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颂

第53章


虽然心中有万般头绪理不清,想不明白素问为什么成了刺杀这位太子殿下为胤知找的的师父的杀手,但隐隐也体察出了此人身份定然不会一般。说不定和这觞朝接下去将要出现的权势更迭也大有关系不定,不过眼下满朝都在忙于太后的丧礼,倒也无人多关心这后宫怎么多了一个男客。但是话说回来了,说他是男客,倒不如说是阶下囚,我虽忙于太后的丧礼,无暇他顾,但对他来说,倒是一种软禁,倒不知他是否会担心我这个监狱长可能忘记了他这么一个囚犯。
    今日屏言十八年腊月十五,黄历上记载屏言十八年腊月十六,益动土、安葬、嫁娶、祭祀,忌移徙、开市、交易、出行。于是明日便是太后的大葬之日,所以哪怕这是一个黄历上所说的嫁娶吉日,整个觞朝的土地上也未有一桩婚事。也许,这就是封建王朝的威严!
    但凡封建王朝也许是为了显示其至高无上的地位,也许是想显示其超脱平民的权威,所以,无论嫁娶或者是安葬,总是无比繁琐和冗长。而这所谓的葬礼其实也分两步,其一称为丧礼,其二才为葬礼。
    丧礼其实就是殡葬中的殡,殡指的是殓而未葬这个阶段,而葬礼的葬则是死者的亲人及亲戚至友、宗亲邻里向死者作最后的告别仪式。
    中国古代的《礼记-玉制》有云:“天子七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月而葬。”不过到了这觞朝虽也有类似的礼法,但是对于丧礼的时间却没有这么严谨的规定了,丧退位于葬,一切以葬礼的准备为基准,也就是说葬礼准备好了,当天入葬也成,这也就是太后驾薨半月,还未入葬的原因了。好在天气最是冷冽,所以倒也无所谓。
    太后驾薨入殓后,边将她的那口棺木放在了泰安宫,而后太子、皇子、公主、王妃等隶属贵族的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宫中或家宅中进行斋戒,而朝堂上的大臣和官员要到各自的隶属官邸宿舍中集体住宿斋戒,不许回家。至于散闲官员,则齐集于宫外的庸殿斋戒住宿。斋戒期满以后,王以下文武官员不准作乐,禁止丧服嫁娶活动。在京的军民百姓要在二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一个月内不准嫁娶,一百天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二十七天不准搞祈祷和报祭。不过和皇帝的葬礼不同,文件依旧用朱笔,这大概是这举目之下唯一的亮色了。京都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每日鸣钟七次,每次鸣钟七下。大约七是登顶极乐的意思吧。
    我回宫虽然晚了几天,但好在葬礼事宜还未准备妥当,倒也不显得我的迟到引发了什么大不敬的事情。照旧入宫中斋戒,退下华服,着素衣,拆下金冠银饰,以古藤老木将长发挽起,脂粉不施,素颜朝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个纳兰落红,褪去了茜素红的绝艳铅华,回归到了当初那个淡漠的本我。百官依旧在斋戒,权势更迭似乎平静如镜,波澜不兴,但只要稍稍留意那些人的脸色,多少还是可以看出百官那蠢动的野心的。不过,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纳兰明镜因为腊月初易辽发动奇袭烧毁运送前线的粮草,虽后来得胜,但兵力和粮草却也损失不小,而且易辽蠢蠢欲动,局势一触即发,因此倒也没有能够回来为自己在朝堂上争一方天地,但没有争也远离了争之后的灾祸,所以一得一失,是好是坏就是谁也说不好的了。不过有一点我却依旧纳闷,照理苏寥被杀,就算军中还暗藏了易辽的卧底,但此次运送粮草的事宜知道的人甚少,而且所知之人无人有理由泄密易辽的啊?难道还有谁是被忽略的吗?
    “娘娘,吉时已到!”外头的侍女轻轻回禀,我收敛了脑中理不清的杂乱,起身而去。算了,不想再卷入漩涡之中,若真出了事情,就请靳默他们帮忙保下纳兰将军和李尔冬他们的命吧,若靳默不行,再向着远在大姚的隐求救吧。相信他不会因为太子的威逼,将他们交还觞朝的,若真因为以兵威逼不得不屈从,那也只能怪他们两人命该如此了,而我,尽力了,也累了!
    乘坐着素色的轿子抵达了泰安宫,除却觞帝和行踪不定的三皇子李尔笙,一行人都已然素服而立。太子、李胤知、李尔冬、加之几个至今都叫不出名讳的公主都是全新全孝的孝服,而我因为是妃,不算李家子女,因此只穿了半孝的孝服。因为是半孝,所以只穿衣不带礼帽,倒也不是太过不伦不类。
    不大一会儿,觞帝也到了,按理他是子该穿全孝之服,但因为陶太后终究只是他的庶母,加之他又是当今的皇上,所以只一件明黄的朝服,庄严肃穆。看来这觞朝虽是孝为先,但这孝,在帝王的权势和尊严面前到底是让了贤,好在庄严肃穆的味道没有变,虽说一抹明黄夹在一群素白之间,有些扎眼,倒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三道四的跑出来劝谏。
    人员到齐,以觞帝为首,李家的皇族,觞帝的五妃,以及陶家的嫡亲都上前最后看了太后的遗容,除开觞帝仅行跪拜之礼,其余人等皆三拜行全最高跪拜之礼。而后所有人退下,太监的一声“合棺”,终于便也要将这棺材封起了。
    合棺之后,耳边微微几声啜泣,而后一群太监宫女便也大哭而起,觞朝有随葬之礼,所谓随葬其实就是陪葬,虽只皇帝、太后、太子可以享有这等的礼法,但陪葬多是剥夺他人生命的灭绝人性的礼节,所以终究是残忍。但这是封建王朝,哪怕我有多么悲怜他们的身世,却也是无可奈何。几千年的祖宗礼法,不是我一介女子可以推翻的。而随葬之人必先行于葬礼之人,所以待到入夜,这群曾经伺候过太后的人便会被赐死。我抬眼看着那张唯一熟悉的脸,是佛兰,只是憔悴异常,眼中虽有不甘和反抗,却终究是无奈。
    悲鸣四起,哀乐合奏,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年少时和那个少年一起玩转太后宫殿,到底是年少天真的快乐,转眼物是人非,俱已成灰。
正文 第六十八章(下)
    悲鸣四起,哀乐合奏,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年少时和那个少年一起玩转太后宫殿,到底是年少天真的快乐,转眼物是人非,俱已成灰。
    接下去就是俗话中所说的引魂,引领逝去者的魂魄重归故地。引魂按照民间的规矩该是长子而为,可惜,陶太后一生无亲子,先帝的长子也早在之前的政变中为王太后杀害,所以今日的引魂自然落到了身为长孙的李尔冬身上。这是我自从那次事件之后第一次正式的见到李尔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后驾薨的原因,或者是因为朝堂上近日来波涛汹涌的权斗,他看起来益发的憔悴。
    长孙着全丧孝服,说白了就是披麻带孝,宫廷中的皇子虽不若民间一般以麻布为衣,但是素衣棉布,不见任何点缀的衣饰照旧另这个昔日竹样英俊的男子孱弱了几分。木然的眼神,空洞无一颜色,也许太后的离去,对他的打击远比任何人都要严重吧。因为太后是这宫中唯一还算疼他的亲人,因为太后还是他政权道路上最大的靠山。
    我站在觞帝的身后,远远地看着他绕转棺木而走,这样的他真的适合皇宫吗?若有一条道路让他如同三皇子李尔笙一般消遁尘世,他还会是今日这般的他吗?可惜,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假设和如果。
    引魂之后,皇族便在泰安宫中坐定,是为守灵,而满朝的文武大臣也不得不在泰安宫的偏殿住下。今夜无眠,全城皆哀。无论这位陶姓太后有过多少的功过是非,人死事灭,一切都烟消云散,也许百年之后的子孙还会为其评功论错,但今时今日,却是只论功,不言错的。这是祖上的规矩,也算是另一种对死者的尊重吧。毕竟在人死后,尸骨未寒之时论人是非,终有痛打落水狗的嫌疑。
    一夜无眠,充耳皆是哀鸣奏乐,子时刚过,那些挑选好的侍女随从们便被人引领而出。他们多是终身不得返家的宫人,没有品阶,无任何权势。宫中为他们的死每人每家都发放了二十两的纹银,这对于其中一些人的家庭而言已经是一辈子的开销了。所以说这以死换钱的方式,倒少了死去活来的场面。而那些家人也未有亲人以死供他们今后生活的伤悲,大体是因为宫廷深深早就隔断了他们的亲情,又或者,人情素来冷漠。直到后来我回忆起宫廷中的生活,也只觉这一年的冬季,格外的漫长,仿佛遥遥没有边际,连同整个春季都掩埋在了冬季的寒冷中一般。
    冬日的天总亮得格外的晚一些,所以当天依旧惨淡的漆黑没有任何的颜色的时候,太后的葬礼也正式开始了。
    宫人、大臣、皇族一行浩浩荡荡开赴皇陵。皇陵并不远,只在市郊,但尽管只是这点的路程,京都毕竟是京都,也比之其他的城镇要大上许多,所以,当一行人伴随着背弃的哀鸣唢呐声来到皇陵的时候,天空已然泛起淡淡的金光。
    我一直以为唢呐是出现比较晚的乐器,传自新疆,金元时期有所见,明代史有记载,而且这种乐器见之民间,在宫廷中却又不多见。可随着一路哀鸣的唢呐之声响起,心中对于这方世界历史的混乱便也更加清晰了几分。
    唢呐一响,悲情四起,仿佛天地都为之哀鸣,虽不如其他乐器演奏的哀乐那般的沉郁低哑,可当嘹亮的唢呐之音响彻云霄,直入地底,那种呼喊亲人的声音仿佛将心底最深的哀嚎都痛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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