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看相活命手册

这几天夜里，秦易做的梦有点奇怪。
    他总是梦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
    男人对他还算不错，但喝醉酒了就会骂人，甚至动手打他。
    而他，只有几岁的样子。
    他叫那个男人：舅舅。
    姜枫舅舅。
    偶尔会有一个女人来接他到另一个更大的城市，这个城市他很熟悉，然而对于梦中的他来说，却是陌生的，那就是H市。
    女人脸上有道疤，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来接他到H市去小住两天，有时还会带他去她工作的人家。
    那户人家有个小女孩，很漂亮，像个小公主，紫色发带在柔顺黑亮的头发上甩啊甩，回头，眼睛亮晶晶的，星星一般，对着他笑。
    秦易于是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他清楚的知道，那个脸上有疤的女人，是他妈妈，哦不，是姜然的妈妈。
    那个小女孩，是赵程橙。
    而梦中这些，是姜然的记忆。
    为什么姜然记忆会跑到他的脑中？
    因为他移植了姜然的心脏吗？
    他先天性左心室发育不良，一出生就做了手术，之后接连做了三次手术，依然无法根治。
    医生说唯一根治的方法就是移植心脏，不然随时可能会死。
    但移植心脏本身就是风险极大的事情，更何况，即使有钱，也未必就能有那个缘份得到合适的心脏。
    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等到了姜然这个缘份。
    秦易了解过移植心脏相关知识，知道很多人在移植后性情大变，有一部分甚至拥有了捐赠者的记忆。
    比如说有个被害者心脏移植给别人，结果被移植者就梦到了被杀时的一幕，提供线索，让凶手落网。
    人类的记忆，到底是储存在大脑中，还是储存在心脏中？
    有部分科学家认为，一种具有记忆的神经细胞的确在心脏中工作，并且组成了一个微小却复杂的神经系统。
    但心脏具有记忆的说法一直都没有被医学界主流认可。
    然而主流并不代表真理。
    否则没有办法解释目前秦易的这种情况。
    虽然并没有梦到姜然的全部人生，但秦易有一种预感，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全盘接收姜然的记忆。
    姜然很想活下去，陪在小神婆身边，这个他知道。
    他答应过姜然，会好好照顾小神婆，直到自己死。
    这并不完全是对姜然的承诺，也是他自己的渴望。
    但是，如果这样被姜然记忆左右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不禁怀疑，到底是他利用姜然的心脏活了下来，还是……姜然利用他的身体活了下来？
    这念头很对不起姜然，也非常危险，因为如果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那么他的身体就会自动做出排斥反应。
    所以他必须将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能让他不介意这个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小神婆。
    如果能跟小神婆在一起，究竟是谁赢谁输谁占上风，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得到了生命，又成全了梦想，生命已经圆满，还有什么好介意？
    赵程橙看到秦易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
    脸稍稍有点浮肿，但气色还算好，神清气爽，目光甚至比以前更犀利些。
    “你好了？”她有点惊喜。
    赵程橙是真心为他高兴，生病做了大手术，能成功康复，等于鬼门关上走一遭又完好无缺的回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有没有想我？”秦易问。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是问都问了，又收不回来，只能站在门边，等着赵程橙的反应。
    赵程橙愣了一下，笑道：“作为朋友，听说你病了，当然是挂念的。只是因为腿不方便，所以没有去看望你。”
    拉倒吧，秦易心道。
    为了姜然，拖着同样两条腿连西藏都去了，S市离这里不过区区几十分钟动车而已，不方便？
    简直呵呵。
    不过，动心的是自己，又怎么跟她计较。
    医生本来让他住院观察一个月，因为他这种完全没有排斥反应的现象，虽然是天大的惊喜，但也太诡异，叫人不安，所以还是观察久些比较好。
    可他呆了半个多月，实在各项指标正常，再呆下去非闷死不可，就申请出院了。
    医生说不能掉以轻心，三个月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急性排斥反应，而且这手术通常五年是个坎。
    “放心，我一定会长命百岁，你们也都会在医学史上留名。”秦易说。
    进了房间，秦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熟悉感并不是他一个仅仅进过赵程橙房间一次的人应该拥有的。
    秦易叹气，他已经搞不清楚，出院后迫不及待想要来见小神婆，到底是自己的意愿，还是那颗心脏的驱使。
    不过事到如今，分得那么清也没有什么意义。
    回过头想，假如当初不是姜然捷足先登，自己早就有所行动。
    所以，到底谁的意愿多些，又有什么关系，殊途同归而已。
    “你准备在这个房子里住多久？”秦易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摸摸这儿，碰碰那儿：“不是说一直在攒首付钱的么？还没攒够？你赚的钱都花哪去了？平时也不见你买多少衣服化妆品。”
    “没办法，要养家呀。”赵程橙给他倒了杯水：“我这什么都没有，你想喝什么，我下去给你买。”
    “不用，白开水挺好。”秦易好奇：“你有家人要养？”
    他明明记得当初姜然说过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有啊。”赵程橙笑：“一大家子呢。”
    见秦易不解，她说：“孤儿院。”
    秦易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有点被感动到，小神婆实在太伟大，也太不容易了。
    “如果买房，你准备买在哪里？”他问。
    “哪里便宜买哪里呗。”赵程橙说。
    秦易噎了一下。
    “总不会还买在流夏镇吧”
    “如果能在流夏有套房子，我做梦都要笑醒。住这里可比市区的公寓楼强多了，又热闹又清静，好有生活气息，还有院子，市区要有院子得多少钱啊。”
    秦易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很久不见了，一起吃个饭吧。”
    赵程橙欣然同意。
    第二天，赵程橙的房东接到电话，说有人要买他们的房子。
    “开什么玩笑，我就一套房，卖了住哪？”男房东生气拒绝。
    “怎么突然有中介找来？”女房东瞪着丈夫，疑窦丛生：“你不会在外面赌博输了要卖房还赌债吧？还是有小三了要转移财产？”
    “你想哪去了！”男房东将手机递给她：“根本就不认识的电话，你不相信，自己来接。”
    他正好要到院子里晾衣服，才懒得理这些骚扰电话，将手机给了老婆就往外走。走两步又停住，抬头看了看赵程橙的房间，回房换了件好看点的衣服才出去。
    结果晾完衣服回屋，就见老婆一脸喜气。
    “怎么了？”
    “嗳，那人出的价格很高，我已经答应卖了。”
    “什么？”房东大惊：“你是不是疯了！咱这相当于祖宅了，怎么能卖！”
    “屁的祖宅！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还能出几代状元咋的？”女房东白了他一眼：“那人给的钱可是市价的两倍，不卖，你傻啊？”
    “我傻我看是你傻吧？哪个傻瓜会出这么高价来买房？明显骗子。”房东不屑。
    “嘘！”女房东制止他，然后走到门外，向上指了指：“那狐狸精不知从哪又钓了个大凯子，说是要买在她名下，还叫我准备好她的身份证和签名呢。”
    房东听了，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房子卖了，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有了钱你想住哪不行？我反正在这乡下地方呆够了，我要去市区，正好在小泽大学旁边买个大点的，以后小泽结婚了可以一起住。”
    女房东心情好，扭着屁股往院外走：“我去做个头发。”
    过了十多天，赵程橙收到一份文件。
    她打开翻看半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除了莫名其妙外就是震惊，加不可思议。
    她拿着文件袋跑下楼去找房东：“房东，这个是真的假的？有人恶作剧吗？”
    “恶作剧什么！这房子以后是你的了。”女房东翻了个白眼。
    男房东看了看赵程橙，张嘴想说什么，结果半天只是唉了一声。
    说实话，卖这房子，他是舍不得的。
    让他离开流夏古镇去市里，他更舍不得。
    可是，他做不了老婆的主。
    他想的就是呆在镇上安享晚年，可老婆想的却是去市里和儿子住在一起。
    这以后，婆媳关系不得了啊。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他就是个闲人罢了。
    “我本人都不知道，这手续是怎么办的呢？”赵程橙不明白：“所以你那天说居委会要□□明，根本就是假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