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掩埋的秘密

第二天，在他们开车去火车站的路上，陶季泽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他想十有八/九是林鹏，果然。据林鹏自己的说法，这段时间他被全方位监控，所以每次给陶季泽打电话都换不同的卡。这回他带来了一个重大消息：北京方面派了调查组前来，专门调查韩惟知死亡事件。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到达。
    “季泽，钟晴被绑架意味着U盘在你们手上，我猜得没错吧？如果你不信任我，就把东西给调查组，这是目前最快最安全的方式。”林鹏如是说，“调查组的姚组长是可靠的人，除了他，谁都不能给。”
    由于在车里通话外放，钟晴听得一清二楚。她无比忐忑：“季泽，该怎么办？”
    “调查组前来是好事。这说明高层非常重视，而且一定已经掌握了初步线索。虽然我不清楚林鹏究竟怀着什么目的，但他的提议很好。”陶季泽的嘴角带着微笑。
    钟晴的心一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很快在车站顺利接到张一鸣，他就背一大双肩包，一脸欣喜地穿过人群朝他们奔来。
    “我这么大的面子，你们兄妹一起来。”张一鸣笑道。
    钟晴看一眼陶季泽，说，“他不是我哥。”
    “怎么，你们又闹矛盾了？”
    钟晴酝酿着措辞，现在就跟他解释吗？他会不会吃惊地就地跳起来？
    陶季泽说：“说来话长，你先把东西给我们。”
    张一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不在我身上。哎你别急，”他窜到陶季泽身后躲避钟晴的追打，“我不就是想见见你吗？”
    “你敢耍我！”钟晴指着他。
    “东西在家，我这就给你拿！”张一鸣说着，躲闪不及，被钟晴抓住了胳膊。钟晴一看，他手臂上竟然有一块兔子的纹身。以前他都穿衬衣没露出来，今天穿的短袖T恤，被发现了。别人是纹些青龙白虎玉龙什么的，他竟然纹了一只兔子，还是肥肥胖胖的兔子，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钟晴就此笑话他，他说，算命的说了，这个可以带来好运。
    “还好运，你赶紧把东西还我，否则你就要倒霉了！”钟晴说。
    一同到达张一鸣住的公寓，门一开，钟晴就看见玄关处一处嫣红。那是一束秋海棠，正开得娇艳。朝屋里放眼望去，这哪像一个软件工程师的居室，简直是花的海洋——康乃馨、月季、芙蓉、玫瑰等等，花期正好的，含苞欲放的，几乎摆满了整个客厅。每一束花的包装她都非常熟悉，因为都出自她之前工作的花店。
    钟晴何曾不知道，他所谓的帮同事买花都是借口，但她没想到，不知不觉，他竟买了这么多。
    张一鸣有些腼腆地说：“额，我觉得房间里放点花挺好的，净化空气……你们先坐会儿，U盘在我房间里。”
    看着他往卧室走去的背影，钟晴心里有一丝丝感动。这一点微表情的变化竟被陶季泽捕捉到了，他幽幽地说了一句：“过度消费，不环保。”
    钟晴偷笑，他分明是吃醋了。印象中陶季泽什么时候这么，额，这么小气过？紧接着，他又说：“小晴，我们不稀罕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这个才好。”
    说着他把自己的钱包掏了出来，塞进她手里，笑容自信中带一点霸道，“这种花叫，有钱花，随便花。”
    一瞬间钟晴有些哭笑不得，然后是无限浓浓的甜蜜感。原来公布恋情之后的陶季泽这么肉麻而傲娇。
    张一鸣拿着U盘出来了，交到了钟晴手里。钟晴问他是否看过，他说：“我答应过你不看就绝对不看。不过，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这个？难道里头是你的艳照？啧啧，不行，我得一睹为快。”
    钟晴知道他自然是开玩笑，但陶季泽显然不喜欢他这样。他颇为严肃地说：“一鸣，当我的面，对我的未婚妻开这种玩笑不合适。”
    “你哥真不幽默。”张一鸣笑着说，然后才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什么未婚妻？”
    不光是张一鸣，钟晴也惊讶了，她什么时候成他的未婚妻了？
    钟晴疑惑地望着他，却见他伸手揽住了自己的肩，眼中笑意盈盈：“我们就要结婚了，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张一鸣震惊得哑口无言。围着他们转了一圈，笑着拍了下陶季泽的手臂，笑道：“别逗了，你们俩真会玩。”
    “没有逗你，我们是认真的。”陶季泽说，“你应该知道，我们并不是亲兄妹，可以结婚的。”
    钟晴害羞地点点头。
    张一鸣愣了愣，嘴咧开了会儿，像笑又不像。这些天看惯了周围人各式各样惊讶的表情，钟晴也习惯了，但张一鸣的反应让她有些内疚和于心不忍。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张一鸣呆呆地问。
    “确切地说，是大一。”
    “所以，你之前说的，你又爱上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哥？”张一鸣仍处于凌乱之中。
    钟晴点头，但没有时间跟他细细解释来龙去脉，她想着赶紧处理这份罪证，万万不能给调查组的。正思量着，门铃突然响了。
    张一鸣条件反射地过去开门，陶季泽立即抓住他的胳膊，“等等。”
    陶季泽戒备地靠近大门的猫眼，望了望，才松口气。他顺手开了门，王少华闪了进来。
    陶季泽还来不及问他怎么来找张一鸣，他就快速扫视了屋子一周，先开了口：“季泽，钟晴，U盘给我。”
    钟晴不明所以，她好像从没跟王少华说过这件事，“少华你怎么知道……”
    “上面派来了调查组，我是韩惟知的辩护人需要配合调查，把东西给我。”王少华说。
    事发突然，钟晴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紧握在手里。
    “少华，事关重大，我们一起处理。”陶季泽说。
    “不行，必须给我。”王少华一脸严肃。
    “所以你跟踪我们到这里？”陶季泽问。
    “季泽，持有它只会引祸上身，你们没有必要牵扯进来，给我，我会妥善处理。”王少华异常认真地劝说。
    “既然会引祸上身，更不能给你。少华，此事需从长计议。”
    “没时间了，必须给我。”
    “如果不给呢？”
    “那别怪我不客气。”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了。张一鸣云里雾里，“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王少华站在门背旁，快速将门反锁，然后慢慢朝钟晴走去。此时的他哪里还是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动作利落，面色沉着，眼神锐利。这让钟晴感觉很陌生，条件反射又往后退了两步：“少华，真的不能给你。”
    “是吗？”话音刚落，王少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了陶季泽身后，一手搂住了其脖子，进而控制住全身。原来他的目标一直都是陶季泽。
    陶季泽难以置信地瞟了他一眼，“少华，你？”
    钟晴疑惑地望着他们，然后才看到陶季泽被王少华挟持着往前走，他的太阳穴上顶着一把黑色蹭亮的手/枪。王少华持枪的手势无比熟练。
    “我不想逼你们，交出来。”
    陶季泽悲从中来：“少华，你是赵南星的人？”
    王少华没有回答他，只紧紧盯着钟晴：“给我，我绝不伤害他。否则，大家同归于尽。”
    秋阳透过几乎透明的窗帘照进来，让人感觉无比燥热。陶季泽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将脑袋埋进了手臂里。钟晴沉默着待在他旁边。张一鸣在客厅的空地上来回踱步。
    谁都没想到，U盘最终被王少华抢走了。事态会如何发展难以预料。如果王少华真的是赵南星的人，那么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而钟晴知道，陶季泽最难过的不是这个，而是自己最好的哥们，从小到大视为亲兄弟的朋友，竟然有朝一日将枪口对准自己。竟然从一开始，就站在了跟自己对立的阵营。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也不敢想。
    真相，往往，细思极恐。
    钟晴见他这样无比心疼。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徒劳的，她只能默默地搂着他的肩。她自己心里又何尝不难过？王少华是她亲爱的师父，多年来最好的玩伴。她曾以为他们三个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张一鸣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谁能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钟晴苦笑：“你最好别知道，跟你无关，知道对你没有好处。”
    “那要不要报警？”张一鸣问。
    “别。”陶季泽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一个字。
    钟晴明白，纵使王少华的作为出乎他的意料，严重伤害了他的感情，但他依然选择保护王少华。在内心深处，他深信王少华会有苦衷。就像曾经他深信她没有杀人一样。
    这都源于真爱。他对爱情是这样，对友情亦是。
    “对，别报警。”钟晴赞同。
    “好吧，不过你们也没必要这么沮丧。”张一鸣说，“你们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虽然我不知道U盘里是什么，但我知道一定很重要，所以，我留了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