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画不眠

毫无悬念，顾倾城住院了。
    当所有的冰冷仪器全部用在他的身上的时候，阮明浩才发现，原来那个往日里无坚不摧的人也会倒下，毫无征兆。
    “胃部大量出血，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都这样子了，才送来医院，是不是要等到人没命了才知道事情的可怕性。”医生一脸不满的看着阮明浩，并将病危通知书递到了阮明浩面前：“签吧。”
    “医生，病人他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阮明浩刚放下心来，就听到医生冰冷的开口：“没事才怪。喝了那么都酒，还是空腹，这种不要命的喝法，还能没事？没大事都是好的。”
    “唉，你们现在这帮年轻人啊，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医生的脚步渐行渐远，阮明浩透过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透明的顾倾城，摇头叹息。
    “上次医院里一个喝酒胃出血，没有救过来没命了的还在太平间放着呢。”医生冰冷冷的话在顾妈妈的耳边不停的回荡着，接近苍白的面孔上无声的落着泪。
    沐妈妈一边穿着鞋一边焦急的说着：“怎么好好的就住院了。”
    “唉，谁知道，去看看吧。”沐爸爸把包递给沐妈妈：“走吧。”
    沐棉刚打开门就看到焦急出门的父母，脸上还一脸的焦急，不由出声：“怎么了？”
    沐妈妈将钥匙放进包里，抬头看见是自己的女儿回道：“倾城那孩子住院了，正在抢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跟你爸过去看看。”
    说着就出了门。
    顾倾城住院了？正在抢救？沐棉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一把抓过自己母亲的胳膊：“妈，你刚刚说什么？谁住院了？”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
    “倾城啊。”
    是，是他，沐棉下意识的转身就冲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了？”沐妈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老公，沐爸爸看着冲出去的沐棉摇了摇头大声喊道提醒沐棉：“在晋城医院。”
    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老婆说道：“我们也走吧。”
    沐棉的心从来没有跳的这么快，就连开车的手都在不停的发抖，天气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洗涤这个城市一样。
    阮明浩看了眼身旁有些狼狈的沐棉，视线落在加护病床上的顾倾城开口道：“出去坐坐吧。”
    咖啡厅里没有多少人，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因为这场大雨来回奔跑着，沐棉手里握着有些温烫的咖啡，怔怔出神。
    “倾城他......”阮明浩顿顿了顿，看着对面失魂落魄的沐棉才继续道：“这已经是第五次住加护病房了，也就是他胃出血，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沐棉猛的抬头盯着阮明浩。
    阮明浩笑笑，像是在回忆一样，一字一句的说着，也不管沐棉到底听不听：“五年前陌北出车祸那次，其实倾城是想要去救那个小孩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远在一旁的陌北突然冲了过来，导致了当年的那场车祸，虽然很不幸，但是这件事情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你在医院里对倾城说的那些话，不管是不是气话，可是这么多年来，你知道倾城他是怎么过的吗？学会了寂寞的时候抽烟，学会了一个人不停的熏酒，你走后的那几年他每日每夜的不停的工作，麻痹自己，你呢，你一个人不声不响的走了，可是他呢？他是怎么熬过来的。”阮明浩直直的盯着沐棉：“足足在医院来了五次，抢救了五次。一个人要有多绝望，才能不顾自己的生命。”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等你，没想到你回来了，却是对他致命的一击，沐棉，我有时候真想你永远的消失在他的面前。这样子他时间久了，也会慢慢把你忘了。”阮明浩轻笑：“呵，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呢，可是时间越久，你在他的心里扎根越深，越来越忘不掉。”
    最后，阮明浩说了什么，沐棉已经不记得了。
    温烫的咖啡慢慢变凉，沐棉握着咖啡杯的手慢慢收紧慢慢收紧，直到手指关节泛白，也没有松手。服务员走过来问道：“小姐，要不要换一杯热的？”
    沐棉摇摇头，没头没脑的回了句：“心凉了应该就再也捂不热了吧。”
    还是没有勇气再去医院看一眼顾倾城，直到在家里不小心听到顾倾城又送去了急救室的消息。
    沐棉换上了一身利落的衣服，头发扎了个马尾，拿了把伞出了门。
    最近雨一直不停的下着，连绵不断，空气中到处都是潮湿的味道。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医院门口，沐棉抬头看去，晋城医院四个大字赫然与眼前，不由得苦笑。
    他应该不想再见到自己，沐棉想到阮明浩的话，如果你永远的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该多好，这样子他就会慢慢忘记你，然后开始自己的新的生活。
    可是脚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沐棉的手放在门把上，迟疑了好久才打开，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病床上躺着顾倾城，他的脸色很苍白，几乎要跟被子的颜色一样。
    沐棉走过去，帮着掖了掖被角，顺势坐在一旁，目光锁住顾倾城。
    他长得真的很标志，长长的睫毛，立体的五官，就算是生病中，也还是那么的让人着迷。
    她记得有一次素素问她：“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好看的男生。”
    她得意的答道：“那必须的，可以称得上倾国倾城了。”
    沐棉的手慢慢的放在顾倾城的眉眼上，细细的描摹着，看到顾倾城嘴角上的那块被自己咬破的伤疤，出声：“很疼吧。”是不是就跟你的心一样疼。
    对不起。
    沐棉的手刚刚收回来，就被顾倾城狠狠的攥住：“你来干什么？”
    “没，没什么。”沐棉不自然的躲过顾倾城的注视：“我去叫医生。”说着就要挣脱顾倾城的手。可是顾倾城哪里肯放开。
    再一次的重复了刚刚的话：“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
    “不要说你是来看我？”
    是，我就是来看你的，沐棉看着顾倾城一脸戏虐表情，转了口：“我有个朋友住院，我来看她，听阿姨说你也在这里。”
    顾倾城盯着沐棉，她不自然说话的时候耳根都会红，悠的放开沐棉的手：“你那朋友怎么样了？”
    “她，她还好。”自己怎么就想了个这样子的借口，沐棉一阵懊恼，不由想着万一顾倾城问起那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得了什么病，她该怎么说。
    等了好久，也没见顾倾城在问什么，沐棉结巴的开口：“你，你还有什么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扶我起来。”
    “医生说你要好好躺着。”说完见顾倾城盯着自己，沐棉只好搭手将他扶着靠在了床上。
    “水。”顾倾城指着桌子上的水。
    “噢，我去拿。”说着快速的拿过桌子上的水递到顾倾城面前：“等一下，我看烫不烫。”试了下水温，沐棉才递过去：“可以喝了。”
    沐棉见顾倾城没有接水而是看着自己，出声问：“怎么？”
    顾倾城恍然回过神，接过水掩饰自己的出神，喝了口水：“好了，你去看你朋友吧。”
    “啊？我朋友？”沐棉疑惑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挑眉：“嗯？”
    “啊？噢，是，是我朋友。”沐棉尴尬的笑笑：“那我去了，你好好休息。”
    刚起身，下一秒沐棉就跌倒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顾倾城冷冽的气息围绕在沐棉的鼻尖，声音低低缓缓传来：“留下来，好不好？”
    脆弱的声音萦绕在沐棉的心尖，就连那已经尘封掉的心都在狠狠的发抖，沐棉下意识的就想要伸手去抱住那单薄的身体。
    双手就要触摸到那宽厚的背的时候，沐棉的手慢慢握成拳头，缓缓的收了回来，挣扎的出了顾倾城的怀抱：“对不起。”说完不再在看那受伤的表情冲了出去。
    身后顾倾城夹杂着怒意和凄凉的声音传来：“你是有多恨我，恨我没有救你的陌北哥哥，恨我当时没有及时救下那个小孩，是不是也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原谅我是不是，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硬，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只有那个人，只有那个人才能进去你的心吗？还是除了我，别人都可以？”
    雨水顺着沐棉的脸颊一直灌满全身。好像真的很冷，沐棉抱着自己的胳膊缓缓的蹲了下来。
    顾倾城的话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突如其来的往事接踵而至，沐棉的脑子生生的钝疼。
    眼泪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落下，而后无声大哭，雨水混合着泪水浸透了全身。
    雨中，一把伞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落在沐棉的头上，顾倾城站在雨里，看着埋头痛哭的沐棉，心狠狠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