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俨城的风志与帝都又有一些区别,如果说帝都是时兴小脚,家教严苛,男女之防也紧得很。
此处则不同,没有缠脚,大脚横行。男女的大防并不紧。杜君雁能够明显看出来,每当集市之时,这里的街头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簇拥着买物聊天。末了分离时,各自行了礼,然后分开。
杜君雁带着春花也去集市看看物件,不一会儿便有年轻的男子前来搭讪。虽然觉得这样不合规矩,但她已决定忘记曾经在帝都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既然选择在这里永远地定居下去,那么入乡随俗地是最好的。
她没有理会那男人,但也没给对方冷脸,只是淡淡的随他而去。
“看小姐的模样,必定不是咱们俨城人,不知小姐是从何方而来呀?”
公子摇着扇子,笑得很讨好,他相貌周正,眸内并无淫邪之光。杜君雁便也由他去,自己则是相看物件。
见她并不答言,但也没对自己寒着脸。公叔修心下微欣,连忙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之后查看小姐的颜色。只是她娇稚的一张美丽容颜,却是无波无澜。
“喂,你没看到我家小姐对你没意思啊,快走开!”春花上前粗声粗气地赶人。
“原来是自帝都来的,这口音还真是贵气呀!”公叔修识出口音,连忙一收扇子,跟在杜君雁的身边,一面说道,“帝都那地方,本公子去过呀!听说今年的赏花宴还特隆重呢。那以花为食的菜式,还传到咱们这里了呢!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呀?”
说罢最后一句,公叔修顿时想咬掉自己舌头。
人家帝都来的,什么东西没见过,怎么可能会稀罕这小地方的花宴呢,呸呸呸!
“其实咱们俨城的风景最好啦,连帝都都比不上。若是小姐爱的话,以后便带你过去瞧上两眼!”
听公叔修如此说,杜君雁一皱眉头,终是有些难耐他的聒噪。抬眸,她冷冷清清地看他一眼,道,“公子没事的话,能否离开?”
“呃……好,好吧!”公叔修没想到自己说那么多,盼来的只有美人的一句赶人的话。当即便拿扇子掩面退离。
春花见此不解问,“小姐,你怎么不早点赶他走?他这人真多话,而且还没规矩得很。奴婢瞧着这里的人都土里土气的,完全跟奴婢一个样子了!”
杜君雁却是笑了,面上看不出喜怒,“如果我们永远都回不了帝都,便会慢慢地跟这里的人一个样子。”
“是啊。变成这里的人,真是不甘心!”春花气鼓鼓道,她在帝都还有许多朋友,门房、小厮、管事、掌柜,哪怕是街头的叫花子。她也认识。骤然离开,很多人都顾不上,办事也不方便,真让人郁闷!
杜君雁含笑摇头,“没什么不甘心的。即使是在帝都,咱们也不是头一等的人家。殊不知,你现在瞧不起这里的人。而在帝都,有许多人瞧不起你呢。”
“小姐这话倒也有理。”
春花歪着脑袋点头,抬眼看着这街头满目的人。心下只觉得别扭,因为就算在这里一站,也能看出她们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仅仅是穿着,这里的人都要朴素粗豪一些。
“我们回去吧!”
杜君雁买了一些莲花子,要了一些其他的花草,告诉了地址,让人送入府去这便往自己府地走去,在这里她至少觉得很自在,天地很大,再没有前世的樊笼。
不过一日,府内的塘已经挖得差不多,小厮们开始修建,并往里面置水。
杜君雁等着那塘水一点点地涨高,这时蓝衡跑了来,专门为了王氏寻找那马场而来。
王氏却是对蓝衡极为喜爱,命人将他请入内宅,亲自见了他。
待那马场之事定下来后,王氏话题一转,打量起面前这位厚实稳重的年轻男子,遂问,“蓝公子帮了我们许多事,但不知你家乡何处,现如今又在何处经营?以后要在这俨城住下去么?”
张嬷嬷在旁边听后,偷偷的笑了。她知道自家小姐这是看中了这蓝公子呢,说不定呀还真成了二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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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程
蓝衡挠挠脑袋,听到这等问话,脸颊都烧红起来。
“无妨,捡你能说的,便说一些。”王氏语气温和道,但她这话却是非要让蓝衡多少说一些的。
蓝衡只得将自己家有老母,兄弟一人,流离生活等俱说来。
“你母亲身子可好?”王氏又问。
蓝衡低下头去,并不答言。
便在此刻杜君雁从外面进来,往场内一扫,看到蓝衡神色以及母亲颜色。
她会意了什么,出声道,“娘亲,关于那塘的事情,我还有许多不懂,只是不知要去请教谁?”
“我吧。我懂一些。”蓝衡站起身来,接话道。
“行,那你们便去吧。”王氏满意点头道。
待他们离开,王氏朝张嬷嬷问道,“你看着蓝衡这人如何?我瞧着挺醇厚的人,又不失机警,倒是不错。但不知他的底细怎样,等在这里稍稍安稳下后,便使人去的打听一番。”
张嬷嬷笑,“自是如此。不过看来这蓝公子的母亲,他又不曾提父亲。可见父亲却也是个不好的。这样父母都不好的孩子,怕是以后福薄。”
“只要能适合便好。父母什么的,便不想那许多啦。雁儿等两年便及笄,我觉得应当先把事情定下来。待会这蓝公子离开时,你去取些上好的药草给他拿上。”
张嬷嬷见小姐认了真,不禁问道,“莫非真的想让他入赘?”
王氏淡笑摇头,朝外看了眼,“自然不是。老爷以后还会有子嗣。何况瞧着这蓝公子也不是个甘于平凡的。若是要他入赘,许是会委屈了他。”
杜君雁与蓝衡一起走出来,她偏头望着身边的男子,眸色在光线之下闪动掠过冷光。
蓝衡不好意思地笑了,但见着杜君雁一直冷观自己。他只得收敛了神色。
“蓝公子,这里已经没你的事情了,现在你就离开吧,永远不要回来。”杜君雁收回视线,边朝前走去说道。
蓝衡大吃一惊,“为什么?”
“你喜欢我么?”杜君雁陡然转身,扬脸回看他,再次问,“你是否发自真心的喜欢我?”
“你怎会如此问?”蓝衡被这句话问得措手不及。
杜君雁却是突然露笑,古灵精怪的样子。
蓝衡被她一会沉脸一会发笑的神色给弄得一头雾水,只是看着她,想听她的意思。
“刚才我母亲的意思,你已经听懂了不是么?所以才会随我一同出来。”杜君雁面上笑影退去,变得淡若远山。
蓝衡被她说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你走吧!”杜君雁最后道。
蓝衡垂着脸,无声地颔首,默默离去。
“以后若有需要,便通知我,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杜君雁对着蓝衡离去的背影说罢,便转身回。
春月露出脸来,伴在杜君雁身边,小声问道,“小姐怎么要赶蓝公子走呢?”以前夫人病重时,她可是很想找个夫家的。怎么转眼就变了。
“蓝衡这人心机太重,以后……怕是我承担不起。”杜君雁只说道。
春月不懂,小声道,“若是临王殿下那样的人,小姐都能承担,又何况是小小的蓝公子呢。现在临王殿下远在帝都,是断不可能再来与小姐相见的了。但眼下却有蓝公子实诚可靠,连夫人也——”
杜君雁停步,朝春月冷冷看去,“不论是谢顾辇还是蓝衡,都不适合我。春月,以后别再提这两个人了,我不想听。”
张嬷嬷本是想取些药材为蓝公子拿上的,谁知道这一转眼便不见了人。
水塘修好之后,杜君雁让人把莲子种进去,等待发芽生出莲叶与莲花。
看着新置的水塘,宽阔的院子,布置一新的房屋。
杜君雁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在心里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一切已与前世大不相同。她已经走了条与前世绝不相同的路。
如果爹爹能在这里留下来的话,那么她便在这里找一个老实可靠人不傻但心机也不深的人,共渡一生罢。
杜君雁在这里换了与这里的女子们所穿得一模一样质料的衣裙。
衣裙颜色更显深沉厚重,质料略感朴实。
杜君雁第一次穿上这里的衣服,对着镜子里面瞧看自己,就觉得比之前的衣服,显得年纪要长一些,同时稳重几分。
正照着镜子,外面便传来急急脚步声。
但看着是春花跑了过来,大惊小怪着,“不好了,老爷气呼呼的回来啦!听说是在衙门里面吃了气呢!”
杜仲醍自上任以来,就一直不顺。在书房里面一宿一宿的忙。有时候杜君雁过去查看,他那屋内的灯还亮着。
母亲王氏的身子倒是大好了,却是不贪他,偶尔过去照料几番,晚上便自个回院子休息。
偶尔母亲提了要在这里纳几房妾,可都被他拒绝。
三姨娘怀着身子一直被安排在略安静的院中,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不过却是常常代替王氏日夜侍候。
只是杜仲醍言她有了身子,不欲近身,更派人直接将她送回来。她便闹腾着要回去,还说肚子疼,更要吃补药。找大夫来瞧身子时,她却死都不肯诊脉。
若说这个府内烦乱的人除了杜仲醍,便只有这个三姨娘了。
杜君雁现如今听到春花的话,心里面倒是无感。
仕途上杜仲醍的情况,就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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