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惊,下意识闪身让开一条小路,原来是史先生会友回来了。他一向治学严谨、行事端方,学子们隐隐多敬他三分。
见此,有人就解释道:“史先生,这院里有家奴仆正拉着连师弟闹呢,说他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这才聚在这里,想着若是有事也能帮腔一二。”
“哦?”不想史先生却诧异的瞪圆了眼睛,微微侧身让出后面的连君轩和杨柳儿,“君轩带车去酒楼接我回来,怎么可能留在院里?”
连君轩也是满脸疑惑的上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啊,连师弟在这里,那里面的人是谁?”
“这可出了乱子了!”
一众学子们都是惊得厉害,纷纷望向院子里面。史先生也恼上了院里人,自家弟子马上要大考,若是坏了声名,岂不是断了前程?这般想着,他就抬脚进了院子。
连君轩微微侧头同杨柳儿使了个颜色,杨柳儿会意,进门之后就溜去墙角同连家护卫作伴了,这里既能看到好戏,又不惹人注目,当然,若是有包瓜子就更好了。
杨诚一见史先生带着师弟和妹妹走进院子,方才落地的心是彻底踏实了。他赶紧迎上去行礼,史先生就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诚的眼眸扫向笑咪咪的连君轩,暗暗瞪了他一眼,应道:“弟子也是听见吵闹才过来的,原本还说是师弟惹了祸,但这会瞧着又不像了。”
史先生皱了眉头,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那两个丫鬟婆子却是当先惊叫了起来。
那丫鬟指着连君轩,一脸好似见了鬼,尖声喊道:“连二少爷!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婆子也是猛然松了手,脸色煞白,嚷道:“哎呀,见鬼了!”
她们两人惊愕地松了手,一直被抓着的年轻男子见状,蒙了脸想要逃走,杨诚心思急转,伸手上前拦了他,质问道:“这位兄台,你不能走!今日这事没有结果,我师弟可要替你背黑锅了!”
那人显然是恼恨的厉害,一脚踢向杨诚就想夺路逃走,不想杨诚虽然不会武,但农活没少做,身手也算灵活,闪身避过的时候又顺手一拉,那人“哎呦”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
“连大少爷!”
“怎么是你?那我们小姐……”
两个丫鬟婆子几乎要吓昏了,她们今日私下陪着小姐出皇都已经是大罪了,事先又得了连大少爷的嘱咐,只要她们在事发后高声宣扬,坐实了连二少爷污了自家小姐清白,她们就能拿到一百两的重赏。
倒不是她们胆子大到敢帮着外人算计自家小姐,实在是她家小姐也倾慕这个连二少爷,若当真成就好事,说不定她们还能拿双份赏钱呢,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抓到的人是连大少爷?
连大少爷也是懊恼至极,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本来好好的在隔壁院子喝茶赏景,等着看好戏,却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好似还作了个香艳的美梦,结果醒来的时候居然光着身子趴在一个女子旁边。
他立时就觉不好,胡乱穿了衣服就要跑出门,没想到被这两个婆子丫鬟纠缠住,他也顾不得解释,有心打倒两人赶紧离开,奈何平日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实在不是对手,正在纠缠的时候,就被赶来看热闹的人围住了门口。
这会他躺在地上,扭头看着抱肩冷笑的连君轩,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彻底明白过来。
“是你,一定是你害我!”连大少爷猛然跳了起来,顾不得遮掩头脸,指了连君轩就骂道:“你这个野种,好恶毒的心肠!一定是你暗地里把我迷晕,送来跟那个刁蛮女同房!”
众人闻言都望向连君轩,可惜他早已换上一副疑惑无辜的脸色,半是沉痛半是委屈的道:“大哥,你说这是什么话?你再不喜我,我同你也是亲兄弟,我方才去接先生回来,根本就不在院子,倒是一回来就见你们这么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屋里的姑娘难道是钟家小姐?祖父说过钟家小姐温柔娴淑,堪为良配,你若是倾慕她,就让嫡母找人去钟家提亲,何苦这般行事?实在太过下作!”
“我呸!”连大少爷真气疯了,这个庶弟自小就惯会装可怜,在他跟前挨了打,眼神狠毒的跟小狼一样,扭头就跑到祖父跟前哭哭啼啼,惹得祖父又要揍他一顿,不想今日又着了他的道!
他愤恨地道:“不用你来指手划脚!钟家小姐这么好,你怎么不娶?你到处败坏自己名声,不就是为了躲开这个母老虎?你……”
他还想再骂,不想屋子里却窜出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举起手里的红木托盘就往他头上砸去。
“我让你骂,我让你嫌弃我!你当自己是个好东西呢,满皇都去问问,谁不知道连家大少爷是个酒色之徒,就知道捧戏子、喝花酒,连个狗屁都不如!”
钟小姐本就是个泼辣刁蛮的主,不然也不会听到连君轩回京的消息就特意赶来。
先前她带着两个丫鬟婆子,向伙计打听过就进了院子,见屋门开着就走了进来,不曾想屋子昏暗,但隐约可见有个人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她忍着脸红心跳,刚装了娇滴滴模样说了两句话就被压在床上。
她倒也挣扎了两下,但想起年前这人躲自己跟躲瘟疫一样,如今难得这般“热情”,一旦有了夫妻之实,看他以后还能躲到哪里去,必定要风风光光娶她进门……
可惜,她的美梦作的太好,现实却残酷无比。
方才她在屋里听到同自己有夫妻之实的居然自己是一向瞧不起的连大少爷,只觉五雷轰顶,再听他嫌弃自己就更耐不住火气了,当下什么也顾不得,只想跳出去把他打死才好。
自觉小命不保的两个丫鬟婆子见状,终于找回一点理智,跑上前抱住自家衣衫不整的小姐,赶紧往屋里扯。
史先生连连摇头,叹道:“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啊!”
一众学子们虽然看了一场香艳至极的热闹,各个都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但在先生面前都装作正人君子模样,齐齐附和,“先生且宽心,这天下还是懂礼仪知廉耻的人居多。”
史先生扫了一眼狼狈的连大少爷,再看看自己身旁的两个弟子,一个正直诚恳,一个惊才绝艳,于是欣慰的点头吩咐道:“君轩,这怎么说都是你们连家的事,涉及家门清名,还是派人送个信回去吧。记得不可多话,马上要大考了,莫耽搁了前程!”
所谓人老成精,史先生即便再愚笨,也猜出今日这事蹊跷,大家族总有些阴私争斗让他很是不齿,但又不放心弟子因而断了功名之路,所以才出声提醒,连君轩又怎会不知?只诚心行礼谢过。
史先生一走,其他学子也不敢逗留,大伙鱼贯而出,不多时,院子里就剩杨家兄妹是外人。杨诚冷冷瞪了师弟一眼,也道:“过会到我屋里来!”
闻言,连君轩赶紧讨好笑道:“师兄放心,我马上就来。”
杨诚冷哼一声,摆手示意看戏看得意犹未尽的小妹随他回去,一瞬间,院子里只剩连家兄弟了。
连君轩也不理会想要吃人的大哥,直接吩咐走过来的连强,道:“找间空房子,请大少爷进去坐坐,若是有人寻来,一并关起来。再派人去给老爷子送信,一五一十照实说!”
连强低头应下,连君轩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大哥,轻蔑一笑,转而快步离开。他还得去同师兄赔罪呢,哪里有功夫在这磨蹭。
连大少爷气得跳脚大骂,刚想追上去就被两个护卫抓了胳膊,硬是“请”到厢房坐休息,任凭他怎么叫骂也没人应声……
“啪!”
连老爷子铁青着脸,抬手把茶碗重重砸到地上。若是长孙在跟前,他都想直接劈开长孙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豆腐渣。
明明同他说过多少次了,哪怕做不到兄友弟恭,起码也不要再去招惹老二,难道他以为老二还是那个随意就被他推下假山、扔进池塘的小孩子吗?
如今自己还在世,那事也没完成,还能拦在中间阻挡一二,可若到了那日,老二再也不念血脉亲情,恐怕就不会这般轻易放过长孙了……
“这个蠢货!老二考了功名,对连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怎么就不懂?难道坏了老二的前程,他就能得到什么好处?整日不学无术,坑害起兄弟来倒是手段百出,真是气煞我了!”连老爷子越说越气,抬手又砸了一只茶碗。
连强赶紧跪地劝慰,“老爷子,二少爷已把那院子封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想办法把这事遮掩过去,否则钟家那里怕也不好交代。”
连老爷子如何看不出事情的轻重缓急,但先前杨家告状一事已欠了钟家情分,如今又污了人家闺女,就算那闺女也不是个安分的,但到底是自家子孙争斗才惹了祸,他这张老脸皮再厚,也不知怎么去见老友啊!
“真是冤孽啊!”连老爷子狠狠拍了桌子,高声吩咐一旁候着的心腹武伯,“火速准备一份聘礼,随我去钟家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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