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恐相逢是梦中

第38章


他忽然忆起约莫四五岁时的场景,也是同样的人,相似的场景,那时候祖父还未辞去护国大将军一职,同样是大臣宫中的相聚,正是炎热夏季。
  祖父带上了年幼的自己来到了东宫殿西侧的空闲凉亭中。
  也是一抹白团忽然闯入了众臣的视线中,而自己却清晰的看见了白团颈间的祥祥二字,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长相灵动的白衣小女孩,女孩一来二话不说便冲进人群将前方警戒着四周陌生人群的白团祥祥抱起。
  其中尚未辨清来人的房杜将军十分不耐的发出了一声低吼“是哪个宫不长眼的宫女!”
  女孩紧紧地抱着手中刚寻回的宝贝,泪眼汪汪的看着房将军,胆怯着弱弱叫了声“房叔叔。”
  房杜这才看清来人竟是陛下最为宠爱的献阳公主,吓得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引得众臣瞠目结舌“末将见……见过公主殿下。”
  女孩一看,却是露出了一副不解的模样,迈着小跨步蹲在了房杜面前疑惑道“房叔叔?”
  房杜是个粗人,在宫中生存这么些年也琢磨出了些礼仪,听得这位贵人如此称呼自己心中却是一惊连忙埋下头直呼殿下。一旁的澹台也难能的露出了一丝玩弄的笑意,钰臣这才惊觉想要起身作揖,却被祖父按住了身子,示意别动。
  澹台太尉最终还是看不下去大臣们‘卑鄙看戏’的行为,叫了公主一声“爰爰,来舅父这。”
  蹲在房杜面前的公主殿下转头一开,起身就要跑去,却在转身的一瞬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房杜。
  听得澹台太尉那句‘舅父’房杜这才缓缓抬头,入眼处却是大臣们憋笑的神情,房杜一脸的不解。
  澹台太尉抱着跑来的献阳,用无奈的笑容解释道“献阳一般都称呼大臣为伯伯,叔叔一类,虽是不合宫规,但这……毕竟是圣上教的。房将军久在边境怕是不知。”
  房杜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最终却是红了脸一阵怒吼“所以你们都在玩我?”
  房杜生气会先红脸,众臣们一瞧连忙屏住了笑容,就连澹台也不敢放肆,这位暴脾气的将军,可不如长相一般好惹,此时却只有公主一人稚嫩的笑了出来。
  太尉连忙挡住献阳的口,却见房杜的脸色渐渐变绿,又再次变红,直至恢复正常,硬生生对着小殿下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众臣们都笑作一团,何靖却抢先开了口“老房啊,认识这么多年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怕小孩子的人。”
  此言一出,房杜却在瞥眼间闪现了可怕的怒意,何靖一看连忙将话锋转向公主“殿下可见过房叔叔?”
  献阳顺着祥祥的毛,奶声奶气的答道“没见过呀。”
  何靖模仿着献阳的声调继续道“那殿下为何要开口叫房叔叔呢?万一他不是房叔叔呢?”
  小殿下默默低下头沉默半响“可是何伯伯和舅父刚才都叫他房大人啊。”
  何大人见此计不成,心中又暗生一计“那为什么不叫房大人呢,而是房叔叔呢?”
  “父皇说叫你们可以叫叔叔伯伯啊。”
  何靖一笑“陛下是让公主叫当时在场的大臣们叔叔伯伯啊,当时房大人不在场啊。”
  献阳埋下头,抿着嘴,紧紧地抱着手上的毛团祥祥,随后抬头坚毅道“父皇说不明白的就要问,我先去问问父皇……一会就回来哟!”说着,小殿下拔腿就向着太极殿跑去。
  众臣在公主走后却又爆出一阵经久不衰的笑声,却只有钰臣一人看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长宣公主悄悄的带着侍女撤出园子,却又在一刻钟后出现在谈笑风生的众臣面前,如同方才的献阳小殿下一样,衣着华丽的她叫出了一声舅父与李伯伯,却在众臣严肃的参拜中被呵斥没有大公主的规矩。
  那之后在即将要离开皇宫前往洛阳府的送行宫宴间,钰臣救下了无故落水的献阳公主殿下。
  似乎看见了那抹华美的凤凰,却又在一瞬间消失得无隐无踪。
  那天是与献王的初次结交,那位在宫宴中一直保持着高贵姿态的皇子殿下似乎接到了消息,衣衫不整的从自己手中慌乱的接住了公主,不顾一切的向前  抱着公主向甘露殿走去,钰臣用了最大的力气都无法追上对方的脚步,却在入殿那刻感受到了殿中如同石沉大海般的沉寂,宫人们在殿外瑟瑟发抖的跪成一团,殿内传来了来自那位皇子殿下咆哮的怒吼“若是治不好献阳!你们太医院全都给本王陪葬!”
  这是来自那位高贵皇族的怒吼,当太医院的人都被轰出大殿后,偏殿中的钰臣从房门缝隙中见到在那昏暗未曾掌灯的内殿中,那位白日里骄傲得让人不敢靠近的皇子殿下此刻却仿佛一个孩子一样跪在公主床榻旁哭得像个孩子。
  身后祖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钰臣看见身后镜中的自己,那一刻的钰臣忽然意识到,那位九皇子,原来和自己一样也只是个孩子。
  祖父的辞官文函已经被中殿受理,祖父将带着钰家离开钰臣生活了五年的长安。
  经年之后钰臣不禁回想,若是当年没有在亭中注意到那位公主,若是在宴中没有出去寻找这位公主,若是没有在寒冷的冰水中救出这位公主,也许自己将一辈子同长安这座繁华的城市彻底告别,而那位殿下的生命也将会终结在她年幼不觉的岁月中。
  但命运就是这样,在混沌不觉之中让人感觉到山穷水复皆有其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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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风林潇潇
  命运就是这样,在混沌不觉之中让人感觉到山穷水复皆有其定数。
  她伸出洁白如玉般的双手,奈何却够不着最远的那株梅枝,复而缓缓地低下了眉角,双手失落的垂下。
  钰臣看在眼中,伸出一只手拉住了梅枝的高角处,眼光投向面前的献阳。
  献阳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梅枝,静默抬起了双手,却在半空中迟疑了半刻,最终放下了双手,当钰臣疑惑的眼光投来,献阳这样说着“这样好看的东西,即便到了我手中不过也只是一枚任宫人们观赏随时会枯萎的玩意,不如让它随风而逝,带给自然一些善意。”
  那一刻钰臣第一次觉得公主身上那股宫中浓烈的谙晦化作了悲哀,转而变成了一抹纯净的清泉。
  她轻启唇痴,背过身正对着钰臣问道“你喜欢红梅树?”
  钰臣独自摇了摇头,却见到了公主眉间微皱继而道“母亲很喜欢,临行前她嘱咐我若是有机会,代替她看看这片梅园。”
  献阳松开眉头,疑惑地问道“夫人么?若是喜欢跟随护国公前来自己亲眼看看不是更好么?”
  钰臣苦涩道“家母乃是前朝幸存嵇姓的江湖人士。”
  献阳心中一惊,却又很快的平复下来 ,父皇虽不排斥归顺的前朝江湖人士,却严苛下令不许其进入长安城半步,尤其是前朝中曾搅动风云惹得百姓不安的那些所谓‘江湖名族’,而嵇姓恰巧便是其中一支。
  献阳背过身影,将视线投过望向远处不断飘落的红梅,再也不曾离开。
  钰臣早已习惯了他人在听说自己母亲身世后的冷意,本以为这会是一位与其余人不同的公主殿下,却当献阳转过身的那一瞬,钰臣再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股如同高山上那股正月间刺骨的凉意,他缓缓松开了自己搭在梅枝上的手。
  祥祥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僵冷,向着自己的主人蹭了蹭,又在钰臣脚下转了转,试图叫了两声。
  那一天钰臣以禁受不住凉风为由,退出了那片如诗如画如同鲜血染红的梅林,再也不想和宫中的任何人任何事扯上哪怕是一丝的瓜葛,那是钰臣心中所想,却在三日后被无端的打破。
  那之后的第三日,家中那位从不愿踏出府门半步的母亲大人忽然出现在了永定门一角,钰臣记得那位领路的宫女乃是甘露殿中那位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苏辞。
  那日,那位公主在太极殿门口高耸的石阶上,眼神不断的投向远方,在看见将军夫人的瞬间,她解下了身后的狐毛大撇亲手为夫人系上,露出了一个美好的笑容。
  殿中,公主高坐在宫殿主位上和蔼的同嵇夫人谈笑着,钰臣心不在焉的听着,直到最后与钰臣都未能问出一句‘为什么帮我?’这样类似的话语,看着献阳离开的背影,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从未了解过这位公主。
  钰臣第一次想要了解那位公主,虽同住一个宫殿,但接下来的几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钰臣再也没看见过那位公主殿下,直到大夏与北狄和亲的消息在五日后传来,内务大臣们在出殿时无一不紧皱着眉头,只因那位和亲的王子殿下指明要大夏朝嫡女,献阳公主,虽澹台大人以嫡庶身份暂且压下了北狄阿鲁泰王子的势头,但事情远远没有到解决这一地步。
  钰臣向中殿跑去,殿门口没有任何的护卫,钰臣上前在即将推开房门的那一瞬他似乎听见了殿中隐约间的争吵,有那位公主,还有那位不可一世的献王殿下。
  “兄长想过吗,如果和亲的公主不是我,以父皇的性格就只能是徵钦了,她明明还那么小”
  空中似乎凝结了几秒,半响献王开口“爰爰,为了不失去你,我只能对别人残忍。”
  “那我宁愿你对我残忍。”
  殿中归于平静,直到献王离开,当钰臣隐匿在宫城角的身影正大光明的站在殿门正中时,那位公主依旧沉浸在低眸中的无限失落,良久她转过头僵硬的看见了殿门的钰臣,那瞬间她慌张的侧过头去,良久都不曾回头,等她再次回头时门口那抹玄色青衣却不知消失在何时,她讽刺的露出了笑容,继而枯坐在茶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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