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往事

我很肯定地回答。
  “一个口头承诺，一个廉价的戒指，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诺亚很不解。
  “是的！如果你有勇气许下承诺，我就有勇气相信并等下去”  我坚定地说。
  “只要我们相爱，我们总会努力在一起的。承诺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和感情吗？如果有一天我们的爱情不在了，何必让口头的承诺束缚住我们？”  诺亚明确反对我的提议，音量提高。
  “如果你连一个口头的承诺都不愿意给，是不是说明你心里很清楚你守不住承诺，你的未来根本没有我？” 我急了，脱口而出。
  “不是！我们还很年轻，没必要这么早许下持续一生的婚约！地球是圆的，我们总看不到前方太远的地方。不要让承诺成为我们的束缚。听从自己的内心，只要我们相爱，我们想要在一起，我们总会想办法在一起的！”  诺亚耐心地解释。
  “所以，我只要求你一句话，你都无法给我？”  我很意外，不敢相信，心凉了半截。
  “梅雨，订婚应该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不希望你逼我。”诺亚很坚定地拒绝。
  “ 逼？！ 我以为你也希望有一天能和我结婚的！我以为我们是深深相爱的！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的！”  我低声吼着，失望透顶，泪流满面。
  我忽然明白了我和诺亚近来总吵架，我感觉很累很孤独的原因。原来这场爱情至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冷战时是我道歉求和，产生误会时是我解释哀求，我一个人苦苦挣扎，为了诺亚方心大乱，他却从来不理解，从来没想过我累不累，委屈不委屈。 
  “梅雨，我只是希望我们慢慢来，享受过程，而不是急着要一个结果。” 诺亚仍是平静地解释着。
  我泪眼迷朦地看着诺亚，心灰意冷。
  “昨晚安娜告诉我，你打算到日内瓦大学读研究生。我一直以为你的未来和我息息相关，你会告诉我你有关未来的打算的。事实上，你在和别的女孩讨论你的未来，却没有告诉我。你的未来根本没有我！你是打算像上次一样，回到瑞士后在电话里跟我说分手吗？” 
  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我，我决定把所有的问题都说开了。反正我的心已经凉透了，情况不能更糟了。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梅雨！日内瓦大学仅仅是我考虑要申请的大学之一，我只是最了解日内瓦大学。我也有考虑北京大学甚至浙江大学,因为浙江大学离你更近。我只是问安娜有关中国大学的申请程序和这些大学开设的研究生专业，我的未来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诺亚开始急了，音量提高。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你有关未来的打算？你认为我都不懂，是吧？”我很恼火。
  “正因为我的计划和你息息相关，我才不敢轻易告诉你。我怕你会伤心难过，可我无法满足你对我的期待。你就希望我不读研了，本科毕业后和你回阳朔开个咖啡馆，不是吗？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也不想让你失望。和你谈我读研的计划令我觉得压力很大，而且我还没做最终决定，还没想清楚该怎样告诉你。我不想再吵架。”诺亚有些激动，但仍在耐心地解释。
  原来这才是诺亚的心里话，这就是他经常沉默和欲言又止的原因！ 原来我们越来越生疏的感觉是相互的。曾经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我们有了越来越多无法触碰的雷区，深度交流成了令人倍感压力极力逃避的事情。我很失望。
  我一直以为我给诺亚带来了幸福快乐，没想到自己却成了他的压力和负担，而且诺亚说他无法满足我对他的期待呀！那么，我苦苦地坚持这份感情有什么意义呢？我想到了分手。这个想法令我心如刀绞。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诺亚！我以为你也喜欢阳朔，因为那是我们当年认识的地方。我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自私，只想把你占为己有。也对，我以前的确就这么自私。以后不会了，诺亚！以后你不用再考虑我，你可以自由地选择你要到哪里读研究生,要过怎样的生活。我不会再逼你，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了，你不用担心你会按照我的期待来生活。你以后不会再看到我，你自由了，诺亚！”我哽咽着，努力平静地把话说完，心痛到不能自己。
  “你什么意思？你在说分手吗？不订婚就分手？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极端？”诺亚很惊讶，不敢相信。
  “是的，诺亚。我没有信心坚持了。我曾经以为我们的爱情与众不同，可我们总是吵架。我以为我令你快乐幸福，可你说过，我很令你失望；其实我对我自己更失望。我很努力了，可是我好像总是做不好，总是犯错，惹你生气。我想，我真的不够好，不够资格做你的女朋友。”我的声音在颤抖着，万念俱灰。
  “梅雨，你别跟我赌气！不要因为吵架时我说过的气话而记恨我！这不公平！我们在一起的幸福快乐要比不愉快多得多！” 诺亚着急了。
  “诺亚，我没有生气，我现在很冷静。你总说我怀疑你，其实是我是怀疑我自己。你值得更好的恋人。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的。你会有更好的女朋友，理解你，支持你，你会过得自由自在。我们的缘份尽了，诺亚！”我心如死灰。
  “你是认真的？你真要放弃我，放弃我们的爱情？” 诺亚愤怒地吼着。
  “我也不舍得，诺亚！可你开始厌倦我了，你不愿意和我订婚，不愿意给我一个承诺，你迟早会放弃我的。我没勇气等到你再次提分手的那一天了。我不想再次到机场跟你送别，知道永远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想以后盼着你的电话又怕你会在电话里提分手。趁着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我们结束后各自重新开始吧！再见了，诺亚！”我推开诺亚揽着我的双手以及他温暖的大衣，转身就走。
  “你现在去哪里？”诺亚拉住了我。
  “我只想单独呆一会，走一走！” 我虚弱地回答。
  “也好，你先冷静冷静，我们呆会回去再谈！”诺亚松开了我的手。
  “你先回去吧。别跟着我！” 我对跟在我身后的诺亚说。他真的停住了脚步。
  
☆、忍痛割舍（2）
  我盲目地走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头脑一片混乱。夜晚的外滩人来人往，不知走了多久，我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了诺亚的身影。我停了下来，依在江边的围档上，看着黑暗中波光粼粼的黄浦江面，无声无息地流泪。
  今天白天时我们仍是幸福甜蜜的情侣，没有发生任何具体的事情，可到了晚上我们却到了分手的边缘，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太冲动，又犯下的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我是不是可以收回刚才说过的话，当作一切没发生过，我们重归于好？
  我真的不想分手，诺亚是我的初吻初夜和初恋呀！可是我以为的甜蜜浪漫的订婚要求被诺亚当成是逼迫，我真的很受伤。我对这份看不到未来的爱情很失望，对总是讲原则却不心疼我不理解我的感受的诺亚很失望，对成为了诺亚的负担及压力的自己更是失望。我已经没有勇气继续了。我很心痛，却没有后悔。
  不知道过了多久，诺亚连续打了几次电话过来。我没敢接，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他发来短信：“你在哪里？天冷，你快回来，别又生病了！”他的温柔令我瞬间泪崩。
  我久久地站在江边，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确定自己的决心。不知道过了多久，外滩的游人越来越少，我才注意到已经深夜10点。我开始往人民公园走，已经没了回复旦留学生公寓的公车，我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前一晚住的酒店，打算明天一早就回慈溪。
  房间的门虚掩着，我悄悄走近，看到诺亚坐在床边抽烟，烟雾缭绕中依稀可见他流泪的脸，他在等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诺亚泪流成行。那也是诺亚这次回中国后我第一次看到他抽烟，他早已经戒烟了的。我非常心疼！很想不顾一切地跑进去抱住他，安慰他，可我忍住了。我怕我会分不了手，怕自己会继续纠缠诺亚，最终会让他厌倦我鄙视我。我转身离开，在前台又开了一个房间，就在诺亚房间的楼上。
  诺亚又打来电话，我仍是不敢接，怕他的声音会瓦解我要分手的意志。不想让他担心，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息：“诺亚，我现在温暖安全的地方，别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晚安！” 诺亚没有回复我的短信。
  那个晚上，我彻夜不眠，拼命压抑住想要回到楼下诺亚的房间回到他身边的冲动，内心很是煎熬。我告诉自己诺亚已经不爱我了，他也许只是不想看到我难过才没有提分手；也许他打算以后在电话里提分手。他需要自由，不需要我，我不是他的第一个恋人也不会是最后的一个，他会很快就忘记我的。没有我，他会有更轻松更自在的未来。
  天快亮时我才最终入睡，醒来时已接近中午。打电话问前台，前台说诺亚已经出去了，我趁机办理退房，匆匆地离开酒店。在回慈溪的班车上，我给诺亚发了一条短信：“诺亚，我回慈溪了！照顾好你自己。你要快乐，你自由了！” 我没有收到诺亚的短信回复。
  接下来的那一个星期，诺亚没有再联系我，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也没有电子邮件。我想，这一回，我们真的分手了。
  我还好，很平静，很孤独，很想念诺亚，却不用再担心他会离开我了。只是每次想起那晚诺亚流泪的脸，我会很心疼，很难过，怀疑自己是不是伤害了诺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