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不过一生凉

第28章


    一夜胆战心惊,至此,紧绷的神经才放松。
    让方清再找一个特护跟她轮流照顾姜守恒,姜淳渊带着攀舒离开医院。
    六十多岁的人,一日比一日见老,手术之后,眼窝深陷,面皮焦枯,风中残年,生命随时消失。
    攀舒踏出房门时,回头看,跟姜守恒凄然企盼的目光对上。
    走廊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病房被留在身后,两人来到电梯前。
    红色的楼层数字闪烁,电梯门咣一声响后打开。
    “我自己回去,你陪你爸吧。”攀舒咬了咬牙,抢先走进去,按下闭合键。
    姜淳渊抬脚往里冲。
    两扇不锈钢门板合得很快,门缝里,攀舒委屈地望着他,姜淳渊抬起的脚顿住。
    她憋着愤懑让自己留下,跟她一起回去,反而辜负了她。
    电梯里挤满人,空气憋闷,攀舒在下一层楼时走了出去。
    安全梯夜里阴暗清冷,白天有人走,多了些儿人气。
    攀舒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穿过门诊大楼时,不自觉往大厅看了一眼。
    那个病人不知有没有抢救过来?
    出了医院大门,一侧就有报亭,攀舒走过去,买了一份l城日报。
    她记得,姜淳渊说老肖是l城日报的社会新闻版主编。
    社会版没有关于监狱里服刑人员斗殴,有人被打得脾脏出血的新闻。
    也许事件不够轰动,刊登在别的版面。
    攀舒一个一个看,连中间夹缝的广告都没放过。
    什么都没有,只字未提到。
    也许姜淳渊猜错了。
    太阳初升,阳光明亮刺眼,晨风里,行人车辆匆匆。
    攀舒迟疑了一下,走向公交车站。
    上班高峰期,公交车挤成沙丁鱼罐头。
    攀舒奋力排开人群走到车厢后面。
    满头满脸的汗,身上的馊味不低头也能闻到。
    裙子还是昨天穿的那套,昨天是惊艳,今天再穿着,就是惊讶了。
    手机来信息,攀舒艰难地从腾出手打开看。
    “贺美娜今天肯定会在公司掀血雨腥风,恩准你暂避一下,不用来上班。”
    陆宏的短信,后面还跟着一个挤眼笑的颜文字表情。
    攀舒唇角轻轻往上挑,回道:“好,谢谢!”
    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清晨的湿润气息。
    周围还是那么多的人,却不再感到拥挤得难受。
    攀舒没在姜淳渊住的银河湾小区下车,多搭了一站在桂园小区下车。
    铁艺大铁门,一出一进两个通道,大铁门上“桂园小区”四个大字古朴端方。
    攀舒在这里面买了一套六十平的厅卧分离的一室居公寓。
    简单装修后,她租了出去,每月租金一千五。
    郑谷雨和陆宏都知道她买了房子不自住反出租,自己租住破败的旧民房,郑谷雨笑她是劳苦命,不懂享受生活。
    陆宏则……他笑着夸她会攒钱。
    不是不懂得享受生活,不是不想享受生活,而是,在父母和爱人都抛弃了她,吃了那么多苦后,只有钱能稍稍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
    天空碧蓝碧蓝,楼房沐浴在阳光里,树叶花草在风里摇曳,天地一色。
    把房子收回来自己住,以后不再租房住了。
    从此以后,这个充满钢筋水泥的冰冷城市,她将不再漂泊,她有家了,踏实安逸!
    这么想着,血管的脉动忽地加快,心脏被带着鼓噪起来,一下又一下剧烈蹦跳。
    攀舒敲了许久的门没人开门。
    租住她房子的是一对年纪六十多岁的夫妇,攀舒当时问他们要手机号,两位老人说没有,因为要了身份证复印件,房租又是一年一付还收了押金,那对夫妇看起来老实巴交,老年人一般不会惹事生非,她也便没在意。
    可别年纪太大病死在她的房子里面,那就太不吉利了。
    攀舒想找物业保安或邻居打听一下,微一犹豫住了念头,打电话给陆宏。
    “怎么不找姜淳渊反而找我?”陆宏嘻笑,话锋一转,说:“你别轻举妄动,我马上过去。”
    他说马上,是真的马上,十分钟就到了,还带来一名开锁匠。
    房门打开。
    没有血腥味,也没有腐臭味。
    窗户大开着,屋里整齐洁净。
    沙发转角方桌上,一个土瓷罐里插着一大捧一年蓬,大口短颈深圆腹的罐子,配着娇羞脉脉的花儿,分外可爱。
    看来没出什么人命,只是暂时外出不在家,攀舒略略放心。
    陆宏四周转了转,拿起茶几上一张纸。
    是那对老夫妇留下的信,说要回乡,因为把房东电话忘了,所以没通知。
    留信日期居然是今天。
    攀舒来之前刚刚走,太巧了。
    陆宏皱眉。
    “我当时把我的手机号码记在本子上给他们了,而且怕他们找不着本子,还在厨房墙上也写上。”攀舒嘀咕,进厨房。
    墙上的电话号码还在。
    厅卧都朝南户型,正午,阳光明媚,屋里一片亮堂。
    衣柜清空了。
    陆宏弯着腰,仔仔细细,旮旯缝墙角都没放过。
    没有片纸只字或可疑痕迹。
    “到物业查一下他们欠了多少水电费,再到警局报案备个案底。”陆宏说。
    拉上锁匠,许给他误工费,让他当证人。
    水电物业费只有当月的尚未交,不到二百元。
    因为最近本地没什么凶杀案发生,租户一声不响走了的事时有发生,警员登记情况作了记录后,就打发他们走了。
    那捧一年蓬很新鲜,看起来最早也是昨晚才摘回家的,老夫妇明显是突然决定离开。
    “要自己住,好歹装修一下,我有经验,交给我来办。”陆宏大大咧咧说,把新换的锁五把锁匙收进裤兜里。
    攀舒静静看他。
    “没事,咱不担心。”陆宏笑了笑,伸手揉她头发。
    攀舒一动不动,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不偏不倚,落在她黝黑的眼珠上,乌润润像两颗黑珍珠。
    “别这样看我。”陆宏叹了口气,搭在攀舒头顶的手往下,蒙住她的眼睛。
    她的睫毛软软地轻刷着他的手掌,触碰到的肌肤温热滑腻。
    “要是真有什么麻烦,我自己背。”攀舒细声说。
    “能有什么麻烦,你想多了。”陆宏大笑了一声,收回手,往门外走。
第25章 chapter25
陆宏把攀舒送到银河湾,看着攀舒进了小区大门,没有调转车头离开,而是掏出手机给姜淳渊打电话。
    打通了,没人接。
    陆宏捶了捶方向盘,踢掉鞋,把脚搭到驾驶台上,座椅放平,继续打。
    约十五分钟才接通。
    “刚才在病房里,贺美娜的父亲来探病,应酬了几句,我跟他明确表示无意娶贺美娜,他很不忿,扯皮了几句。”姜淳渊解释。
    不错,没有拖泥带水。
    陆宏暗赞,简单介绍了攀舒这边发生的事,说:“攀舒不知道会不会惹上麻烦。”
    “你怀疑那对老夫妇出事了,有人要嫁祸给小舒?”姜淳渊嗓子微微发颤。
    “有这个可能性,不过又不大可能,攀舒不跟人来往,性子漠淡且内敛,知道她买这房子的只有我和郑谷雨两个人。”
    不知攀舒是房东,也就不可能存在弄死租客嫁祸攀舒的可能性。
    陆宏不会害攀舒,郑谷雨呢?
    姜淳渊沉吟。
    陆宏伸了个懒腰,不疾不徐说:“攀舒对人有一种野兽一般的直觉,很谨慎,我觉得,咱们就算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也应该相信她。”
    “所以,郑谷雨也不会害攀舒,你刚才的那些担心的话是一通废话了。”姜淳渊略略放心。
    其实是关心则乱,明知可能性不大,还是免不了焦躁。
    陆宏并不比他镇定多少。
    “我拿了钥匙说由我来装修了,你拘着攀舒,不要给她过去住。”
    这才是他打电话的目的,不是要找他分担责任,而是一起保护攀舒。
    姜淳渊低声说:“攀舒能认识你,真幸运,多谢!”
    “不谢,等你掌握了中恒的大权给我涨工资就行。”陆宏嘻笑,挂了电话。
    关门闭窗,车里也有些闷,陆宏降下车窗,侧头间忽然看到攀舒从小区里面走出来。
    衣服换了,宽松的白色雪纺衫,黑色九分休闲裤,手里提着保温壶,静静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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