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掩埋的秘密

调查组到来后的第一次会议在检察院召开，公检法的领导层和办案负责人都将参加。吴浩元在会议室外碰见了陶文新，人来人往，他们彼此点了点头，然后一前一后拐出了大厦。
    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谈话完全来得及。
    “是你安排指使了爆炸案？”陶文新开门见山。
    “没错。”吴浩元回答。
    陶文新皱眉道：“你知不知道，出人命了。”
    “调查组已经来了。特殊时期，宁可错杀千万，也不可放过一个。罪证绝不能泄露。”
    “你……”陶文新无可奈何，“枉你平日聪明冷静，这件事上怎么这么糊涂。那个死者，叫张一鸣，是钟晴的好朋友，你明白吗？”
    “那又怎么样？”
    “你以为事到如今，钟晴还会跟季泽去德国吗？”
    陶文新的顾虑是对的。对于钟晴来说，她深信张一鸣是为自己的过失而死，她的良心让她做不到当什么都没发生，跟陶季泽高高兴兴地一走了之。她强烈地希望要找出凶手，要替张一鸣报仇。
    所以她对陶文新说：“叔叔你放心，我只想找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我能掌握分寸。”
    如果她知道这是由王少华提供的消息，由吴浩元一手策划，赵南星的手下进行实施的犯罪，她会怎么做？
    陶文新不敢想。
    他更不敢想的是，调查组带来了重磅信息。他们以调查韩惟知案为切入点，结合刘恺供述中提到的贩毒案的情况，目的更在于挖出涉及到的所有官员、摧毁以赵南星为首的黑社会性质贩毒团伙。姚组长谈到，目前已经掌握了相当一部分犯罪线索，侦查和抓捕行动将择日启动，需要公安、检察院和法院密切配合。具体安排需要再作详细讨论。
    全场哗然。
    陶文新想，调查组已经掌握了哪些犯罪线索为什么不明说？为什么不立即启动工作？不禁环望一周会场，在座的都是公检法的领导级人物，神情各异。姚组长这番讲话，难道不是给某些人投案自首的暗示？
    当听闻调查组要来的消息时，他就隐约感到，与其说高层重视韩惟知的案子，不如说已经不信任当地的公检法系统。
    即将散会时，陶文新看到了儿子发来的微信，说在大门口等他。
    不好的预感袭来。陶文新望了一眼窗外，树影摇曳，天色微暗，就要下雨了。
    见面时，秋雨已经细细密密地下了起来。风里开始带着一丝凉意。在检察院大门口外的屋檐下，父子俩没有寒暄。陶季泽收了伞，直奔主题：“爸，U盘呢，你给调查组了吗？”
    “季泽，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过问。”
    陶季泽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林鹏的话还在耳边：“你应该明白，U盘是至关重要的罪证，你爸爸想要很正常，他是案件负责人，但如果他没有交给调查组，那就十分可疑。”
    “爸，告诉我，你有什么安排，我绝不说出去。”陶季泽争取着。
    “都说了你不必过问。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早带钟晴去德国，让我放心——你昨晚去哪了？恐怕你还不知道，张一鸣死了。”
    陶文新将事情简要告诉他，“钟晴她太伤心了，你去好好安慰她。”
    陶季泽惊讶至极，他没想到竟然会这样。不难猜到，张一鸣的死势必跟罪证有关。这么说，是他们间接害了他？
    “爸，事态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我更做不到袖手旁观。”
    “你先回去陪陪钟晴，别的以后再说。”陶文新拍了拍他的肩，打算要走。陶季泽抓住他，“爸，我还有事要问你。”
    “以后再说。”
    “我找到庞永洪了，他说当年是吴叔叔让他诬陷钟晴，是吴叔叔策划了一切！你知道吗？”
    喊完这一句，陶季泽觉得心中的痛苦终于得以发泄出来。而陶文新的后背僵住了，他缓缓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地望着一脸认真的儿子：“你说什么？”
    陶季泽是在公安局见到钟晴的。当时她刚刚做完笔录。警方也已经给张一鸣的尸体做过尸检了，目前在想办法通知家属。
    钟晴一个人坐大厅的椅子上，眼睛通红，正打着电话。她在帮忙一个个联系张一鸣的家属，总得有家属在才好办手续。她想让他早点火化，入土为安。
    可是，他的妈妈早就过世了，外公外婆也不已经不在。他那个有钱的父亲正在外国出差回不来，继母则指望不上。联系了一圈，发现连一个能够帮他处理丧葬事宜的家属都没有。
    见到陶季泽，钟晴扔了手机，抱着他哭了起来。
    陶季泽心里也十分难过。
    回到家，陶季泽让她先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她哪里睡得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张一鸣的画面。
    她拉住陶季泽的手，“季泽，我们不去德国了，把凶手找出来好不好？”
    “好。”陶季泽疼惜地抚摸她的头发，吻了吻，“小晴，这件事肯定跟赵南星那帮人有关，他们心狠手辣。而我们身边的人，吴浩元，王少华，他们都有问题。他们很可能都是我们的敌人，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死在他们手上，你明白吗？”
    钟晴点点头。
    “你怕不怕？”
    “不怕。”钟晴又摇头。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都由我来。”陶季泽松开了她，凝望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
    钟晴的眼泪再次滑落，紧紧抓住他的手。
    “答应我。”
    “我答应你。”
    “好。”陶季泽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的眼泪，“那么现在，我们是同盟，你需要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秘密。”
    “我……”
    “小晴，庞永洪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想知道，吴浩元到底拿什么来威胁你，你究竟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钟晴久久没有回答。
    “我可以告诉你。”
    转头一看，是陶文新站在房间门口，眼中含着泪光。陶季泽不明所以，钟晴则轻轻摇着头，“不要……”
    “小晴，在昨天我还想着把你和季泽送走，等一切过去后，说不定我们一家人还能重聚。可是现在恐怕做不到了。我不行了，也累了。”
    陶季泽疑惑着：“爸，你在说什么？”
    陶文新却只望着钟晴说：“其实从知道你跟季泽相爱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很难继续走下去了。你为了成全我，不光背上了杀人的罪名，还险些葬送你们的感情。我真觉得愧疚啊。我自认为是你的爸爸，可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我失败的爸爸了。”
    “叔叔，你不要说了……”钟晴再次泪眼婆娑。
    陶文新望一眼儿子，“季泽，这次跟当年刘恺他爸爸那次不同，我恐怕顶不住了。我跟吴浩元也谈过了，从今天起，他不再是我兄弟。”
    陶季泽依然一头雾水，却已感到了悲从中来，“爸，究竟怎么回事？”
    “来，我跟你们慢慢说。”陶文新苦笑一下，“要从头说起的话，就说我曾认识一个朋友，叫赵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