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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屋女孩

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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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炸弹开始下落的时候,给你妹妹穿上这个,”她对山姆大声喊道,“它会比任何浴缸都更能保护她。”
山姆什么也没说,连看都没看,她俯身靠近救护车司机,司机正坐起身来咕哝着:“我做了个最奇怪的梦……”
“那么做很愚蠢,”伊诺克对布朗温说,“现在你没有毛衣了。”
“闭上你的胖嘴,”布朗温回答,“如果你曾经对别人做过一件好事,你也许就会明白。”
“我为别人做过好事,”伊诺克说,“那差点儿让我们被‘空心鬼’吃掉!”
我们咕哝着无人回应的再见,悄悄走进背阴处,梅莉娜把鸽子从肩膀上取下来抛向天空。鸽子没飞多久,系在它脚上的细绳就猛地拉紧了,它盘旋着困在空中,像一只用力拉着缰绳的小狗。“雷恩女士在这边。”梅莉娜边说边冲鸟拉拽的方向点点头,我们跟着女孩儿和她的鸽子朋友沿胡同走去。
我即将承担起监视“空心鬼”的职责,现在习惯性地走在队首附近。这时我不自觉地回头瞥了两姐妹一眼,正好看到山姆把埃斯米举起来放进救护车里,然后探身向前,分别在她两只擦伤的膝盖上深深地亲了一口。我想知道她们接下来会怎样。后来,米勒德告诉我,他们当中没人听说过山姆——而一个拥有如此独特异能的人应该是众所周知的——这就意味着她很可能没从战争中活下来。
这整个插曲实在令艾玛烦扰。我不知道对她来说向一个陌生人证明我们是好心人为什么有那么重要,我们知道自己善良不就够了吗——但“我们不是在地球上行走的天使,我们的本性有着更复杂的阴暗面”,这样的暗示似乎令她很不安。“她们不明白。”她一直说。
然而,我想,也许她们明白。
Chapter 11
于是便成了这样:一切都取决于一只鸽子。我们是会得到伊姆布莱恩的照料,如同在娘胎里一般安全地度过这个夜晚,还是会在“空心鬼”搅动的黑暗肠道里被弄个半碎;佩里格林女士是会得救,还是大家会在这条鬼路上游荡得迷失了方向,直到她时日耗尽;我还会不会活着见到我的家或是我父母:这些全部取决于一只瘦小的异能鸽子。
我走在队伍前面,感觉着“空心鬼”,但实际上是鸽子在为我们带路,它就像追着一股气味的猎犬使劲拉着链条。当鸽子往左飞,大家就向左转,它往右猛拉,大家就向右转。我们像绵羊一样顺从,即便有时它带我们进入的街道里满布崴脚的弹坑或是被肢解到只剩骨架的建筑物,我们也硬着头皮沿路摸索。那些建筑物参差不齐的铁矛尖隐隐约约地潜伏在摇摆的火光中,把角度对准我们的喉咙。
经过那个晚上的种种可怕事件,我前所未有地疲惫,脑袋奇怪地刺痛,双脚抬不起来。炸弹的隆隆声安静下来,警报声也终于渐渐停止,我好奇之前让自己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是不是所有那些毁灭性的噪音。相比之下,现在烟雾弥漫的空气中充满了不易察觉的声音:水从污水管道里涌出,被困住的狗哀号着,嘶哑的声音呻吟着求救。偶尔会有“旅伴”突然在黑暗中出现,那些阴魂般的身影像是从地狱中逃出的,他们眼睛里闪烁着恐惧和猜疑,手里随机抱着一些东西——收音机、掠夺来的银币、一个镀金的盒子或一个丧葬用的骨灰瓮。死人带着死人。
我们来到一个丁字路口,停了下来,鸽子在左右之间仔细权衡着。女孩儿小声鼓励它:“来吧,温妮,你是一只好鸽子,为我们指路。”
伊诺克靠过来窃窃私语道:“如果你找不到雷恩女士,我就亲手把你穿在烤肉叉上烤了。”
鸽子跳进空中,极力向左。
梅莉娜怒视着伊诺克。“你是个混蛋。”她说。
“我看重结果。”伊诺克回答。
终于我们到了一个地下车站,鸽子带大家穿过车站的拱形入口进入购票大厅,我刚要脱口而出“我们要坐地铁了——聪明的鸟儿”,却意识到这是个废弃的大厅,售票亭的百叶窗闭合着。尽管看起来不会很快有列车进站,我们还是不顾一切地继续向前。大家穿过一扇锁链已经解开的门,沿一道走廊来到一个很深的楼梯间。走廊里排满剥落的布告和碎裂的白瓷砖。我们沿螺旋状的楼梯一直向下,进入这座城市嗡嗡作响、靠电灯点亮的肚子里。
每到一个楼梯过渡平台,我们都不得不绕过一些裹在毛毯里睡觉的人:起初是独自睡的几个,接下去是三五成群的一些,像分散的火柴棍一样躺着,然后,当我们到达最底层,连续不断的人潮横扫过地下站台——数以百计的人挤在铁轨和一道墙之间,他们或蜷缩在地上,或摊开四肢躺在长凳上,又或者陷在折叠椅里。那些没睡的人有的摇着怀里的婴儿,有的读着平装书,有的打着扑克牌,还有的正在祷告。他们不是在等列车——并无列车驶来,他们是躲避轰炸的难民,这里是他们的避难所。
我试图感知“空心鬼”,但周围有太多张脸、太多影子。如果我们还剩一点运气的话,不得不靠它支撑一会儿了。
现在怎么办?
我们需要鸽子指引方向,可它看起来有些短暂的迷惑——和我一样,很可能是人群让它不知所措。于是我们站在原地等待,睡觉的人发出的呼吸声、打鼾声和喃喃的呓语声奇怪地萦绕在我们周围。
过了一分钟,鸽子身体绷紧,朝铁轨飞去,然后像悠悠球一样又被拉紧的绳索拽了回来。
我们踮着脚绕过躺在地上的人来到站台边,然后跳下坑道。铁轨沿这条坑道延伸,消失在车站两头的隧道中。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们的未来就躺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在其中一条黑暗的敞口隧道里。
“呃,我希望咱们不用进到那里晃荡。”奥莉弗说。
“咱们当然要进去,”伊诺克说,“如果不把能找到的每条下水道都探究一番,我们就没法儿好好享受假期。”
鸽子向右跳去,我们开始沿铁轨前行。
我像玩跳房子游戏那样跳过一个油乎乎的水坑,又跳过一大群从我脚下窜过去的大老鼠,奥莉弗尖叫一声跑进布朗温怀里。漆黑骇人的隧道在我们面前张开,我突然想到如果在这里遇到“空心鬼”可糟了——这里没墙可爬,没房子可躲,也没有墓穴盖可在我们身后关闭。这里笔直而深长,只有几只红色的灯泡照明,相隔甚远地闪着微光。
我加快了脚步。
黑暗逐渐将我们包围。
当我还是个孩子时,常常和爸爸玩捉迷藏,总是我藏他找。我对躲藏真的很在行,主要因为我和其他四五岁的孩子不同,那时我有种奇异的能力,能长时间保持绝对的安静,另外也完全没有类似幽闭恐惧症的毛病:我能把自己塞进后壁橱里最狭小的间隙,在那儿默不作声地待上二三十分钟,度过属于我的欢乐时光。
这就是为什么全黑的封闭空间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或者为什么,至少对于我来说,一条除了火车和铁轨之外别无他物的隧道和一座沿途有各种各样鬼怪冒出来的开阔墓地相比,前者要好对付一些。然而,我们往隧道里走得越深,一股潮乎乎、令人毛骨悚然的极度恐惧感就越让我难以承受——那是一种和感知到“空心鬼”完全不同的感觉,仅仅是个糟糕的感觉。于是我催促大家快走,以我们当中走得最慢的人的最快速度行进,我不断催促梅莉娜,直到她大吼着叫我退后,持续分泌的肾上腺素令我强烈的疲劳感荡然无存。
走了很长一段路,又过了几个丫字形的隧道分岔后,鸽子把我们带至一段废弃的铁路,那里枕木扭曲发霉,地上一滩滩死水。列车在远处的隧道中通过,由此产生的压力就像某个巨大生物咽喉里的气息一样把空气推来推去。
然后,在我们前面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针尖般闪烁的光点,光点很小却在快速增大。艾玛大喊:“列车!”大家分散开,后背紧靠在墙上。我遮住双眼,等待火车引擎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近距离地响起,但它始终没有来——我能听到的只有小声的高音轰鸣,很肯定它是从自己脑袋里传来的。正当隧道被点亮、白光将我们包围时,我的耳朵感受到突然的压力,然后光就消失了。
我们在眩晕中跌跌撞撞地离开墙边。现在脚下的铁轨和枕木焕然一新,就像是刚铺上去一般;隧道闻上去没有那么强烈的尿味儿了;沿路的灯变亮了,发出的光并非持续不断,而是一闪一闪的——因为它们根本不是电灯泡,而是煤气灯。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问。
“我们跨进了一个时光圈。”艾玛说,“但那是什么光,我从没见过像那样的东西?”
“每一个时光圈入口都有它的特殊之处。”米勒德说。
“有人知道我们在什么年代吗?”我问。
“我猜是十九世纪后半段,”米勒德说,“在1863年以前,伦敦还根本没有地下交通系统。”
然后,我们身后又出现了一道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热风和雷鸣般的咆哮。“列车!”艾玛又一次大喊,而这次真的是列车驶来了。我们一头扑到墙上,此时列车在噪音、灯光和喷射的烟雾形成的飓风中疾驰而过。它看起来不太像现代的地铁列车,更像是小型机车,甚至还有一节守车。守车里有个留着黑色大胡子的男人,手里拎着一只忽明忽暗的提灯,当列车在下一个转弯处飞驰而过时,他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我们。
休的帽子从头上被吹了下来,车从帽子上轧了过去。他走过去捡起来,发现它被轧碎了,于是又生气地扔到地上。“我不喜欢这个时光圈,”他说,“我们才到这儿十秒的时间,它已经在试图杀死我们了,等我们把不得不做的事做完就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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