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有前提

“你说，我们有将来吗？”
    “怎么可能没有！你别瞎想。”
    “可是我害怕……你说，以后医学再发达些，能治好我吗？”
    “一定会的，有我陪着你呢。别怕，我会一直在。”
    秦乔在小区的树荫下慢慢走着，心脏又开始抽着疼，连着手指尖也开始尖锐地疼，真正的十指连心啊！秦乔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刺着手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压住那心里传来的疼痛。
    “有我陪着你呢。别怕，我会一直在。”呵！“我会一直在。”说好的一直在呢？说好的一直陪着我呢？这些话秦乔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可是，现在才发现，已经刻在心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忘记！只不过看到一个身影，这些刻在心里深处的话就这样一窝蜂地钻进脑海里，赶也赶不走。
    秦乔不敢回家让父母看见自己现在的情形，不敢让他们担心，她在小区中央小花园僻静处找个石椅坐下，透过枝繁叶茂的树丛，远远看着在小广场上或散步，或带孩子，或遛狗的人们，看着他们或微笑，或生气，或责怪的各种生动表情，秦乔突然觉得寂寞。那一句印在中学课文里，在她第一次读到就印在心底的句子，也挤进了她的脑海里——“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泪已经流了满脸，一向活得冷心冷情的秦乔，何时哭过？那年接到医生的诊断也没流过泪，可是，那个人转身离去，把他的身影、他的名字强行从秦乔心里挖走的那一年，秦乔夜夜睁眼到天亮，不敢让舍友听见自己哭，只是默默地让眼泪湿了枕头。白天也不敢让同学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不敢让同学发现自己越来越憔悴的脸，更不敢让父母在电话里听出端倪从而跑来学校，所以打起精神去学化妆，看见社团活动就参加，有兴趣小组招人就报名。实在找不到事情做就整天整天泡在图书馆里，躲在高高的书架后面，一本接一本地看书，随手伸去，拿到哪本读哪本，医学、法律、历史、地理，甚至天体物理、电路、兽医，她都通读了一遍，哪怕完全看不懂，哪怕看完了就忘记，秦乔只是想要让自己的思想被占据，没有空余的时间和空间去想让她痛不欲生的事情。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她看书的时候，完全避开了一个区域——言情小说，也没有注意到，她捧着化学专业书籍，看着一排排的化学方程式竟然泪流满面……
    可是，他不是应该在国外吗？今晚看到的那个背影，是他吗？他回来了吗？回来了也没有联系自己，是真的放下了吗？自己看错了吧？他说过再也不回国的，他让自己忘记他的，他让自己尽快放下的……呵呵，放下，说得容易。你，放下了吗？秦乔在心里问，她也不知道自己问的是谁。
    那一年，秦乔意气风发，高考分数排名全校文科前五名，全市前十名，可是因为身体原因，父母绝对不愿意也不放心她报考省外高校，独自一个人在外生活几年，加上那时候她的病情刚确诊几个月，病情也不算很稳定，所以秦乔放弃了为之努力了三年的首都大学，填报了本省省城大学中文系，省城离他们家所在的B市也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回家，或是父母看她都很方便。秦妈妈放心不下秦乔，几个星期前就请好了假，非要送秦乔到校，一定要看看秦乔即将生活四年的环境，秦乔实在拗不过她，只得由她了，还好秦爸爸单位上离不开，加上必须要留个人在家里照顾当时还在上小学的秦可，否则秦爸爸也肯定是要跟来的。
    大学校园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和只有高考这一个目标的高中校园完全不同。报到那一天，报名点、社团招新处都是热热闹闹，学长们鼓足了劲拼命吹嘘本社团的优点，展示着本社团风云人物的才艺，拼命想要多拉几个新生加入。布告栏里各种字体、各种色彩、各种文体的通告贴得满满当当，吸引了大群的人驻足观看。
    秦乔跟在一路和其他家长聊得热乎的秦妈妈背后，东张西望，这一切都让她两眼发光，让她的心里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激动。然后，对排球痴迷，对“排球”两个字极度敏感的她远远看见了排球社团招新处的横幅，虽然自身条件，比如身高，比如体能都不可能符合要求，可是秦乔依然招呼了声秦妈妈后，向排球社团的摊点走去，然后远远站在人群外张望。然后，秦乔就注意到了摊点后面正向新生做着介绍的那个男生，注意到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身高，秦乔也有文科女生的最大缺点——对数字毫无概念，所以估计不出那男生大概有多高，但他比周围的同为排球社团成员的男生都足足高出近一个头的优势还是很明显。不过也因为他比其他人高太多的原因，他向新生做介绍的时候不得不一直低着头，所以秦乔没有看到他长的什么模样。秦乔满是羡慕地看着围在摊点前的同学们，挂在摊点上方的横幅上的几个大字“排球社团欢迎你的加入”她居然看了好几遍。
    “乔乔！乔乔！”秦妈妈在远处叫秦乔，秦乔没有听见，秦妈妈加大了音量，秦乔转过头，望着秦妈妈笑着答应了声，笑着朝秦妈妈跑去，低声和秦妈妈说着什么，边说边继续往女生寝室走去。秦乔没有看见，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原本清冷的脸上绽开的那一朵笑容，像冰山上突然盛开的雪莲花，让那个听到秦妈妈的喊声下意识看过来的高高的男生呆住了。
    连同秦乔在内，寝室里一共安排了六个女生。秦乔到得最晚，她到寝室的时候，其他五个舍友已经都在了，叽叽喳喳地收拾着各自的行李物品，叽叽喳喳地互相介绍，等各自介绍完，秦乔发现她们这个寝室的室友有五个是本省的，不过来自不同的城市或农村。其中那个名叫李莹莹的家就在省城，离学校并不远，她热情地邀请她们周末的时候去她家里玩，说她家虽然不大，但妈妈做饭超级好吃，保证让她们一吃难忘。而那个名叫吴雪梅的女生，来自四川，和印象中泼辣爽快的四川女孩形象不同，吴雪梅看起来很是腼腆，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皮肤很白，看上去像一只胆小的小白兔。不过据其他舍友说，这只小白兔是最早一个来报到的，一来就把寝室，包括其他所有人的床架、床下书桌、书架擦洗打扫得干干净净，让她们一来就可以直接铺床放行李，让这群在家几乎不做家务的大小姐们感激涕零。
    看着这群青春洋溢，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女孩子，秦妈妈放心地回家了，秦乔把秦妈妈送上车，回到学校，想着回寝室似乎也无事可做，于是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在校园内随意逛着，路过图书馆，还进去用刚刚办理的图书卡借了本书，拿在手里，继续沿着主路慢慢逛。
    校园里的风景真是不错，秦乔在心里感叹。这一段路两边栽种着整齐的两排梧桐树，树干很粗壮，看来年份不低，枝繁叶茂，把这条路上方遮挡得严密，只能在枝叶的缝隙中，或是风吹过时树叶挤挤攘攘留出的空隙中看到被切割成小块的天空。在现在初秋的季节，树叶有些偏黄了，顺着路一直向尽头看去，这条黄黄绿绿的梧桐长廊里，来来往往的多是一对对的情侣，或亲密地说着悄悄话，或摆出各样姿势相互拍照，或说着什么开心的话题边笑边打闹……独身一人的，都是背着书包匆匆走过，像秦乔这样慢慢闲逛的几乎没有。秦乔却是不在意，她看着这如画的风景，在心里勾画着一幅浓墨重彩的水粉画，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淡淡的笑容。
    走出梧桐大道，秦乔有些累了，抬头四处张望，远远看到有奶茶屋的标志，秦乔走过去，点了杯加冰鲜榨果汁，找了个座位坐下，懒懒地喘了口气。今天走的路比平时多多了，难怪这么累，唉，秦乔在心里重重地叹口气，拿起果汁喝了一口，嗯，味道不错，秦乔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就算心脏不好，自己也确实缺乏运动，还是应该锻炼一下，这样不行，身体好些，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也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吧！秦乔仰靠在椅背上，双脚伸得长长的，搭在旁边椅子的横杠上，先在心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再喝口果汁，翻开刚从图书馆借的书看了起来。
    这家奶茶屋位于学生生活区域中心区的一个十字路口，其中一边通往女生寝室楼和食堂，另一边自然是通往男生寝室楼和运动场。奶茶屋占据了门面前的空地，支起了几把大大的遮阳伞，桌椅就摆放在伞下。秦乔看书看得入迷，根本没有注意到几个从社团招新摊点换班下来休息的人从旁边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