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花开

第68章


汗珠蜿蜒而下,与血丝汇合,之后,又曲曲折折地流向她的衣领。
  其实,并不是她手上的压力小了,而是她的胳膊在重压之下已逐渐失去了知觉……
  就在这时,又一个余震袭来,陷坑两侧的土石一晃,滚落下去,何秀的脚下突然一空,身子突然失衡——在人们的失声尖叫中,她倒了下去。顷刻之间,本来下沉的屋架迅猛下压,土石砖瓦“哗哗”地掩埋下去。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何秀张开双臂扑向了她的爱人小龙。她紧紧地护住身下的他,紧闭着眼睛,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突然间,一切又重归于寂静——土石不再下落,屋架不再下压,自己周身也没被预料中的土石掩埋。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头,确信自己没死。她又抖了抖身上的灰土,确信自己没被埋藏。她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周遭——她笑了。原来,是自己刚才硬戳进来的钢钎支住了下沉的屋架。
  不久,她和她身下的战士被救了上来。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身边躺着的那个他——哎?这咋不是小龙呢?小龙呢?她“唿”地坐起身四下里寻找。当她确认所救战友并非小龙,而自己的小龙依旧失联时,她的眼前一黑,感到自己又一下掉进了万丈冰窟……
  头顶上的太阳白花花地晃着人的眼,何秀抬起头,将手搭在眼上看了看高远的蓝天。天上,白云悠悠,雄鹰盘旋,看不出一丝震后的阴霾。
  何秀决定到汪小龙经常劳作的田地去看看。那个地方很偏,人烟很少,徒步要走上半天才能到达那里。汪小龙他们去那儿干活,也是带着帐篷去,一干就是好几天。
  想着小龙劳作的场地是自己寻找的最后目的地,也是最后的希望所在,何秀加快了脚步。
  沿途的山路到处都是塌方。原本窄小的山路更显难行。何秀找了一根棍子柱着,艰难地向小路深处前进。
  拐过一个个弯,跨过一条条沟,爬过一道道梁,摔过一次次跤,何秀终于看到了远方扎着的帐篷。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到帐篷,她扔掉木杖兴奋地奔了过去。可是来到帐篷前她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临时锅台下的灰烬明显是两天前燃过的;战士们脱下的外衣还晾在帐篷外的树枝上;帐篷里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可是连一个人影都找不见。一种不祥之兆袭上何秀的心头……
  “汪小龙——”她高声喊了起来。山谷里很静,没有人应答。她颓废地坐在地上,忽然,一个女孩子呼唤“汪小龙”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一惊,啊?莫非遇到了鬼怪?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四下里打量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又仔细辨听了一下那喊声,她笑了——嗨,这不是自己的回音吗?
  何秀又站起身准备再次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寻找人迹。帐篷是因地而搭的,每个相距五米左右,当然,排列并不规则,东一个西一个,穿行其间如同走进了诸葛八卦阵。
  山谷里寂静异常,何秀似乎听得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她不信神不信鬼,却控制不住自己莫名的恐惧。她捡了一根棒子握在手上,就像魔窟探险队队员躬着身子,小心谨慎地钻进一个个帐篷。可是找了好几个仍然毫无结果,她的心跳愈加厉害起来。
  “汪小龙——”她拎着棒子站在帐篷之间再次高声呼喊起来。四周静寂,依然杳无人烟。这人都到哪儿去了呢?不会凭空消失、凭空蒸发了吧?想到这一层,何秀顿感周身泛凉,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她是一个不信邪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不见棺材不落泪。她继续找下去。在一间帐篷里,她找到汪小龙的那本手抄诗集。顿时一种亲切感包围了她。她在他的帐篷里坐了下来。她翻开他的手抄集,第一篇就是席幕蓉的诗《难言的情绪》:无聊的时候/就把一腔莫名的情绪/泼墨纸上/一排排倾斜的日子/孤独又缠绵地排列着/没有音韵/站不成风景林/成了风景林/你会变成鸟吗/变鸟/我就写一座郁郁的森林/年年栖你歌声……
  这不是汪小龙刚到云疆、给自己的来信中引用的那首诗吗?何秀的思绪回到她和他的初恋。那时天天盼着能在一起,可是如今聚在一起了,你咋又突然消失了呢?
  正想着,何秀听到不远处的帐篷里传来“扑扑通通”的声音。她一喜一惊,紧握木棒走出小龙的帐篷,寻着那声音一步步地靠了过去。
  “谁?有人吗?”何秀来到那帐篷外厉声叫道。可是她这一叫帐篷里却一下安静了下来。她的手心里渗出了冷汗。她定了定神,猛地一下拉开了帐篷的帘子,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山野惊魂
  第五十六章山野惊魂
  帐篷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有竖着长耳朵的小野兔,有眼睛泛着绿光的小狐狸,还有尾巴蓬松的小松鼠……
  这些小动物惊恐地注视着何秀,眼睛眨呀眨的,流露出乖顺、可爱而可怜的表情。唉,在地震面前,这些小动物也没能逃脱厄运,它们跟亲人四散分离,有的失去了爸爸或妈妈,有的成了孤儿。
  何秀无意识地扬了扬手中的木棒,小动物们吓得“叽叽”尖叫、纷纷向帐篷里侧挤去。它们的眼睛里闪着机警、祈求,就像地震中失去亲人的孩子。
  何秀笑了笑,蹲下身,把手中的木棒放到了地上。小动物们这才慢慢放松了警惕。何秀打量了一下这间帐篷——难怪小动物们都聚集在这里呢,原来这儿是一间粮食储藏室!但很明显,可吃的东西早已被大动物们洗劫一空,留给这些小动物的只是很少的一点点吃食,但地震已过去两天,所剩的食物早被这些小动物们觅食干净。
  何秀蹲下身,向小动物们轻轻地拍了拍手,示意想抱抱这些可爱的小宝贝。小动物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敢靠近。何秀笑了笑,从包里取出干粮、掰成小块、放在手心,再次向小动物们伸出了手。小动物们又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犹豫不决。
  就在其它动物犹豫观望的时候,一只小松鼠一跃,跳到了何秀的手心,两只爪子抱起面包屑就津津有味地贪吃起来。何秀笑着,腾出一只手,将包里所有的干粮都取出扔给了小动物们。小动物们欢呼雀跃、欢蹦乱跳、分而食之。
  何秀捧着那只大胆的小松鼠退出了帐篷,刚刚转身,只见那些可爱的小家伙“嗖嗖”地从帐篷里跳将出来,“叽叽”地叫着,欢快地向帐篷后的山垭奔逃而去……
  何秀的目光顺着小动物们的运动轨迹看去不禁惊骇得瞪大了眼睛——
  这里,何秀并不陌生——她曾随汪小龙所在团队来过这里。这里曾有两座相对耸立的山梁,梁顶被兵团建成了花果山,山梁之间的开阔地,被兵团开垦成了丰产的主粮地。那个时候,这里山岭青翠、溪水淙流,在这里,她跟小龙留下了许许多多难忘的过去。
  可是如今,就在眼下,那青翠的山梁呢?山梁之间那开阔的丰产地呢?何秀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倒吸了几口凉气——很明显,原来对峙的两座山梁在地震的强大推力下合拢在一起,因为碰撞力度的强大,两座山山体崩裂、岩层解体,大面积滑坡覆盖了广阔的庄稼地,再也看不出任何原有的山形山貌……
  何秀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良久,她一拍脑门,突然明白过来——难道正在劳作的人们在地震来袭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呼啸的山石泥土掩埋了吗?
  她发疯一般朝山垭跑去,那突然受到惊吓的小松鼠紧跟其后追随着它的新主人。
  奔到土石掩埋的山垭旁,何秀立住了脚步。工人们劳作用的锄头、钉耙被泥石流冲得四处散落,草帽、汗巾斜挂在倾倒的树杈上,可是却不见一个人、哪怕是死者的影子。
  何秀带着疑惑爬上了乱石成堆的山顶,放眼往下看去,她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从震后地形来看,山垭的进口和出口高于中间,可以断定,正在劳作的人们被泥石流形成的屏障封死在中间的低洼地,之后,惊恐中的人们被惊涛骇浪般的土石淹没在中间……
  她的大脑像是被什么猛地击了一下,她的眼前一黑、腿一软,跌倒了下去。
  这里是地震后形成的巨大坡面,突然晕厥的何秀顺着陡坡无声无息地滚落下去,其间撞上了一个小土堆,“啵”地一弹,她像一个失控的球被高高抛起,又旋转着继续往下。突然,“吱啦”一声,一根树枝挂住了她的衣服,在衣服被撕开一个长长的口子后,她终于停了下来,架在一棵被土石埋去一半的树稍上。
  不知昏迷了多长时间,何秀感到好像有人在拨弄着自己的鼻子,她一个“阿嚏”慢慢睁开了眼睛:哟!原来是那被救的小松鼠在叫醒自己呢!
  她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并无大碍。她又把目光朝山谷下望去,那里死一般沉寂,火辣的阳光下了无生机。“不,我一定要找到他!”倔强的她迈开酸痛的双腿朝山谷下走去。
  谷底密集着两山相撞时震碎的岩石,这些岩石重重叠叠,形成新的岩洞和地坑,山风吹过发出万千种怪声,“呜呜咽咽”的,似成千上万个男男女女在齐声哭泣。何秀顿感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她肩头的小松鼠像是突然间受到惊吓,尖叫一声从她的肩头弹开落在一块怪石之上,又一跃,飞上了一棵倾斜大树的树稍,再一跃,消失在那个神秘岩洞的背后。
  何秀正奇怪地四下张望,突然间,死寂的山谷里传来“哇”的一声儿童啼哭,吓得何秀魂飞魄散……
  她感到自己真的撞鬼了,虽然她从不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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