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魔咒

那时对父亲来说，我考学的事是沉重打击了他，还有家中其他事也不顺，我大哥的婚事从母亲去逝后就开始说了，但没能说成，这也是父亲的痛。只有一样痛苦压在一个人的肩上也许还坚强能坚强应对，可怕是的一次次痛苦的叠加，大量的痛苦会让一个人崩溃，我就怕父亲能否挺住。
    在我这次复读的时候，大哥的婚事仍然不顺，这是有着大哥老实死板的性格所致，这是我的父母常常责怪的方面，但我今天想来也是有着家庭经济状况不佳的客观原因，因为有的女孩一打听我们家没有房子就不大愿意了。有了母亲的到来后，她是很为大哥的婚事操劳的，也真可以说是磨破了嘴皮，跑断了腿，很是用心地忙碌着。但我也说过她也是一个普通人缺陷的人，有着狭隘的心胸，她也不时露出厌烦的神色，用诸如无能的刻薄的话语来中伤哥哥，在我看来她不是“任劳任怨”而是“任劳有怨”。
    有一次，母亲在娘家住了两天回来后非常高兴地做着饺子，我不爱吃肉馅的，母亲特意为我包了鸡蛋韭菜馅的，我当时已学会了包饺子，我也在帮忙，我与母亲和谐地闲聊着。这时大哥下班回来了，但他没有给母亲打招呼说：“妈，回来了！”她就是这样，她生病了或者是从外边回来了我们必须先向她问候，否则会生气的。这时我就意识到可能会有一点小风波的出现。果不出我的所料，在我吃素馅饺子时，还有一份在那放着，我说还有一碗谁去吃。大哥说他吃，这时母亲突然厉声呵斥：“不叫你吃！”记得当时姑姑还在场。弄得他很是尴尬，脸上一阵红一阵紫的，他一定是无地自容的感觉，他一定恨不得找一个洞钻进去，我想任何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也是有在他人面前的起码的尊严的。
    母亲的一言一行是影响着家庭的气氛的，顿时刚才还算和睦的氛围变得窘迫起来，毫无生机，魔幻般阴森森的景象。
    姑姑说了一句：“以后你妈回来了要知道问话，懂点事。”这时候父亲也来解围了，父亲突然一拍大腿：“因为你这不好说话，把你爸爸就愁死了！”我知道父亲的埋怨指的是他的婚事不成是他的老实不爱说话造成的。父亲就是这样，他是决不会在母亲面前维护我们的，他只能是顺应母亲的思路去批评我们，否则可能被母亲说成是包庇而重新把矛头指向他的。父亲的这种选择也有他的道理的，我更知道父亲是很爱着他的儿子的，但现实上他是纵容了母亲，无形中也伤害了他的孩子。因为我懂得大哥不爱说话不是什么错误，这是他的性格使然，他不知道问候根本不会是对母亲的大不敬。而父亲的批评并不能让大哥怎样，只是让大哥的尊严尽失，只是让哥哥的弟弟我也同时受到了伤害。
    当然还是我过去说过的，母亲对我是爱护有加，但我之所以说了大哥的这件小事去评判母亲的不当，是因为哥哥受到了伤害也是同样我做弟弟的心痛，我想让他没有任何心理束缚地生活着，他有他活着的尊严，他有他的性格方式，我们也应该去坦然地接受。但母亲不懂这些，更遗憾的是我的父亲也不懂得这些。
    也是这一年，大哥终于是结婚了，父亲经济能力不太好，就在单位的家属院找到了两间屋，大嫂比大哥活跃一些，也算是马马虎虎地过着日子。一年后有了儿子，父亲有了第一个孙子当然很高兴，取名夏文康。
    但这时我们的家庭又出现了新的危机，母亲的斤斤计较得失的性格与大嫂的不谙世事的作风让她们渐渐有矛盾了，有了好几次的不说话，什么原因，最初是一次母亲发烧了躺在床上，大嫂来找父亲来看一下文康的疝气，但没有注意到母亲病了，没有去向母亲问好。她走后母亲是大发雷霆，说是大嫂目无尊长，看不起她。这时她又牵连到说一次在街上她看见自己没有跟自己说话。
    我认为她是庸人自扰，把人只是往坏处想，我便解释说可能她不知道你病了，在大街上没跟您说话也可能是真没看见。她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还说我是包庇她，还嘲弄我：“是不是因为她是你亲嫂？”
    我的心中又被这反问一沉重一击，我知道她是在暗示我她是我的后母，但这“亲”字实在是太敏感了，这针挑般迫使我记起我的短命的生母，我感到我的生母又是被我的继母挖苦着，为什么不能让她在九泉之下安心呢？我的心很痛很痛……
    她们婆媳之间就是因这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发了关系的隔阂，偏偏大嫂也是一个很计较得失的一个人，终于在很多的小事后让她们成了仇人。
    我当时听到大嫂给我说过一件事，说是前几天去老家时，门口一个臭婆娘不知是何居心突然问小文康：“你奶奶去哪了？”刚回来的母亲回答说：“埋地底下了！”如此冷酷的一句话足以把我气死。在一天放学后我帮助母亲包饺子，我说起了此事，母亲居然很轻松地说：“说句笑话吧！有啥？”当然没什么，天不会蹋地不会陷，但我的心是受到多么大的伤害，但我还是压抑自己不再与顽固的她辩解，我知道再与她说此事，她生气了她会说更难听的话。母亲在家中说的做的从来都是正确的，这是她深信不疑的人生态度，这就是我的母亲。
    当我说到她与大嫂的矛盾如何解决时，还有她们二人的不合牵涉到全家人的不快，尤其是父亲的不快，因为父亲是多么喜爱自己的孙子文康，母亲不允许父亲去接触孙子。但她没有丝毫怜惜之心，还说：“她恁大本事，她不会不来找你爸爸办事。”她的意思是父亲是医生，文康有什么病了不要来找父亲，但那是父亲的长孙啊，多么无知霸道。“亲的还不上门的不要说不是亲的。”她说的意思是自己不是大嫂的亲婆婆就可以老死不相往来，她的话立刻让我想到她在嘲讽我的生母，她才是大嫂的亲婆婆……在一旁听到这样的话我又是禁不住钻心的痛。
    现在思想过去我对母亲的劝诫是常常遇到这类让我受伤至深的事的，她尽管在很多方面与二个哥哥相比还是偏向我的，但也常常得到这样的心灵伤害。
    一天晚上大约九点钟，大哥与大嫂又来了父母这里，说是小文康的疝气又犯了，当时母亲在里屋，但大嫂不愿走进里面，但父亲也很难为情，我能看出他不知所措的举止，因为父亲的热情可能遭到母亲的痛斥，这时大嫂只呆了几秒钟就气汹汹地离开了。我知道父亲一定非常地痛苦，他作为文康的爷爷，又身为医生，却不能为自己的孙子看病。
    后来我见到大嫂，她很气愤地说：“以后更不给她说话了！”其实大嫂一向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母亲更是认为自己是百分之百的正确，她在与别人也爱头头是道地谈到大嫂的不是，其实不完全象她说的那样。每当我劝说她时，一旦触怒了她不可侵犯的愚蠢无知的尊严，她会容顔大怒，因此调节她们的矛盾真的很难。
    尽管经过我与父亲的努力，母亲与大嫂的矛盾还是到达了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后来夏文康在医院作疝气手术的时候，父亲象作贼一样为自己的孙子帮忙，但母亲还是发觉了，那天我放学回到家，父亲也在此时回来了，他没有见母亲的侄女如雨便出于对母亲的尊重问起了她，母亲说不知道去哪了，但父亲又问了几次，母亲便有些不耐烦了，我想父亲的关心又被他当成了是对自己亲侄女的监管，她突然说：“你不要管她去哪了，你说你去哪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哪了，你成骗我了。”
    我知道这是父亲不得已而为之的，他难道不想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大胆做自己想做的什么事吗？
    这时她蛮横无理兽xìng发作，破口大骂：“你妈了B!你今晚不要睡觉。”
    父亲唯唯诺诺地说：“我又没有拿啥东西了？”我能感受到父亲惶恐的神经高度紧张着。
    母亲咬牙切齿地咆哮道：“我管你拿啥东西哩，你拿你妈了B，你拿你奶奶的B哩。”我听了真是毛骨悚然，就象是一个黄蜂尾上的针刺得我疼痛不已，一个兽xìng发作的人什么刺耳难听的话都可以说出来，伦理廉耻可以全然不顾。父亲去看自己的孙子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她与大嫂的纠葛一定要我们也要与他断绝关系，这是何等的荒唐无理。
    第二天母亲躺在床不起来了，她又有理由不操持家务为我们做饭了，这一天叔叔来了，他当然能感觉出家庭环境的不和谐，她便啰嗦地谈起了家里的事，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是不要父亲去自夏文康，她胡思乱想地说父亲背着她干了许多事，不跟她说自己的去向就是对自己的大不敬，就是看不起她。叔叔当然是解释说那一定是怕母亲生气不敢让她知道，决不是与她作对。不要因此而给自己家为难了，如果是我大嫂唆使父亲与你作对就不能原谅，父亲只不过是看看自己的小孙子而已。其实我知道如果父亲真的是向母亲表明自己的真正心声也是得不到支持的。
    母亲是一个庸人自扰的人，继而是与父亲为难，父亲有什么事只能是给母亲极力解释，但得到的是无情、无理的唾骂。我有时候就想把“巴结”二字用在父亲对待母亲的态度上，但我知道这是不公平的，我很清楚父亲的作法是要自己委曲些的而让这个家稳定着的原因，但事实是母亲从来就没有一点觉悟。父亲的痛苦，父亲在母亲面前的狼狈模样深深地伤痛了我。
    母亲在兢兢业业地为家务操劳着的时候，她让我似乎只记得她的好，而在她蛮横恶毒的时候便只能让我对她产生着强烈的恨，恨之如骨，我对她的感情真的是很复杂很矛盾的……
    还是我过去说的话：母亲是给我们带来了许多的快乐，但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众多的痛苦。
    就这样我的落榜造成了我与父亲间的伤害，大哥婚姻的不顺而造成的他与父母间的伤害，后来又有了大嫂与母亲间的纠纷而造成的全家人的不安，所有这些也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彼此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自然这对每个当局者来说也是有着痛苦的叠加的魔力的，这就成了当时很大的家庭危机。
    幸福生活来源于家庭生活，但这么多的家庭危机又怎么能幸福起来呢？纹溪从爸爸的倾诉中更懂得了这个道理。
    纹溪中午是在奶奶那里吃的饭，奶奶比爷爷小一些，但也是接近花甲的人了，头发也有些花白了，但她非常勤快地操劳着家务，做完米饭后又炒了几个菜，但爷爷爱吃面条，她又不嫌麻烦地活面、扞面条，在这个闷热的天气里奶奶不停地用毛巾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这些在纹溪看来是繁琐无味的工作在奶奶这里却是这么得心应手，在这个时候简直可以用任劳任怨来形容奶奶的工作。爸爸教过自己理解他人的办法是做一下换位思考，站在他人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真的如果是自己真的很难胜任这种家务工作。奶奶的这种情景画面怎么会跟蛮横粗暴联系起来呢？
    但纹溪听到这一段感受最深的当然是奶奶的脏话，那难听的话就象一枝冷冷的箭猛地身穿了自己的心，她的又叫又嚷完全达到了疯癫的状态。纹溪又想起了自己有生以来最让自己为奶奶的行为感到震惊的一个画面，奶奶因为一件小事当众把爷爷刚盛好的一碗饭摔得粉碎的镜头，奶奶真的就是这样，脾气发到了家就成了一个十十足足的泼妇了……这个时候纹溪又如何能用这种行为与她的慈爱联系起来呢？但这又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