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榴火

  张小美还听不明白吗？
  “谁也不要给，你自己留着。”奶奶当时就给藏起来了。
  奶奶又看着张小美，表情很严肃：“你喜欢吃石榴吗？”
  “奶奶，我小名就叫石榴。”
  奶奶的目光望向了窗外：“奶奶以后就叫你石榴，奶奶的庄园里有一片石榴园，因为从前我和你爷爷，还有一个喜欢石榴……”她又摆摆手，神色有些黯然，“罢了，老辈子人的陈年旧事，休提。”
  “我奶奶给起的小名，我还有条项……”她下意识地找安在野。
  安在野的脖子上并没有项链。
  他一直玩手机。
  张小美往外掏香包。
  “这只给梅姨。”
  “梅花？你绣得真好看，小美，谢谢你。”梅姨很高兴。
  男士绣的动物图案，女士们绣的花朵。
  “真香。”管家拿到鼻下嗅嗅，“剩下的我去发给他们，小美想得真周到，老夫人，将来的少夫人，比你都不差呀。”
  “娶到石榴，七月就这件事做得让奶奶特别满意。”
  奶奶一会儿在鼻下嗅嗅一会儿看看绣的图案。
  “七月的让我欣赏欣赏。”她以为张小美会给安在野绣个什么特殊的图案。
  张小美愣住了。
  安在野还在玩手机。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手机屏幕上竟自动弹出来了！
  他一直盯着，连眼都不眨一下，仿佛一只响叮当的小香囊已经飘到近前，馨香四溢……
  “小宋，小唐，他俩都有，在野没有？你们吵架了，所以在野被你打了？”奶奶站起身再坐下，一忽儿摇头一忽儿点头。
  “石榴，你学过防身术吧？”
  “没学过。”张小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奶奶怎么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呢。
  “行了，开饭吧。”
  管家跑出去吩咐了。
  
☆、第 46 章
  晚上，伺候奶奶睡了。
  张小美也跟着安在野进到卧室。
  “趴下。”
  他顺从地趴在床上。
  她俯下身子，泪水滴在他的伤口上。
  他太傻了，一直等着她给上药吗？草药能行吗？
  需要消炎，更不能像绑粽子似的老包裹着吧。
  她处理完他的伤口。
  “我去地下睡。”他挣扎着往地下走。
  “你在床上。”
  张小美在电脑前工作。
  她怎么来了？她也说不清楚，想来，就来了。
  她把设计工作带到这儿来做了。
  半夜，她就趴在电脑前睡了。
  一个身影犹疑着走过来……
  他赤着脚，双手端着托盘，走到张小美近前，屏气凝神，一件件往桌边放……
  其实张小美知道，但她不能抬头。
  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男人的衣服，还披着一条毯子，膝盖上搭着被子。旁边放着保温杯，保温饭盒、水果、茶水、咖啡、饮料、矿泉水、干果、点心……
  他来了几次？
  她数着数着就迷糊了。
  设计稿传回了公司。
  她和肖载阳告别时，肖载阳的脸上乌云滚滚……
  张小美心跳得厉害，她的语速非常快，想尽快逃离！
  “肖先生，我向你保证，会把设计稿传回来，不会耽误工作。”
  “小美，我相信你，安在野，你不了解他的历史……他的为人……”
  “我去看奶奶，和他无关。”
  张小美的包已经背上了。
  她叫的车已经等在门外了。
  赵清莲看着照片上幼年的张小美出神。
  如果你细看，她的眉眼还能找到当年的影子。
  她绝对没做过美容，微整形都没有。
  她笑得真开心。
  没想到是C城首富何志远的独生女儿。
  她失散了那么久。
  何丹若，真好听。
  张小美，对不起，你一直照应我，我也没办法，再异乡讨生活有多难，你无论嫁给肖载阳还是安在野，全能过上阔太太的生活，退一步说，如果你没嫁人，还有哥哥，自己又那么努力，也能生活得幸福安好。我真不行，所以，只能想其他的门路。
  你一直不知自己的身世，那就让它成为谜吧。
  你那么爱你捡破烂的奶奶，骨灰盒也在房间里陪着你吗？当她的孙女最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美，赵清莲哭得一塌糊涂。
  她抱着手机哭一阵，又笑一阵，又盯着墙发呆。
  她很期待戴银森能来。
  不仅仅从此她的命运将来改变，还有他，即使一次也没有，他……她很期待，从前，男友，不值一提，残暴的大老板……
  噩梦过去了。
  黄粱美梦来了。
  她打开电脑，现在多了某种嗜好，有些视频和照片，点击点击再点击，她觉得纠缠在上面的全是她和戴银森……
  “戴先生，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她轻轻地说。
  五天，张小美没离开庄园。
  傻了的安在野等着她换药。
  “看，七月伤口结痂了，挺快呀，有媳妇就是好嘛。”奶奶笑得眼角细微的鱼尾纹里都带着盈盈笑意。
  安在野还在玩手机。
  “石榴，你不要上班了，奶奶喜欢你陪在身边，我想带你和七月出国，反正你在国内也没有了至亲。”奶奶一直拉着张小美的手。
  “奶奶，我想留在国内……”张小美怎么能跟奶奶走呢。
  “陪奶奶散步，到石榴园里看看，等石榴熟了，奶奶一定给我的小石榴吃最大最红的，对了小梅，那句怎么说呢？”
  这么多年的长相陪伴，梅姨早就和奶奶思维同步了。
  “奶奶，石榴开花多结籽。”
  “对，冥冥之中把石榴送来了，我们家子孙兴旺发达了，”她拍拍张小美的手，“看你整天弄电脑，累眼睛吧？”
  “习惯了，奶奶。”张小美也笑。
  “石榴，怪不得你奶奶给你起这个名字，人如其名，我的傻孙子能娶到你，烧了高香了，石榴，七月不定性，很顽劣，你多担待他，答应奶奶，一辈子都不要和他离婚，男人没了好女人陪伴，会走下坡路的。”
  奶奶停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张小美。
  “我，他……”张小美说什么？
  树影里闪过一个人影，晃过去了。
  “他对你呀，”奶奶笑，“我差点脸红，我的孙子，从小看着长大，我还不知道他么……”
  安在野伤好了，他知道张小美要离开了，因为她已经收拾好了双肩包。
  “我心跳得厉害。”赵清莲又扑向了戴银森的怀里。
  “这里人服侍你觉得不舒服，哪一个，我给你换？”戴银森双手垂在裤线上，仿佛接受检阅的士兵，表情很肃穆。
  “我害怕，半夜有人‘哒哒’敲门，能陪住一晚吗？”她身体真的在瑟瑟发抖，整个人像一瘫泥般粘到戴银森身上，“你在，我才觉得一切都是真的。”
  他屹立不动。
  “我像抱着一棵树，一根路灯杆。”她说得可怜巴巴。
  “心里有鬼才有鬼，我怎么从不害怕？”他笑了。
  “你就那么吝惜？就一个晚上，肯定能治愈我的恐惧症。”
  “梨花一枝春带雨，”戴银森轻轻地擦拭赵清莲的泪痕，然后抱起她，俯在她耳边说，“清莲，你很聪明，学得真快，我们会合作愉快。”
  他们穿过几间屋子到会议室里。
  里面有好几位男士正等着。
  他们连正眼都没看戴银森抱着赵清莲。
  似乎没看见一样。
  该翻文件的翻文件。
  该写字的写字。
  “赵清莲小姐，我们需要签署一份正式的合同，这样等到事成那天，我们的权责就能分清了。”一位中年男子很严肃地说。
  赵清莲偎在戴银森怀里，她抬眼望着正凝视她的戴银森：“戴先生，我用看吗？”
  “随你。”
  “先放桌子上吧，等晚上，我现在没心情。”
  “好，李律师，你们先出去吧。”
  几人相继走出去。
  赵清莲扳过戴银森的脸，他们的脸紧紧贴在一起，嘴唇对着嘴唇，“亲我。”
  没反应。
  赵清莲“呜呜”地哭起来。
  “清莲小姐，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他清冷的声音让赵清莲的世界一下子进入了冰天雪地。
  那片白皑皑的世界，她想走出去……
  “石榴，你几天再来？”奶奶要她口供呢。
  “我手头的工作有些棘手，哥那边餐厅也快开业了。”她不想骗奶奶，编一些“等有时间来看谁谁的”不负责任的话。
  “你不来，我去你们家看你，你和七月的新房，重新布置之后，我还没去过。”
  奶奶多么恋恋不舍，正眼都不看了眼孙子，一直拉着张小美的手，又站在门口，一直望到车绝尘在路口的转弯处。
  一路上，张小美坐在后座上。
  无语。
  安在野也不说话。
  他拧开了音乐。
  张小美睡着了。
  她真的太累了。
  安在野把她送到餐厅。
  她和许英泽的住所就在餐厅的四楼。
  没人留他，更没人理他。
  连服务员们也冷眼看着他，似乎他就是空气，排出来的汽车尾气，看不见摸不到的存在吧。
  许英泽望见他的眼神冷到他感到进入大雪节气了。
  “小美，你太没心没肺了，”许英泽边给张小美解下双肩包边埋怨着，“你怎么傻了，他会折磨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