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有前提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这天中午，秦乔吃完午饭，趴在自己办公桌上休息。
    大学刚毕业，脸上和衣着还满是学生气，在大学里担任文学社社长三年，高主编一看简历就拍板接收的新同事叶小乐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进来，高高扎起的马尾在脑袋后一甩一甩，满头满脸的汗，连刘海也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
    “热死了！热死了！”叶小乐连声叫着，冲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脸，直到脸上温度下来了才关掉水，顺手抽一张擦手纸巾在脸上胡乱地抹着来擦干水。
    “我说，叶小乐，你好歹也是个女生，注意点形象啊！”秦乔对面桌的李成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地看着叶小乐这一连串的动作，然后用头点点秦乔，“你就不能学着点秦乔吗？安安静静的多好。”
    秦乔抬起头，对叶小乐笑道：“学我干什么？我这退休老太太的生活模式可别学！啊，不，连退休老太太都不如，因为我不会跳广场舞。”
    叶小乐哈哈笑个不停。
    秦乔接着问她：“你这大热天的去哪了？跑这一身的汗。”
    叶小乐两眼放光：“我同学给我打电话，说那家网上评价超高的餐厅周年庆，凭会员卡或贵宾劵打折！五折耶！她找人给弄了几张贵宾劵，说给我一张，我这不赶快找她去拿啊！夜长梦多，免得被她单位的人给抢了！热怕什么！世界末日也得去啊！我馋这家餐厅很久了，可惜价格好贵啊，我到现在工作还没满一个月，还没领工资呢！听说他家川菜超级地道！蛋糕都是自家请的面点师做的，一大特色呢！啊！”叶小乐兴奋地用手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从包里掏出一张印着各式诱人菜品的贵宾劵，上面VIP、五折几个字很是显眼，“看！怎么样？咱们今晚就去？”
    秦乔好奇地拿过贵宾劵看了看，递回给叶小乐：“是这家啊？我也是看网上说评价很高，不过我也没去过，我没问题，李成你呢？”
    李成也拿过贵宾劵两面都仔细看了看，想了想，说：“确定能打折？”看着叶小乐坚定地点头，于是也跟着点点头，“那行，今晚没事，可以去。嗯……AA制？”
    叶小乐刚要答应，秦乔赶快说：“小乐都拿了打折劵了，那这次算我请客吧，李成就下次再算你的！”叶小乐刚要反对，可看到李成点头，她也只好不出声了。
    下班后，秦乔给秦妈妈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就和约定好了的那两人一起走出编辑部，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到了那家餐厅。
    正值晚餐高峰期，透过餐厅对着街道的落地玻璃，里面人头攒动，服务员端着盘子川流不息，看起来生意很是火爆。
    秦乔三人走进餐厅，刚好靠窗的二人桌上的一对情侣结账离开，前面排着号的都是少则四五人，多的有十来人，所以在征得秦乔三人同意后，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了这张两人桌前，在靠过道处给他们加了个凳子。看着满餐厅黑压压的人头，秦乔有点无奈，这时候不用排队，刚来就有座位算是很幸运了，反正他们就三个人，加座什么的无所谓了，要是再排不知道要多长时间的队，天气又热，什么胃口都给排没了。
    三人落座，因为秦乔和叶小乐是女生，出于礼貌，李成主动坐在了加座上。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李成不放心地再次跟服务员确认贵宾劵是不是确定能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李成才放心地将菜单递给秦乔。
    秦乔却又把菜单传给叶小乐，笑着说：“要论对美食的精通，咱们谁也比不上小乐这个公认的吃货，所以点菜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小乐吧！这里有什么特色菜只管点，让李成和我吃满意就行！”
    叶小乐果然笑眯了眼，接过菜单，迫不及待地翻开来，手指在菜单上兴奋地指点着，不时停下来问服务员几句，报上个菜名，服务员就在手中的点菜机上点几下……
    李成也笑着调侃叶小乐几句，拿起服务员送上来的茶壶，给三人的茶杯里都倒满茶水。秦乔笑着道了谢，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冲泡得有些偏淡的苦荞茶，现在大多数餐厅的标配茶水，喝起来是要比几年前的小餐馆、大排档提供的劣质茶叶要好多了。秦乔想着，眼睛无意识地望了望自己旁边的落地玻璃窗外的街道。
    夏季的天黑得晚，这时间还没完全黑下来，近段时间天气很好，所以一眼望去，街道的远处天空万里无云，只是蓝色的天幕显得有些暗沉了。街道两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一盏一盏，延伸到街道尽头，连成了两条长长的线，在其中一条线下，似乎有两个人影，一高一矮，手拉着手，高个的男孩走在马路边上，矮个的女孩走在路牙上，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看起来高一些，与对方的身高差能少一些。矮个的女孩抬着头，不知道和高个的男孩说什么，叽叽咕咕的说个没完，高个的男孩可能是怕女孩一直仰着头太累，于是朝着女孩的方向低着头，脸上的笑容能让冰冷的湖水一般的心慢慢暖起来，慢慢地荡起了涟漪，一圈一圈，从湖水的中心悠悠地向四周蔓延开来……在涟漪的微微起伏中，那两个人影渐渐被淹没，身影越来越淡，然后消失在涟漪中，再然后，涟漪的波动越来越小，直至静止，湖水又慢慢陷入沉寂……
    “乔乔！菜上来了！快！快！咱们开吃！天啊！在美食面前你居然可以走神！这是对美食的辜负你造吗？！”叶小乐拍了下秦乔面前的桌子，带着点不满的声音响起，秦乔猛的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再看向窗外，马路两边的路灯依然连成长长的两条线延伸到街道尽头，路灯下，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是堵成长龙的各式车辆，就是没有手拉手的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
    秦乔满是歉意地对叶小乐和李成举了举茶杯：“抱歉，我每天下班就回家，很久没看到夜景了，没想到这么热闹，所以不小心看呆了，我发现我都快成山顶洞人了。”秦乔自嘲地笑了笑。
    李成也举起了茶杯：“我倒是和你相反，我每天回到家都是深夜了，不过，夜景也确实没留意过，只想赶快回家蒙头大睡，风花雪月的……离我太远。”李成边说边摇了摇头。
    叶小乐没出声，大口大口地吃着，间或含混不清地对秦乔和李成表示再不赶快抢东西吃，就快被自己吃完了！想聊天等明天回单位聊不好么？带薪聊天，多划算！于是三人热热闹闹地边吃边聊，偶尔打趣一下叶小乐，倒是极为尽兴。
    吃完饭，秦乔跟着服务员到柜台刷卡结账，将贵宾劵和银行卡一起递过去，确认金额，输完密码，等着POS机打印单据的时候，秦乔倚靠在柜台上，眼睛无目的地在餐厅里乱晃，都这个点了，人还挺多的，桌子几乎都还满座着，生意真好，不知道平时就这样还是因为周年庆打折，菜确实还挺好吃的，小乐点的那份蓝莓蛋糕尤其好吃，小乐这吃货，以后去吃饭把她叫上，陈寒那二货，每次点的菜都难吃……服务员把打印出来的单据递过来，打断了秦乔的胡思乱想，秦乔转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正往餐厅外走的背影，那背影夹杂在一大群人中间，但因为要比周围人高得多，所以一下子被秦乔的目光捕捉到了，那背影很熟悉，好像和她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了。
    秦乔心里重重一跳，马上想要冲过去看清楚，可服务员一把拉住了她：“您忘了签字，麻烦了！”秦乔只得回头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圆珠笔，在单据上潦草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名的时候，手微微地在发抖。签完名字，秦乔扔下笔，急匆匆地往餐厅外跑，可餐厅门外，那群人已经不见了，不远处的停车位上接连驶出几辆黑色轿车，有几个人站在路牙上对着车窗挥手告别。秦乔呆呆地望着那几辆车开远，呆呆地看着挥手告别的那几人也开始互相告别，分别钻进几辆出租车，也开远了。
    叶小乐和李成不知道在说什么，眉飞色舞地，边说边走了出来。“乔乔，你怎么已经出来了？刚才柜台处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上洗手间了呢，李成说出门等你，服务员忙着收拾桌子，还有排队的呢！咱们运气可真不错！都没排队！今天的菜真是好吃！那酸菜鱼和辣子鸡真是正宗！乔乔，谢谢你请客啊！”叶小乐叽叽呱呱地说个没完。
    秦乔只觉得心脏闷闷地疼，眼睛干涩得厉害，脑袋里翻来覆去地闪着一个身影，回放着一个个镜头，让她觉得心慌意乱。她实在没精力再去和同事们交流感情，于是勉强笑着跟小乐和李成告了别，坐上出租车回到了小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