极力辩驳诗文的著作权,何必呢,都没有意义。
    “因为是人不是佛,所以有私心,作不得万事平等,却偏偏有一颗平等待人的心!”太后喃喃了几句,转而看着我,“那个仕子因为你的平等待人之心,给了你一封血书,一封本该是给皇上御览的血状!”
    我手一顿,昨日“论谈”人不多但却杂,想来被太后知道也不是什么希罕事儿,所以我丝毫未觉得意外,只是眼下这太后突然一问,我倒是开始担心起那个递呈血状的高傲仕子的安危了。这件事,一不小心便会是满身臊啊!
    “血状状告何人?”太后看着我,直接问道。
    我轻轻一笑,用着无比坚定的目光回视着太后:“虞南侯王——李尔冬!”
    “……”太后皱眉,沉默片刻,才似是随意地问道,“皇上知道了吗?这事儿如果不是太大就别闹到皇上那儿了!皇上近日来身子骨越发虚了,太医们嘱咐皇上别太劳累,若你能处理就处理吧,哀家也不会让人说你后宫涉政的!”
正文 第卌二章
    哀家不会让他人说你后宫涉政!
    太后的话语如同八九级的地震,一次次地在耳边回荡。不会让他人说我后宫涉政?也许太后的权威的确无与伦比,可若这个他人是这大觞朝的帝王呢?
    轿子一颠一颠,极富规律地上下晃动着。我当然清楚太后的意思,太后是想让我插手废太子李尔冬的事情。若是可能,根本就是想让我极力阻止那个献上血书的青年仕子和皇上的会面,并且同时销毁血书,包庇李尔冬,为他那可能的罪行销毁一切的罪证。也许是太后病急乱投医,也许是太后从来都认为我和李尔冬的交情足以为李尔冬做一切的掩饰,却从不曾想,也许我的骨子里潜藏着某种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世界观、价值观,或者她根本不信我对仕子的所言,她根本不信我真如我所说的,做不到平等,却偏偏有颗平等的心。那么我会怎么做呢?
    隔着垂落的轻纱幔布,看着那一丛横出屋檐的青竹,也许,该去看看那位一心向佛的帝后了吧。毕竟我实在不信这太后无事会冒着触怒觞帝的危险去看望一朝的废后?!也许见了那位聪明绝顶的帝后,一切都会有答案了吧。
    太后执意让我插手的事,我心中与太后完全违背的价值观,以及觞帝明言不得涉足政事的警告。是做还是不做?是顺着太后而做还是顺从自己的良知而做?也许见了那位帝后,一切都会有答案了吧。
    “素问,去苏皇后的院落!”我心下一动,对着在外随侍的素问轻轻吩咐道。
    “是的,姑娘!”素问还是昔日的素问,果断地执行我的命令,并且不问一个为什么,甚至连一丝疑问的眼神都没有闪现一下。真不知道她是坚决地相信我自有我的考量,还是根本不屑于知道我的那些小心思。毕竟,眼前我所做的一切,比起那远在边关的纳兰明镜的用兵为握,真的什么都不是!
    ******
    轿落门前,抬头望向高高悬挂的匾额,我心下微微一阵讪笑。我想我知道为什么西岚大陆的这段历史从来不曾出现在曾经所见的历史书中的原因了。毕竟这样的历史,从外观到本质根本就如同一则故事,残忍、幽默、戏剧性,却缺乏了历史的庄严,连野史的资格都够不上。
    西岚大陆,三国鼎立,其他诸国或多或少不过是倚仗着三国的国力无法爆发大规模的战争才得以存在罢了。这原也符合历史,倒也有七分像那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三国时代,可偏偏这所谓的三国却并非国力强盛而互相牵制。想那易辽,曾经多么勇猛善战,那白祈一代诡将,那易辽国主一代枭雄,可惜,在最不是时机的时候,像最不该成为对手的对手宣战了,不单选错了时机,挑错了对手,还一挑挑错了两个对手。结果,被大姚和觞朝的联军折去了八十万的兵力,甚至还一度被人兵临城下。屏言六年到七年,那绝对是易辽最黑暗的年份,从一路的高歌猛进,到被人算计被人兵临城下,那简直是一场最恐怖的恶梦。而后十年,易辽再也没有兵力,修生养息成了它不得不的选择,可偏偏还遇到了如同地鬼催令的瘟疫,眼见着国力的耗损,眼见着统一局势的东去不回,生为枭雄野心统一西岚的易辽国主何止是郁闷二字可以形容的?可惜,易辽衰弱了,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那么大姚呢?大姚国主惧内,姚后虽为把持朝政,可这太子的位子却是极端稳妥的,哪怕那太子再如何不济事儿!可惜,不济事儿的太子再不济事儿也好过一个会闯祸的太子,而偏偏那姚后的儿子,大姚国的太子,就是这么一个闯祸的主儿!一句话,让易辽兵临国都,一场仗,不但淹没四十万兵力,连同自己的命也葬送了。大姚国后继无人啊,可姚后怎么可能让太子的位子拱手送给自己的死敌的儿子?慌慌张张的从民间找回一个失落的太子,想着民间的太子无母,自己定可以凭着对太子的“知遇之恩”照旧辉煌半世,却不想找回的太子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说什么敬重,恐怕是恨意更多一些吧。引狼入室的结果就是喋血宫廷,就这一点来说,紫式隐做得极为干净利落。既不做大姚的皇帝令史官写他什么弑父篡位的文章,却偏偏权倾大姚,摄政朝堂。可惜,大姚自古就是重文轻武的地方,屏言六年到七年对易辽的战争虽是胜利但也受创太深,哪怕是今日换了英名的主君,也不可能在几日光景就摘了病夫的帽子,所以,大姚也是弱国。
    最后的觞朝呢?王太后的两度垂帘听政,却偏偏不是武则天般才干出色的人物,到了最后,也不过是被三公赐死的命运而已。而之后的觞帝呢?虽是绝对玩弄权势,聪明狡诈无可匹敌的主君,却也只能日日忙于朝堂上各方势力的平衡,军虽众,却偏偏不掌握在君的手中,时时刻刻担心着后宫摄政,时时刻刻担心着王朝顷覆。工作过的人总是知道的,一个单位小团体主意明显,权斗分野严重,那么这个单位再如何闻名,也不可能真正强大,而且可以说根本不具备多少的竞争能力,而这大觞朝,就如同这样的单位。也好在觞帝看得清,极力的肃清门派,可以相见,到了今后,觞朝总会团结一致走向繁荣的明天,只是今时今日,这国家,也是弱定了的。
    这样的三国鼎立,若真上了历史,不成笑话也难吧。可偏偏这笑话还不止此。
    别的且不论,就说说这生活了十七年的大觞朝吧。有一个自我幽禁的太后,有一个终日闭门不出自闭听雨轩的受宠帝妃,还有一个身在冷宫,却宫门大敞,无人看管,不似被软禁了的废后。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另类?!
    我看着冷宫的匾额高悬,屋檐上几簇冒出墙外的翠竹,再看看虚掩着不见人看惯没有上锁的宫门,突然觉着有趣极了。这感情好啊,要是全觞朝的囚犯都向着我们三人学习,这觞朝的牢房里倒是可以省下不少的牢头和门锁了。就不知那些被省下的牢头会不会就此下岗失业?!
    微微一愣,自忖最近脑子如同糨糊尽是想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忙是甩了甩脑袋,极力将脑子里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去。顺手推门,“咿呀”一声,门便顺势开了去。只是几乎光洁的门环多多少少透露出这冷宫,也许未必真的清冷。
    绕过翠竹,我熟门熟路地向着院落深处走去,眼见着就是正院的院子,我便是对着素问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再进去了,便是独自踏入了正院。
    苏皇后就坐在太阳照着的屋檐下,旁边摆着供桌,燃着香火,还有一个一看就是上品的木鱼。香火的味道极淡,不知是因为我戒草闻多了,对香火的气息麻木了,还是这院子本就极少燃香火,总之在适才穿过的竹间,我几乎闻不出一丝的香火味,倒是和香火弥漫的圣山林间极度的反差。苏皇后拿着棍子敲着木鱼,一下一下,极富规律,念念叨叨着经文,看起来极其虔诚,只是这经文,却是我从不曾听闻的。
    “昨日夜里太后才来过,没想到今日红妃娘娘倒也到了!”苏皇后放下敲打木鱼的棍子,转头看着我,“是太后让你来的?”
    “不!”我轻笑着否认,不能说太后让我来的,太后不过是提醒我有段时间忘记这苏皇后了而已,至于其他谁让我来的……现在很难说。
    “哦?”她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转而又似是了然,“如今的红妃自是不同往日的红丫头了,何况在你还是丫头的时候,太后就未曾能够差遣得动你,倒是我疏忽了。”
    “……”我淡笑,不想去辩解或者争执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说吧,你来有什么事?”苏皇后看着我,眼下她虽已经不再是这觞朝的帝后,可那自小养成的傲气,并不能因为这两年的冷宫生活而有些许改变。何况这冷宫,并不如电视剧上所描述的那么清冷破败。毕竟是一国的皇宫嘛。
    我笑着,有些事情倒是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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