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别撩我的剑

第71章


  沈恪刻意放轻了的声音,在吵闹鼾声中也就毫不引人注目。
  他靠在萧道鸾肩头,像是有些倦了便倚着友人休憩一会儿,实则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引他们来的?”
  “不。”萧道鸾随手拿了件外袍,罩在沈恪身上,“我没有引他们来,是他们自己找来的。魔修有些用于追踪的隐秘功法,我料那些人应当是会的。”
  沈恪问道:“你在镇上等了几日,就是等他们找到你?”
  萧道鸾没有否认:“那功法能锁定的范围有限,他们一路找来,总要费些工夫。”
  有了外袍罩身遮掩,沈恪没什么忌惮,在萧道鸾胸口摸了一把,叹道:“还以为你是和我快活着,将这些都忘了。”
  萧道鸾将外袍拎起一角,沈恪的手便不动了。一旁交谈的妇人回过头,打量了两人一眼,像是觉得他们僵持的模样有些奇怪。
  沈恪缩回手,萧道鸾才将外袍往上扯了扯,盖住原先露出的脖颈。
  “这么说来,你也没有忘记时日,便也是觉得不够快活?”萧道鸾勾起嘴角。沈恪看似赖在镇上颇有不想走的架势,但看两人行囊中的干粮和之前的种种表现,无一不说明他心中始终清楚两人在镇上只是稍作停留。甚至连什么时候走、怎么走、路上又要耽搁多久,他都有了大概的估量。
  沈恪撇嘴道:“你若不每夜趁我睡了出门偷会相好,我怎么会不快活。”
  他当然知道萧道鸾夜间去见的,约莫是剑池的人手,也因此明白对方不愿被一直追杀,准备还手。但口头上能讨些便宜,他一向是不会拒绝的。
  萧道鸾淡淡道:“原来你尚有余力。”
  “说正经的,你让他们追上,是有什么打算?”沈恪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缩,正好被萧道鸾顺势揽住了肩头。
  对方的呼吸落在他的发梢上,被微风撩起的发丝拂过他的额头。沈恪想要伸手拨开,双手却被萧道鸾在衣袍之下扣住。
  萧道鸾没有察觉自己脸上的笑意明显,引得旁人连连侧目,心道这两位公子不知怎么了,累了趴着的那位脸红得像是病的不轻,他的友人怎么还笑得那么深。
  “与其被一路追杀消耗,精疲力尽,不如趁其不备,一举击破。”
  沈恪闻言点了点头,认同萧道鸾的想法,又忧心道:“之前他们或许分散开来行事,但既然确定了我们的踪迹,便都会往这处聚来。就算有些走得远的一时回不了,怕也不会是个小阵仗。你的伤……能应付吗?”
  沈恪只知萧道鸾受了伤,却不知他的修为至今没有回到化神境,否则他的担忧还要重上几层。
  萧道鸾握着沈恪的手道:“我既然做了安排,自是能应付。”
  “用不用我……出手?”沈恪原想说的是帮忙,但怕萧道鸾觉得失了面子,便换了种说法。
  萧道鸾沉声道:“你不能出手。”
  这是他最担心,也是在动手前一定要和沈恪说清楚的。他同剑池中人联系上后,就决定引蛇出洞,在打马渡设下埋伏。沈恪在两剑断江之后,必然又被那些人盯上,这时两人分开还不如继续一路同行。这于计划无碍,但有一个问题一一
  沈恪不能出手。
  断江时沈恪与那些修士隔了半余里,加之对方不了解沈恪的来路,未必会想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如果沈恪再在游舫上出手,被对方看见,距离那么近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便会被发现异样。
  沈恪能够直接与天地灵气相往来的事一旦传了出去,萧道鸾也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也许他会被几大宗门奉为座上宾,又也许会被心怀不轨的修士暗算……只要有一丝对沈恪不利的可能,他便不会如此行事。
  沈恪的事,他回到剑池之后会立即和萧河商量。以对方的阅历和对修真界的了解,也许能给出中肯的意见。而在剑池,想要走漏消息,也远比在外面来得艰难。在这之前,他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萧道鸾将十指与沈恪紧扣,逼他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手。”
  “万一你……我怎么可能忍得住。”沈恪抓紧了萧道鸾冰冷的手,笑道,“看着他们欺负你么?我一个人欺负还嫌不够呢。”
  他故意用些玩笑话来打消心中的不安。那些人对墨剑有多志在必得,出手又有多不留情,他十分清楚。萧道鸾要诱敌,承受的风险也极大。
  迎着一直打量二人的视线,萧道鸾在沈恪的额上轻轻吻了吻。
  “啊,这两人竟是……”
  耳中能听到妇人小声的议论,像是在说伤风败俗不知检点。还能听到更清晰的,很快占据了全部身心,让他没有犹豫立刻回吻了过去的话。
  “有你一个就够了。他们讨不得好,信我。”
☆、第77章 越绝
  打马渡之所以取了“打马”为名,正是因为江水自此由中游入下游,江面开阔平缓,可供巨舟通航,东西商客往来,常于此处从陆路转水路,载货上船,打马止步。
  商客往来既然多,船只也就密密麻麻停满了渡口。平日里货船客船分属几位船老大手下,彼此间偶尔起些小摩擦,大多数时间相安无事,各按各的线路走,井然有序。
  这日江上虽然来了些模样不似寻常商客的人,也没引起注意。往来行客多的地方就有这个好处,谁也不会多留心旁人的事,总不过是个萍水相逢而已。只有被这群人拦在船上,欲下不得的人,才满心怨怼,满腹牢骚,琢磨着这伙人是什么来头,又要什么时候才肯放他们走。
  “我出去看看。”萧道鸾对沈恪道,“若是顺利,不须多时船就能开了。”
  他说的看看,便是要去打上一架了。
  沈恪为了避免惊着其余船客,拉住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人后,也只能略去些话不提,道:“小心。”
  这话没什么好避讳的,他也没有压低音量。目睹了两人亲密样子的几个船客,便不自在地扭过头去,像是觉得两个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黏黏糊糊,实在有碍观瞻。若是其中一人生得便面如好女,惹人遐思也就罢了,偏偏扯袖子的这位和被拉扯的那位,模样虽不粗壮,但也和女子相去甚远。
  沈恪只拉了一下,便松开了手。众人的议论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在萧道鸾离开舱室后,他同那些含蓄隐晦的目光一一对视回去。
  见不得人恩爱么?
  那些为□□为人妇的女子,虽然不至于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一样羞于见人,但和个青年这么白生生对视着,也颇觉没趣。沈恪见无人再看他,方才趴在窗边,支起窗子,从缝中看出去。
  白茫茫一片江水。
  挪了挪位置,方才看到些船只的影子,还有灰扑扑看不震慑的江岸。
  为了对付追杀者,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无论是他还是萧道鸾,都做不出这样的事。萧道鸾就算选了这一个人烟稠密的地儿动手,也会尽可能避开众人,免得让不相干的人遭了无妄之灾。
  那他的布置该就不在这艘船上,否则双方剑气纵横,难保不损毁船身。
  会江岸上吗?还是看似平静的江底?
  说来萧道鸾为什么会挑了打马渡动手呢?
  沈恪观望着四周山势,水文地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呼……”睡得正熟的大汉,全然没有外物打扰。沈恪的视线一从窗外收回,落在这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上,他便转了个身,鼾声愈发响亮。
  ……
  萧道鸾正是要借江水流经打马渡时,一收一泻千里之势的样态,设一座剑阵。
  越绝剑阵是闻名天下的三大剑阵中人数最少,却对与阵者要求最高的一个。创设这一剑阵之人,也许是料到了以越王剑池收徒的严苛,传承数代后必人丁寥落,是以一改此前剑阵求浩大磅礴之道,另辟精微细密的蹊径。
  三人便可成阵,互为犄角。
  三人都须有元婴以上修为,彼此功法相合,配合纯熟,才能保持剑阵之中气息流转自如。数十人的剑阵之中,若是一人失误,尚且可以弥补。仅有三人的剑阵,容不得一丁点儿错。
  这三人,萧道鸾正好找齐。一直暗中跟在沈恪身边的兵器铺老伙计,最靠近西南一带的剑池暗子,他。
  那二人的修为都到了化神境,三人修习的都是剑池内门功法,联手布下这一个剑阵没有任何问题。
  选择剑阵而非自己一人动手,是对于敌我形势估计后的冷静判断。凭他一人之力,无法摆脱一群人的追杀,也无法确保在他们以有心算无心的追杀下全身而退。
  既然如此,他便要借用能借用的力量,在对方还没有完全准备筹划好之前先下手为强。
  至于为什么是打马渡……沈恪断江的两剑,让他久久无法忘怀。这一段时间,每当他拔剑时,想起的都是那两剑的光彩。从最初的愕然震惊,到欣喜仰望,最后终于能平静地想——
  他能使出这样的剑吗?
  因为经脉所限,他无法像沈恪一样直接引天地灵气于剑锋。
  引不来,可以借。
  一人之经脉太过脆弱,他便用一座剑阵的磅礴绵密,去迎接一动一静间骤然消失的江势。
  滚滚江水东逝,怎么就此停留?
  那看似静练的江面之下,到底有几许波澜?
  他今日便要送那群不知退的人一程,将江水搅个透!
  萧道鸾的脸上是自己未曾察觉的傲然。他看也不看拦在自己身前的两剑,这亮的晃眼的剑,糊弄糊弄生意人还行,却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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