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桢

第23章


不用再客气一下么?
  “我还没想到。”锦桢硬着头皮老实说。
  “那等你想到了再说,或者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
  第二日早晨,锦桢手里拿着把新伞走到无名铺门口时,竟发现昨日丢了的那把伞正孤独地倚墙站着。
  真是见了鬼了。锦桢心想。
  与她同感的还有季辰的车夫许昌。他昨天下午眼睁睁地瞧着自己光风霁月的主子旁若无人地顺走锦姑娘放在门外的伞,气定神闲地把伞藏好,又在听锦姑娘说自己的伞被人偷了之时,面不改色地谴责了那个小贼——也就是他自己。
  许昌还以为季辰将伞偷回王府是为了睹物思人,可他又在送完锦姑娘回家后,命自己驾车回到了无名铺将伞放回原处。
  所以……真的只是偷着玩儿?
  
☆、第 23 章
  
  锦桢久违地重新忙碌起来,还颇有些焦头烂额的无奈。
  一方面,胡庭君委托的退亲事宜毫无进展,胡家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巴不得尽早将媳妇儿娶过门,反对者只有当事人一人,锦桢自是不能指望从他父母那方下手。可肖家那边,更是不好接近。
  另一方面,黄盈终于明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道理,知道自己和付姿的婚事如今只能倚仗锦桢了,于是发挥起狗皮膏药的技能黏起锦桢来。
  此刻,他双手牢牢地抓着锦桢胳膊,学着付姿撒娇耍赖,可怜兮兮地求道:“小锦,这事只有你能帮我了,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你就破例一回,帮帮我和小姿吧!”
  “我找了多少媒人去付家求亲,都被付老太太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她这是铁了心要将小姿嫁给别人啊,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事情发展成如今这样,你也有份的啊……好吧,主要还是我们不懂事……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无名铺中萦绕着三日不绝的如泣如诉。
  锦桢在面具下翻了个大白眼——现在知道紧张了?早先把亲事当儿戏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正寻思着怎么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黄盈的爪子就被人四两拨千斤地卸开了。只听季辰说道:“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中间隔着个季辰,黄盈只能以委屈的眼神传达自己的悔意与诚意。
  放在之前,锦桢只会觉得他们俩活该,然后让他们自生自灭去。然而现在,关系不一样了,锦桢虽然还是觉得他们是自作自受,到底狠不下心坐视不理,总不能真看着好端端一段姻缘被棒打鸳鸯吧?
  “行了,我帮你想想办法,但可不保证能成。”
  自己给自己拆台这种事,想想都头疼。
  初一这天,锦桢在相国寺与付老太太“偶遇”了。
  她今日特意装扮得与佛教盛典那日一模一样,一袭素雅白裙,脚上穿的鞋,头上绾的发髻、插的簪子,都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这次她没坐马大的马车,驾车的是带了帷帽的许昌。
  细心如季辰自是不会马虎到用刻有王府标志的华贵马车,而是从府中挑了辆不起眼的。
  锦桢一上马车,季辰眼睛就亮了。面前的人与初相见的旧记忆重叠在一起,依旧眉目如画,却不再遥不可及。
  没辜负锦桢这番精心装扮,当她从烟火缭绕的大雄宝殿中缓缓而出,正要进去的付老太太一眼就认出了她。
  “仙姑。”付老太太显然有些激动。
  锦桢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瞬的怔楞,转而惊中带喜,“付婆婆,我正想找您呢,看来真是天意。”
  锦桢称呼付老太太为付婆婆免不了有套近乎的原因,而付老太太认为锦桢能得佛祖托梦,更救了自己全家,因此不顾锦桢反对,一意孤行地要称她仙姑。
  听得锦桢这般说,付老太太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找我?天意?莫不是又出了问题……上回的事虽有惊无险,老人家心里仍旧留了疙瘩。
  二人找了僻静处谈话。
  “仙姑,可是佛祖又给你托梦了?”付老太太面上焦急神色看得锦桢有些内疚。
  已经起了头,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锦桢静了心,说道:“是,佛祖又交代了我一件事转告给您,不是什么大事,您不用急。”
  付老太太稍安了心,眉头不再皱得死紧,这才说道:“我们家早已退了与黄家的亲事,虽说黄家还不死心,又来求了几次亲,但我可都没答应。不知佛祖这次有何指示?”
  锦桢心中天人交战,半晌才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佛祖昨晚告诉我,令千金与黄家公子的亲事命里有变,若他们情投意合,不必阻挠。”
  她面上笑容清浅,心里苦得流泪——这种翻脸不作数、毫无技术含量的大话,没想到她有生之年也说得出口。
  果然,付老太太瞪大了眼,半是讶异半是狐疑,语气中满是不信:“佛祖之前不还说这俩孩子八字极冲,命格不和么?我家大郎还差点遇害了呢。正因如此,我才拼了命地反对他们的亲事,可如今怎么……”
  在某些时候,锦桢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她又不信佛,哪会真懂什么佛理,只是凭着纯良长相和舌灿莲花唬得付老太太蒙圈。
  “可是,命格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您想,佛经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见一个人即使十恶不赦,只要回头是岸,依旧能得佛祖庇佑。何况付家与黄家都是行善的大户之家,说不定是好事做多了,冥冥中改变了二人的命格呢。”
  付老太太似在思索什么,好半天不说话,良久,锦桢才听见她说道:“自从那事以后,我们家确实更注重行善布施,可是……这样就成了么?万一仍旧是孽缘呢……”
  付姿在家中闹得厉害,黄盈又百折不挠多番上门,付老太太想来也清楚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的,不可能不心软。只是碍于大局,不得不无视小儿女的情投意合——嫁给旁人,总比丢了命强。
  锦桢只希望她这番看似峰回路转的胡言乱语能搭个台阶让付老太太顺着下。迷信的老人大多都一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佛祖总不会无缘无故托梦的。
  “佛祖既然说了不必阻挠,想来是不碍事了。”见付老太太神情有所松动,锦桢又说道:“若是您不放心,不如一步一步来,三书六礼还有一个过程呢,纳采问名后先观望一阵,无不妥处再行纳吉纳征。”
  凡事见好就收,在付老太太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后,锦桢便找借口先走了。
  刚上马车,一直坐立不安的黄盈着急地问道:“如何?”
  锦桢摊手,“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三日后,付姿不再被禁足在家,甚至黄盈上门找她时也能受到比之前客气些的对待,不再一昧被拒之门外。
  想来是付老太太态度松动了。
  这二人于是又生龙活虎地骚扰起锦桢来。
  “小锦你是怎么说服我奶奶的啊?我好奇极了,我死磨硬泡了那么久她都没听我的呢,你一出马,她就不再急着让媒婆们给我找夫家了,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付姿双手托腮,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我只知你们这次再敢弄出点什么幺蛾子来,我可就真的不管了。”锦桢没好气地说道。
  像这种自打嘴巴的事,她再也不想重温一遍。
  “小锦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就算让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我也在所不惜。”黄盈双手捧着杯温茶递到锦桢面前拍马屁。
  锦桢嘴角一抽——谁想要这样的儿子啊!
  “做牛做马就不必了,让刘杨街的顾大夫带我去探望下肖四姑娘就成。”锦桢看着付姿道。
  付姿在家待了好几日,记性倒没变坏。小锦关心的事,又与顾大夫、肖若芬有关,她不稍多想就明白了。
  “我知道了,小锦你是想跟着顾大夫混进肖府,去找肖姑娘问个清楚是吧!”
  锦桢点了头,算是默认。
  付姿激动起来,当仁不让地拍胸脯保证道:“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有了付姿牵线铺路,锦桢果然与顾大夫联系上了,更扮作她的药童随她一道光明正大进了肖府。
  顾大夫三十多岁,医术家承,汾阳城中只有她这么一位女大夫开了医馆,不论医术如何,大户人家的女眷总是没得选的,总不能公然请男大夫把脉看诊。
  她不是没怀疑过锦桢的用心,只是被她一句话就堵了回来。
  锦桢找上她时,模棱两可地说道:“肖四姑娘腹中的孩儿,总要有个说法的。”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她又惊又怕。她怎会知道这等私密之事?自己当初一时心软,知而不报,若是她将此事捅了出去,自己的医德也算毁了。再者,锦桢态度从容,这让她觉得她是知道孩儿父亲是谁的,说不定混进肖府,也是为了解决此事。
  进去通报的丫鬟出来了,行了礼道:“顾大夫请进吧。小姐这几日反胃得厉害,饭都吃不下几口,怕是那日落水后受惊留下的祸患。夫人今早还说还不要去请您再来看一看呢,没想到您自己就来了。”
  顾大夫笑得有些勉强,“我是想着肖姑娘身子弱,虽然过了这么久,也不知恢复得怎样了,正巧新晒了草药有利祛风寒,所以不请自来了。”
  锦桢一路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进了肖若芬卧房所在,引路的婢女退了出去,室内只余她与顾大夫二人,她这才抬起头来,粗粗打量了一下周遭。
  房间颇大,装扮得很有姑娘家闺房情调,室内还点了熏香,香气淡雅,闻着让人觉得清心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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