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观音

第56章


    我爸看也不看孩子一眼,也不着安心一眼,但他指着他们,冲我嚷嚷:“这是谁的
孩子,是你的吗?是咱们老杨家的孩子吗?
    啊!连你现在都不像是老杨家的人了,老杨家的人干不出你这种事儿来!“
    我终于急了,也抬起了嗓门儿:“我干什么事儿了?我干的事没什么丢人的!”
    “你不觉得丢人是吧,你不觉得丢人我觉得丢人,我丢死人啦我!人家都说这女的
不是正经东西不是正经东西,你不是不信吗,不信怎么就冒出这么一个孩子来?你说不
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整天抱着到处转悠什么!你是越腥越往身上蹭,蹭了一身还往家里
给我带。那孩子不是你的你也有脸往家里带,你真是不觉得丢人啊?我都丢死人啦!我
他妈丢不起这份人!你赶快领着他们给我滚!”
    我真是气急了,冲上去揪住我爸,我那样子大概像是要拼命了,但我除了喊叫一声
“你说什么你”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安心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拽我,她急得直喊:
“杨瑞,你松手!他是你爸,你松手杨瑞广我松了手,我爸顺势一巴掌过来,抽在我的
脸上,同时大喊大叫:“你他妈不是我的儿子,你为个女人你敢打你爸爸!你这是畜牲!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全身颤抖地扭身跑出了门,跑出了这个我从小在这儿长大的
屋子。
    安心跟着我跑出来,我们的身后还响着我爸失去理智的叫喊:“你有骨气就别回来,
我不认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我这个爸爸,算他妈我白养了你二十年,白养了你二十年!”
    我跑到了街上,雨水把脸上的眼泪打散了,但眼泪还是不断地涌上来,糊住了我的
视线。雨中的街道、车辆和行人,全都像罩在厚厚的玻璃罩子里,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安心追出来了,她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抱着孩子,在雨中艰难地追过来。我站在403路
公共汽车站空无一人的遮阳篷下,全身湿透地抒着头,不想让她看见我的眼泪。安心过
来了,依然机械地撑着那只红色的布伞,她说:“杨瑞,你为我跟你爸爸这样,我心里
特别难受,要知道他是你爸爸,生你养你二十年了,可我,我什么都不是。
    我和这孩子,我们什么都不是……“
    我转过身,抱住她,我抱住她和她怀里两眼无神身子发烫的小熊。那红红的雨伞从
我们的头上一歪,滑落下来,我们谁也没去拾它。我紧紧地抱着他们,不说任何话。一
辆403路公共汽车进了站,从上面下来几个人,然后车门关上,开走了。我仍然紧紧地
抱着安心和孩子,我把我的脸贴在她的肩头上,我能感到她肩头上微微的抽搐:“我早
说过,我是一只狐狸精,无论哪个男人要了我,都要倒霉的。”
    我用力地搂着她,在越来越大的暴雨中,我说:“我就是要你,我也要这孩子,我
不会倒霉的,我们都不会倒霉的!我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比他们过得都幸福!”
    这也是一个小时后,我在医院里向医生表达的意思——孩子是我的!我把我的身份
证和安心的身份证都拿出来交给医生,我说:,“孩子也是国家的,你们不能见死不救。
我把证件都压在这儿,你们先让孩子住院行不行,我会把押金给你们送来的厂医生是个
三十多岁的女的,她看看我,又看看安心,大概我们的样子还都不像个大人,不像是父
母。她怀疑地问:“你是孩子的爸爸?你姓杨,小孩儿怎么姓安?……噢,是跟妈妈的
姓。“
    她看一眼安心,安心和孩子挺像的。她说:“按说我们是无权押你们身份证的。这
样吧,我去跟住院部商量一下,你们先带孩子到治疗室打点滴去,能不能住院呆一会儿
再说。打点滴的钱你们先交上吧。”
    我和安心互相看看,我对安心说:“先让孩子打吧,我马上取钱去。”
    我转身向门外走去,安心叫住我,她当着医生不敢放大声音,茫然地问道:“杨瑞,
你到哪儿去取?”
    我也不知道我到哪儿去取,我说:“找人吧。”
    医生开了单子,并亲自带着安心和孩子,到治疗室去,交待治疗室的人先把针打上。
因为按规定单子上没有“现金收讫”的图章那针治疗室不给打。
    我又回到了雨里,我打着那把旧得掉了色的红伞,站在雨里发呆,我想不出我能到
哪儿去!
    我还是去找了刘明浩。
    我没打电话,直接到了方庄,找到他家去了。我想他要不在家,我就在门口等他。
    和我希望的一样,刘明浩在家呢。我希望他是昨天晚上泡吧晚了这会儿正在家里睡
觉呢。刘明浩以前说过,刮大风下大雨的时候捂着被子睡大觉最舒服了,要是外面下冰
雹就更好!
    我敲门,他不开,不知是真没醒还是懒得起来,还是从猫眼儿里看见我了装不在家。
我耐着心一直敲下去,敲了十分钟之久,敲得周围邻居都打开门看我,敲得我自己都觉
得实在没脸了,正要灰心下楼的时候,门开了。
    刘明浩衣冠不整,睡眼惺松,看我全身湿着站在门口,有点尴尬也有点过意不去地
愣了。
    “杨瑞?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哟,都快十一点啦,瞧我这一觉睡的……来来来,
快进来,你这一阵儿到哪儿发财去了,大家都找不着你了。”
    我进了屋,屋里新铺了地毯,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就像一个满身是水的乡下人
怕弄脏了主人的房间。刘明浩帮我拿拖鞋,说:“外面而这么大,你要换换衣服吗?”
我就站在门厅,把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下来,穿上刘明浩扔过来的一条又肥又大的裤衩和
一件套头衫,才走进他的客厅。
    刘明浩也穿上了一件睡衣,头发睡得歪歪的,和我面对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问:
“怎么样这一段,你是一个人过呢还是和……”
    我说:“还和安心一块儿呢。”
    刘明浩的惊讶一向是表演性的,其实他心里未必惊讶:“好家伙,傍的时间不短啦,
有四个多月了吧,你和钟宁不是春节后吹的么?哎哟,有小半年了吧。”
    我说:“老刘,我现在有个难事,你能借我点钱吗?”
    刘明浩大概早就猜出我的来愈了,他整天和各路朋友在酒吧和饭馆里混,谁怎么样
了他不会不知道的。他说:“你急吗,我最近刚做了一笔生意,钱全都压进去了,我现
在还借着别人的钱呢。”
    我低头,说:“挺急的,今天就得要,安心的孩子病了。”
    刘明浩顿了一下,说:“你跟大哥说个实话,那孩子到底是你的吗?他们都说是我
怎么不信啊,安心是我带你认识的,这也不够月份呀,怎么就出一孩子了?”
    我说:“不是我的。”
    “那你干吗这么上心?”
    我半天答不出话来,半天我才说:“我爱他们。”
    刘明浩直愣,这确实不太像我,不太像他熟悉的那个到处泡妞到处找乐几只要自己
开心就好的男孩杨瑞。他看了我一会儿,说:“生什么病了,你要多少?”
    我说:“住院押金是三千……”
    他说:“你现在在哪儿子呢,你们单位总有工会吧,不能帮你预支一点吗?”
    我说:“现在工作不好找,我现在干的都是临时的事……”
    刘明浩叹口气,说:“我早劝过你杨瑞,你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能挣着钱,就算你
漂亮,能碰上钟宁这样的女人概率也不是那么高,你非不听我的。我早说过,人不能什
么都要,要这个就别要那个。你有了钱,有了事业,就别再要什么爱情,别再贪那口虚
的。安心是漂亮,我也喜欢,可好多东西,没有是福!我早说过,英国王妃戴安娜牛X
不牛X?名誉、地位、金钱什么都有了,可她偏偏还想要爱情,结果……”
    我没等他说完就站起来,一声不响地往门口走。刘明洁在我身后叫了声:“杨瑞!”
我没有应声。他看我沉着面孔在门厅换上我扔在那儿的湿衣服,跟过来,笑笑,说:
“你他妈真是人穷志不短啊……”
    我换回我的湿衣服,拉开门,刘明浩说:“在哪个医院附,我呆会儿去。”
    刘明浩是下午三点多钟赶到医院的,他替我交了三千元的押金,还塞了一千元在我
手上。他说:“告诉你,我这可是等于借你八千,我为你把我那股票扔出去了。现在都
套牢了,这时候往外扔等于赔了一半儿,我也没别的辙了。你可记着!”
    我接了钱。我从心里头,感到我真低践!
    刘明浩看看治疗室里的安心,没和她说话。他拍拍我的肩,说:“我先走了,过几
天我呼你。”
    几天之后刘明浩美的呼了我,他约我到团结湖那儿的鹭鹭酒家吃上海菜去。
    我就去了。
    这家有名的上海菜馆我以前常来,环境不错,菜也便宜。我到的时候刘明浩还没来,
我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就站在门口等他。等了半个小时他才打着一辆夏利姗姗而
来,见我在门口傻站还埋怨我:“你怎么不先进去点上菜站这儿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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