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颂

第30章


    “喀喇啦”的上锁声音,门被人自外面反锁了起来,我转过身,淡然地看着这位儿时的玩伴,他神色冷然地坐在黑屋子的一角,嘲讽的微笑,掩饰不尽眼中浓浓的悲伤,对生命的绝望,无法忽视的恨意,以及那已然不堪一击的脆弱。
    我总在悲苦自己的命运,但相较于他,我真的是太幸运了。皇家的子嗣又如何?幼年丧母,少年被夺太子之位,太多的打击,太多来自亲人的伤害不断拉扯着他成长,可是我们都忘记了,拔苗助长并不代表真正的成长,他依旧是昔日那个因为母亲的离去,太子之位被夺,发配边远地区分封侯王却不得留在京都而不断哭泣问着为什么的少年。哪怕他已经成长到足以独当一面,但当昔日的伤疤被人无情的揭开,他,依旧还是那个脆弱的少年啊!也许是对他这份命运的同情,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怜悯,所以自己才会不顾被相知的人误解,不顾手染鲜血也要保他性命吧。
    “怎么,红妃娘娘还没调整过来身份?”李尔冬冷冷一笑,“也是,毕竟半月之前还是我在牢外探望娘娘的,却不想才半月,娘娘却在了牢外,而我却身陷牢狱!”
    “尔冬哥哥……”
    “红妃娘娘,您是父王的妃子,觞朝的帝妃,您同时也是尔冬的庶母,‘哥哥’这两个字,我李尔冬受不起!”
    我看着如同受伤的猛兽不断伤害着周围的人的李尔冬,不禁问道:“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是呀,我们一定要这样吗?”李尔冬看着我,悲伤的眼睛写满了控诉,“当初我愿意抛弃这里的一切,只要你和我一起走,去漠北,哪怕今生都不得踏足皇城一步,我都甘愿,可惜你拒绝了,你记得吗?你拒绝了。”李尔冬站在我的面前,继续说道,“也是啊,我不过是一介废太子,不过有一块不富庶的土地,远在天涯海角,怎么比得上红妃的地位呢?我只看到了太子对你的野心,看到了三弟对你的倾慕,却偏偏没有看到父王对你的占有欲,父王啊,夺走了我的母妃,夺走了我的太子之位,最后连你也夺走了,我怎么忘记父王的手腕了呢?我怎么可能和父王去争夺你?!或者我该说,你早就看上了皇后的宝座,所以才对我们欲擒故纵?!”
    “住口!”一股透心的凉气直从脚底窜上,勉强压制了口中的血腥,惨白着脸色我悲哀地看着他,“你对我的认识仅仅是如此吗?就这么认为我是一个贪图富贵的人吗?”
    “……”他看着我,似乎发现了我的异样,却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凉凉一笑,也不去在意,只拿出了皇上御赐的玉佩,说道:“皇上将这块玉佩交给了我,你应该认得吧!”
    李尔冬看了看我手中的玉佩,微微变了脸色:“他居然把这个给了你?!哈哈……哈哈……”
    我一面压制着体内翻腾的寒气,一面冷冷地看着他。
    “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我和太子都错的这么离谱……哈哈……”李尔冬大笑着,狂笑的泪水都肆虐而出,“父王啊,不愧是觞朝最冷血的帝王,哈哈……哈哈……太子处心积虑要算计我,不就想要得到这块玉佩吗?不想父王却给了你,让你来做这件事情,哈哈……哈哈……”
    我皱眉听着李尔冬的狂言,总觉着事情有些偏离预想的轨道,莫非太子也想利用这次的血状事件将他彻底打垮吗?可太子一行为什么迟迟没有消息?或者我成了太子手中对付李尔冬的尖刀?!
    “哈哈……呵呵……呵……”李尔冬终于收住了笑,又看了一眼玉佩,说道,“我认得这块玉佩,李家家主的令牌,说吧,你要怎么审查我,或者说……怎么处置我?眼下有了它,你想杀我都不成问题!”
    我看了看李尔冬,从袖间拿出一方丝绢的血书,将它递给了李尔冬,说道:“这是你们一直急于想要得到的丝绢,也就是那日那位仕子递交给我的血状,说是血状,你们一定以为涉及人命,所以才急匆匆地对着我下手了!”
    李尔冬接过丝绢,看着我惨白的脸色,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说什么,转而看向了血状,只见血状上密密麻麻的签字手印,长长的状书,合就在一起不过是言辞陈述了一番忠孝礼仪之道罢了,当然,也稍稍提及有人差点因为李尔冬的行事致死,不过到底只是差点,而非真的人命。
    “这就是那日的血书?”李尔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丝绢问道,“可是传言丝绢上累计了我在封地的各种罪名,甚至说我滥杀无辜!”
    “除却我和送状书的仕子,连皇上都没有见过这血书,怎么会传言你滥杀无辜?!”我好笑地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已然泄漏了一些信息。
    “你甚至因此而丧命!”李尔冬不解地看着我,他清楚的知道就是因为我不愿意交出这封血书以及被我藏匿的仕子,才使得苏寥根本不顾他的考量,背着他,冒险对我下了毒手。
    “是呀,如果不是这样冒险让自己丧命,怎么让苏大人相信这血书里承载着人命呢?”我收回血书,淡淡地笑着。
    “血书是你接下的,仕子是被你藏匿的……”突然李尔冬似乎想通了什么,居然有些惊呀地说道,“那些所谓的传言也是你派人散布的,你假装向易辽传送军情,让所有人认为你通敌叛国,进而引得父王将你收押,父王以为将你关在皇宫的牢狱,叫一个没有地位和权势的后妃哥哥来审问你,不过是保护你不被群臣围攻,而致死罪,可你你的根本目的,却是要引苏寥……”
    “苏大人若是按兵不动,很多事情就会被无止尽地拖延下去,皇上的病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而在他去之前,与其让他展开血腥的宫廷屠杀,不如我先动手,让苏大人先一步行动,也好让你认清苏寥的狼子野心。他是个聪明、狡诈,但并不会是一个好的辅佐者。”我轻轻笑着,毫无隐瞒地将之前的设计缓缓道来。
    “我从小就听闻着你的传奇,虽然你比我小,但当我还在懵懂的时候,你却已然立下赫赫军功。但是之后的成长岁月,你不过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而已,虽聪明,却并非不可理解。你如此的默默,让我无数次的怀疑,昔日的所谓军功,不过是纳兰明镜刻意造成的效果而已。但是今日你的这番算计,我想,我才真正认识你,红儿,你到底还藏了多少个这样的面具?”李尔冬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一般,久久,平息了大起大落的心绪,才问道,“你想怎么做?”
    “血书上记载,你为扩自家的侯王府,大兴土木,甚至因此而侵占了原本就离得不远的祖宗亲庙的外围庭院,甚至完全侵占了另一家原本就只一墙之隔的富商家的祠堂。富商重孝,且这是他家的祖宅,他上前据理力争,以忠孝之道请求您另圈他地,甚至愿意以高昂的价格赎回他家那块原本被你打算用作新建府邸而划去的祠堂。可你家的总管却命人大赏其十大板子。富商未死,但却也是一病不起。此富商姓田,原是你封地内的善心人士,由他资助上学的孩童,多有及第之士。今次交与我血书的那位仕子,当年也曾受他之恩。仕子原要将血书呈递皇上,可毕竟功名不够,不得见皇上而一直将事耽搁着,徘徊京都,听闻我视人平等,于是趁着参加这次我举办的‘论谈’便以言语试我,我不料其意,大肆宣扬视人平等的处事之道,于是,仕子便将血书交与了我。”我不答李尔冬的问题,反而论起案子。
    “当时我身在京都,漠北的事情全权由总管负责,我不知事情原委,全听他们呈递的一面之词,关于富商的事情,我不过听闻总管来信时提及有恶徒扰乱建工一说,倒也没大在意。若我知晓,莫说侵占他人祖宅祠堂,就是我祖宗亲庙的外围庭院,我也是不会去动的!”
    “你的总管是谁?”我微微挑眉问道。
    “我以为你该查清楚了!”李尔冬看着我,一叹,“我原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近些日子才知道,他原是太子府上一个总管亲戚收养的义子。”
    “太子?”
    “是呀,太子,我的存在,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对手也总想着要我的命。朝堂上错根盘枝,我虽年少就被夺了太子之位,可原就扶持我的人,并不会因此而放过我。而太子,甚至是父王,也最是忌惮他们吧!”
    “这个我会去查实的!”我皱眉想了一下,又说道,“不过侵占祖庙一事,因为你是主,他是仆,再如何说,罪名也是坐实了的,所以……”顿了顿,压下一口凉气,我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喀喇啦”开锁声一过,掌管着祠堂的公公便和两名随从出现在了牢房里。
    “大皇子的罪名已然查实近半,足够收押,现在你们将他带去廷尉大牢,记住,除了我和皇上,其他人,谁都不准见!”我举起手中的玉牌,沉声说道。
    “是!”
    “红儿!”被人压着,李尔冬微微皱眉看着我,“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做?”
    我轻轻的微笑,说道:“一切已经安排好了,别急,去廷尉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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