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不过一生凉

第35章


    攀舒不备,往前扑,姜淳渊飞快伸臂捞住她。
    “慢点。”他喝道。
    “娇气。”卓树声笑,车速降了下来。
    又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
    玻璃上贴了黑色贴膜,泥垢沾附,车内昏暗不明,被冷不防作弄了那么一下,攀舒微微有些胸闷欲呕。
    “不舒服?要不要喝口水?”姜淳渊拿起矿泉水柔声问。
    才吃过饭,攀舒摇头。
    “要不开窗透透气吧。”姜淳渊按下车窗。
    路口,红绿灯,车停着,窗外路旁一人和他们打了照面,大声叫起来。
    “攀舒,你要去哪里?w城的车,你要去w城吗?捎上我行不行?”
    一天一变样,李小菊跟上回碰面相比,又大是不同。
    头发染了枣红颜色,烫了卷发,穿了一件紧身旗袍,大红底色,金丝线穿珠,身材凹凸有致,波涛汹涌。
    蒋谊的老家在w城东面十多公里一个乡下村庄,她们从l城出发,穿过w城才到蒋谊家,顺路。
    攀舒不想捎她,才想摇头,卓树声已笑道:“顺路,上车吧。”
    弯腰过去,拉开副座车门。
    “太好了,谢谢你!”李小菊喜气洋洋上车。
    攀舒这才看到,她手里很奇怪地没带行李,而是抱着一盆俗称浮叶慈的花。
    这种花并不多见,更不会在花市出现。
    攀舒倒是见过,许多年以前,初三时,学校组织去南阳秋游,进了山,女同学采花折柳,男同学各种装酷表示不屑,独彭于飞折了一枝浮叶慈,羞涩地偷偷塞到她手里。
    她莫名奇妙,拿着那朵野花愣神。
    有女同学看到她手里的花,嗤笑,说她放着漂亮的各种花不摘,倒摘丑巴巴的不知名的,当时她听了觉得刺耳,反唇相讥道:“虽然是不知名,但却是独一无二的,这就够了。”
    那时没在意,此时回想,那一天,彭于飞一整天都像是醉酒状态,脸颊绯红,一双眼睛晶亮晶亮。
    原来那时候,他就喜欢自己了。
    攀舒盯着花出神。
    “这是彭于飞最喜欢的花。”李小菊侧头看她,得意地挑眉,“很少见,很难找得到,我费了很多工夫才找到的,移植了,给他送去。”
    上一次见面,她还在劝自己珍惜彭于飞,没几日,就光明正大撬起墙角。
    幸而不是自己的墙。
    攀舒揉了揉额角,淡笑了一声,不接话。
    “彭于飞,这名字有点熟悉。”卓树声侧目。
    他明明知道的,攀舒不解,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卓树声。
    “交际手段,从对方热衷的话题谈起,三流九教的人都来往,需要了解各种情况时就派上用场了。”卓树声笑,扭头,用口型说话。
    即便说出来,估计李小菊也不在意。
    有人对她说的话感兴趣,李小菊滔滔不绝。
    “彭于飞是攀舒的一个同学,对攀舒可痴情了,人可好了,说幸亏有我,他才能找到攀舒,大家都在骂我,只有他没有,他喜欢浮叶慈,我就专门为他找来,给他送去……”
    攀舒抚额,为自己曾那么热心帮助一个这么无知无畏无廉耻的人感到羞耻。
    “李小姐性情很直爽。”卓树声赞道。
    “真的么?我也觉得,我不喜欢那种虚伪的人。”李小菊兴奋地坐直身体。
    “我不会开玩笑。”卓树声笑道。
    李小菊遇到知音,嘴巴没有再合上。
    六个小时的车程,四季春的所有人被她评点了一遍,连去就餐的客人的不少情况,她居然也知道。
    l城a富商有三个情人,b富商有一个私生子,c富商和助理有一腿等等,她都从这些客人来就餐时推断出来了。
    这些人来时有人陪同,表现得很平常。
    攀舒瞠目,差点为之拍掌叫好。
    恐怕郑谷雨那样的老江湖,也未有李小菊的洞察若明。
    心甘情愿指路,把李小菊送到彭家的豪宅前下车。
    李小菊看到豪宅时的惊讶攀舒没在意。
    “你们开侦探社,就是这样搜集情报的?”她扒着前座椅子,探头问卓树声。
    “是啊,要不然,全靠钱买消息,赚什么钱。”卓树声笑,一手握方向盘,一手从驾驶台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一样大小的东西,“刚才的对话都录下来了,回去整理一下,说不定哪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攀舒捂住嘴,决定以后一句多余的话不跟卓树声说。
    “淳渊要是能跟我一起干,我就不用说这么多废话了,你不知道淳渊的女人缘好到什么程度?”卓树声转过头瞟了她一眼,大笑。
    姜淳渊的女人缘有多好,攀舒清楚。
    不然,那些年就不会不让他到学校接她,不让他在她的同学面前露面。
    攀舒看姜淳渊,不由地一惊。
    姜淳渊在咬牙,没有声音的那种,入夜了,清峻的脸庞隐在阴暗中,眉间凝聚着清冷的寒潮,浑身散发着一股似是危险又似是暴躁恼怒的气息。
    攀舒有瞬间被他的冰冷冻结住身体。
    她伸手拉他,指尖触上他的手背,他的身体僵硬地颤了一下,随即放松,冲她笑了笑。
    汽车转弯,路灯灯光从车头挡风玻璃清晰地照进后座,他在笑,笑意却没达到眼底。
    自李小菊上车后,他没说过一句话。
    还在生气李小菊害她淋热汤吗?
    攀舒脑子转了转,倚到他肩膀上,笑道:“要不是她使奸,那天你还没认出我。”
    “可不是。”姜淳渊笑,把攀舒搂进怀里,轻轻地吻着她额头,“我不生她的气了。”
    “生什么气,这种人的气你也生,掉价。”卓树声听壁脚,笑得很开心,“不过,话说回来,你当时既然没整治她,就表示不计较,怎么黑脸了?”
    “当时不生气,不代表现在见到她不能生气。”姜淳渊反驳,更紧地抱住攀舒。
    前头还有人呢。
    攀舒缩了缩身体,往车头轻呶嘴,眼角半挑瞪他。
    
第31章 chapter31
汽车到达蒋谊老家的涝坡镇时晚上八点。
 大城市正是灯红酒绿之时,小镇却寂寂静静,行人车辆极少。
 “吃了饭,明早再去打听。”卓树声说。
 夜里,人的戒心最强的时候,打听不到什么,攀舒没反对。
 远离大都市,路边都是野味菜馆。攀舒眼神有些空洞,一一扫过两边简陋的房子,心里有些落寞。
 姜淳渊让卓树声在一家门前挂着野兔的饭馆前停下。
 黄泥墙,石板地面,屋檐下挂着成串的干野菜,院子里几个大铁笼,野鸡噶噶叫着,野兔瞪着红眼睛。
 厅里面木头八仙桌,长条凳,桌面斑驳,有些油腻。
 攀舒扯纸巾抹桌子。 “我去点菜。”姜淳渊说,走了出去。
 攀舒抹过桌子,又拿了开水瓶,倒水烫碗筷汤勺。 
卓树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起身帮忙,打开手机划拉,发信息。
 攀舒把碗筷烫完,姜淳渊还没回来。
 隔壁桌几个壮汉在拼酒,呼喝声喧哗,酒气熏人。 
攀舒略坐了一会,起身出门。 院子吊着四十瓦的日光灯,很明亮。
 姜淳渊在院子一角水泥洗手盆前料理着什么。
 攀舒走近,趔趄了一下,靠到一侧墙壁才稳住身体。 姜淳渊在杀野兔。 他紧抿着唇,眼睑低垂,目光冰冷,手里尖刀扎住兔子头部,往下划拉,兔子一身血,整张皮半点瑕疵没有剔开,干净利落。 
攀舒呆呆地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做着一点不熟悉的事。
 冷血、残酷,狠戾! 那个温和俊雅的人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突然坠毁,如高山雪崩,令人恐怖的汹涌的白色雪浪翻卷。 
墙面粗糙,手指刮过,有些儿刺疼。 
失望,意外。
 攀舒呆呆看着,双腿发软,后背都是汗。
 姜淳渊搁下尖刀,拧开水龙头,挤了清洁剂洗手。 
水流冲刷掉血水,他的一双手露出原貌,洁白匀称,指节修长。 攀舒扶着墙,一步一步悄悄后退。
 “怎么了?脸色那么苍白?”卓树声抬头看她。
 攀舒不语,沉默着坐下。 
桌子上放着姜淳渊的烟盒,银色金属盒,香烟盒上的DUPONT打火机也是银铝颜色,造型方正线条简洁。
 攀舒拿过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烟,衔进嘴里,划动打火机。 火星明灭,烟雾闪动,香烟的味道呛入喉咙,攀舒剧咳起来。 卓树声眉头跳了一下。
 “没那个本事就别学叛逆。”
他站了起来,半倾身,夺了攀舒嘴里的烟,掐进烟灰缸,“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替你解答。”
 攀舒茫然看着烟灰缸里那枝残烟,摇了摇头。 
“什么事都闷心里,这种臭脾气也只有淳渊受得了。”
卓树声嗤笑,低下头,继续划拔手机,却不是处理公事,而是给姜淳渊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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