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最深处

房间里黑漆漆的。想到刚才进爷爷书房前纪沐时就被纪楚南叫上楼了，随辛估计他此刻应该还在三楼叔叔的房间里。想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也不想再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意外了，自己还是在他房间里等他好了。
    随辛进了他的房间，也没开灯，径直跑到他房间沙发上坐着等他。他的房间挺暖和的，有股淡淡地沉木香味，这么坐着就莫名的安心下来。这一天下来，随辛紧绷着的心神才得以缓和了点，心里装着事儿，身体却疲惫的不行，她半侧着头靠在沙发背上，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响，随辛一激灵，睁眼醒了过来。房灯被摁亮了，她抬手挡了挡，眯眼看过去。只见高大的身影缓缓地走过来，就在自己面前站定，她眨了眨眼睛，等意识渐渐清醒过来，这才哑声道:“你回来啦！”
    纪沐时低头看她，表情颇有些意外，他本来还担心下午的事情会影响她，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原本打算洗了澡再去看看她。没成想，她竟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自己。他心里突然柔软了不少，轻声说:“怎么在这儿睡？”
    随辛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呵欠，想到自己开来的目的，理所当然地道：“等你啊!”
    纪沐时有些无奈，揉了揉眉间，见她蜷缩在沙发上，缩着脚，随手拿了条毛毯盖在她脚上，“那你怎么不喊我？困了就先回去睡，有什么事明天说不也一样？”
    随辛扯了扯毛毯，盖住自己没穿袜子的双脚，没吭声。
    纪沐时微叹了口气，这小猫儿有时候还真的挺倔强的，想到此，于是他便跟她说起了下午的事，“我已经给大哥推荐了位心理咨询师，伯母这个情况不是很严重，心理疏导加上药物一起治疗的话会很快好的。”说完还顺手揉了揉她微皱的眉心。
    随辛捉住他作怪的手指，抬头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这事是因我而起，我想先跟妈妈聊聊，如果妈妈还是这样，那，那……”随辛那了半天，突然有种茫然的感觉，其实她也不知道如果那样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纪沐时反握了她的手，“那位咨询师在国内非常有名，在这方面也是经验丰富，曾有不少患者康复的例子，而已现在这情况也不是很严重，她配合治疗的话肯定会好的。其他事，我们尽力而为，你别再怪自己了，嗯？”
    随辛确实有些自责，如果沈莲的病好不了，她肯定会自责一辈子的。半晌，她才点了点头，放在膝盖上的手的食指相对着点了点，才垂下眼睑回答他：“刚叔叔婶婶都说了些什么了？对我们的事情是什么态度？你先让我有个心里准备，不然我也睡不踏实。”
    “小脑袋里还装这么事儿，怪不得不长个儿，不是还有我么？？”
    随辛第一次听到他嫌弃她个儿矮，其实她在同龄人里还算中等的，只是她现在的心思完全没放在这上面，只想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只看着他，“你就告诉我吧。”
    纪沐时也只是想逗逗她，让她神经放松一点，见她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突然又想起刚才和母亲深谈此事后她那又惊又喜的反应,“这肯定是你的主意对不对？小辛那么小，她懂什么，平时又粘你，哪里会忍心拒绝你？我看她肯定是被你连哄带骗哄到手的，也不知道她以后想明白了会不会后悔……”竟然是完全一副站在小辛那边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纪沐时从来不知道母亲也有这么跳脱的一面，在他的印象中，母亲一直是端庄优雅的，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着眼神里藏满着担忧的小猫儿，忍不住抱了抱她，“你别担心，你都不知道她们有多维护你。”
    “真的？”随辛斜睨了他一眼，刚才吃晚饭的时候也不见婶婶对她的态度有什么变化，此刻听纪沐时这么说，感觉就是他在哄她而已。
    “真的。”他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把刚才的情况简单地跟她讲了讲，“就算他们不支持，你觉得我会让那种情况出现？”
    随辛听了他的保证，觉得好似也有点道理，就好像大哥，之前他那么反对。好像今天态度也缓和了不好，她好好奇纪沐时之前到底跟他谈了什么，为什么态度变得这么快，虽然他今天也不算是完全赞同，但证明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是她也知道现在不宜多说，纪沐时不想让她想太多，很多事都没说那么仔细，以后有机会再问吧。想到这里，她略微有些浮躁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听话地回房睡觉。
    ……
    发生了这样的事，沈莲并没出门拜年，倒是有不少亲朋好友听说沈莲身体不适，闻声登门来探访，家里反而比往年更热闹了起来。随辛担心沈莲的身体，婶婶又忙，爷爷奶奶精力也没那么好，她索性推了同学的邀约，跟在陈姨身边帮着端茶送水。待沈莲情绪稳定了下来后也终于亲自下来招待客人，偶尔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转来转去忙着上点心水果的随辛，又视若无睹的移开了视线。
    忙碌让时间过得更快，待两人终于有时间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春节过了好几天。
    随辛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回学校。终于找了个空闲的晚上，敲了沈莲的门。
    过了这么多天，沈莲已经没了那天的歇斯底里，见到是她，也只是冷淡地道了声，“进来吧。”
    随辛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心酸，哑声喊了句，“妈妈。”
    沈莲没有应她，只是径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偏头看着窗外，语气淡淡地，“你来干什么？”
    随辛心里瞬间酸涩起来，感觉觉到喉咙有些堵得慌，“我，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我明天要回学校了。”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哪能管得了你？”
    随辛闻言眼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她走过去，犹豫了半晌，还是坐在了沈莲的身边，轻扯了下她的衣角，“妈妈，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这个事情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
    沈莲听着她低沉略带哭腔的声音，身体不由得僵硬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看着今天刚被林美音拿出去院子里晒太阳的几株水仙，默不作声。
    随辛见她不做声，也没排斥她的靠近，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妈妈，其实我真的很感激你，要不是你，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我知道你对我一直都很好，我还记得，从小我抵抗力就差，肠胃也不太好，是您一直在给我调理，又煮各种营养粥给我吃，那时候我还特别羡慕别的小朋友可以吃零食，您却一点都不让我吃，有次我馋的不行了，偷偷在外面买了零食吃，结果吃完后回家就拉肚子，您在医院守了我两天，后来我才知道您一直不让我吃零食是为我好。还有我八岁那年，因为太贪玩，摔了一跤把手腕给摔脱臼了，手上也被树枝划破了皮。您那天还以为是骨折了，又担心手臂以后落下疤痕被人嫌弃，抱着我哭得比我还伤心，当时我还安慰你说没事，大不了以后不嫁了陪你一辈子。”
    随辛说到这里，又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又说了沈莲不想听的，便又改口继续道。“很多事情您不说，我都知道您对我的好，就算后来我知道了我不是您的孩子，但是我还是很感激你，是你给了我一切，妈妈，你别再这样好不好？您这样我真的好害怕。”
    是啊，她一直都在害怕，怕她对她一直这么冷脸下去，怕自己伤了一直真心疼爱她的沈莲的心，也是因为自己，她才变成今天这样的，如果可以，她只想用更合适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随辛这么一席话，沈莲听着也不禁想起了以往的事来。因随辛身体不好，一直以来，她对随辛的在吃食住行方面的所有事情都是极为谨慎的，所以这些年来的事情她是一件一件地记在心里，只是这么二十年了，太多事情了有些也就自然模糊了印象，被她这么一提起，往事又历历在目。自己付出了多少的情感和精力教养她，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随辛一搭一搭的抽泣声，沈莲听着只觉得心疼，她动了动手指，“说这些做什么？你跟沐时这样，难道不是想离开我身边么？”
    她见沈莲的脸色有些缓和，也知道不能急于求成，期期艾艾地伸了手抓了抓沈莲的尾指：“不是的，我真没这么想过，你如果不想这样，那我……”她想了想，“我们都先冷静冷静好吗？只是您别再这样了，我好担心您的身体！”随辛没把话说死，又给了她充足的时间，身体先养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她坚信，时间，可以证明她的坚定，她的努力也终会有回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