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挺想知道对方察觉到的硬伤是什么,不过大概是安慰他的话,他没有回复对方。
最佳女配角,男配角的提名和颁奖陆续进行,气氛经过了两次紧绷,变得异常紧张,袁成能听到这周围人大气不喘而后猛然在颁奖的空隙里深吸一口气的声音,放眼望去连主持人的额头都掉下汗,最爱美的女主持都没心情擦掉化了妆的汗滴。
这刻气氛紧张到了顶峰,袁成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猜猜我是谁?听说今年的几个评委对你没什么评论哦,那真是很可怜,袁成你不是最棒的么,怎么就没人愿意评论你呢,听说还有个评委在看你电影的时候心脏病发作,你是多么惨绝人寰才会让人家身经百战的评委吓到,你可真是倒霉鬼哦。作为你的老友,我劝你赶紧走人,等到颁奖的时候再求饶可就没机会了。”
袁成看了一下手机号,是个虚拟运营商,这样是没有实名认证的,但是这样藏头露尾的老友还能有几个,他看向单明宇,对方貌似正认真地看着颁奖台,但自从袁成看向他,他的嘴角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看着颁奖礼的眼神就像囊中之物一样。
袁成的手机忽然又响了,他以为是单明宇的,没想到对方是那个脑残粉董。
“你不会以为我是在安慰你吧,我不做没有把握的承诺,我说的话的确有一部分信任你的因素,谁让我喜欢你呢,”短信里对方头一次没有继续一大段表白的废话,直接说了他的看法。
还很细心的列了一二三四的重点,袁成一条条浏览过去,发现对方说的的确有那么点道理,但是最后还是要看评委们的喜好和看重的点。
短信最后还放了一个笑话,袁成在这种氛围下根本笑不出来,“今天又要和好多人分享你了,真是让我难过,但是还是想让你露出笑容,让他们知道,你才是最棒的,现在肯定有很多镜头都在拍你,我就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除了我,都是在意你的脸,你快点笑一笑吧,就算不甘愿让他们看到你好看的笑容,但还是希望你能在公众面前保持最好的状态,所以,笑一笑吧。”
袁成忍不住被对方的娇憨逗笑了,他觉得这样的小姑娘有种坦率的可爱。
手机又出现了一条短信,“我看到你笑了,你原来是这么平易近人的啊,我还以为你是板着脸的酷男呢。”
袁成下意识往观众席里看过去,但浏览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物。对方那么有权势,拿到这里的门票也是很简单的事,既然对方不愿现身,他也不勉强。
掏出手机,他发了一个谢谢。
对方没有回复不客气之类的话,袁成下意识觉得对方是因为他的客气生气了。
“新人奖提名的影片有《不哭的羔羊》的单明宇,《白虎园》的董子志,《阳光很暗的日子》的孙孟洞,最后一位就是黑马《江湖》的袁成。”
现场的气氛一触即发,单明宇的汗水滴落下来,他在镜头前不敢再去挑衅袁成,反而转头对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似乎和对方说“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袁成回他一个淡定的笑,单明宇本来就是验收短信效果的,发现对方毫不为所动之后,笑容忍不住僵了一下。
他回了头,专注的看着颁奖台,台上开始放映四部影片里的表演镜头。
单明宇的是第一个,他在杀掉所有人之后,神经质地擦着手掌上的血,似乎在厌弃手上的脏污,又似乎在厌弃手上的血,忽然他猛地看向镜头,脸上不仅没有愧疚和恐惧,挂着的是疯狂的笑,这时候人们才知道,他只是嫌弃尸体主人的东西。
第二个片段是他回到了小时候的城市,将背包里的手指头都放到坟头上拜祭,接着像个孩子一样在漫山遍野的绿里跑去,身影和童年的模样重合,成熟男子诡异的笑声和儿童天真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听得人心疼又感慨,他奔到了旧城的街道上,在自己父母相爱的地方加速奔跑,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直到砰的撞车声,影片结束了。
很多人忍不住留下了眼泪,一些前辈看向单明宇的眼神带着惊讶,他们以为单明宇和奶油小生一样只会搔首弄姿,这下倒有种刮目相看的味道。
单明宇感受到众人对他眼神的转变,脸上的微笑再也忍不住。
到了袁成的节目,影片中出现的是他和一个女人在跳舞,他背对着镜头,观众只能看到他身上暗红的血迹,他只有一个背影,但女人就像被淡化了一样,这是他的世界,和他血液一样暗红的世界,他转过脸的时候,人们第一眼就被他脸颊的刀疤吸引,似乎那是刀疤形状的磁石,而他们的眼睛是铁制的,被吸引的感觉就像命中注定一样自然。
这下人们已经看不到他手臂里的女人,他们只看到一个男人在跳着舞蹈,他的步伐凌乱却不羁,盖过了唱片的血滴声为他的舞步打拍,但他依然旋转,依然昂首挺胸,依然面带从容,似乎完全看不到死神已经举起了镰刀。
在爆炸声响起的那瞬,火光照耀得他的侧脸异常美丽,就像花朵最后一刻的荼蘼,有种再也不存在的美丽,他猛然看向房间的镜子,又或者看向了镜头,嘴角忽然极淡的笑了一下。
那声笑像上帝的叹息,像神的怜悯,像美的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观众的脑袋就像被击中一样,不可抑止地想知道这样一个男人他最后一眼看的是什么,这时候画面一转跳到了男主老去后对发小的回忆。
发小的家里是很穷的,他家发迹后经常给对方帮助,但后来躲避仇家离开了老家,那些流氓地痞就去刀疤小玫瑰家找茬。
那时候他还不叫刀疤小玫瑰,男主角回忆说,他有个很书生气的名字叫俊生。
当时被欺负地狠了,俊生就立志将来当兵,再也不让人欺负他家人。
但是流氓知道了之后,就开始想把俊生打断腿,让他绝了念头。
俊生每次都剧烈反抗,流氓们就给他家庭施压,种的豆子都被人偷了,养的鸡鸭都被人毒死了,别说卖了,自家吃都不能吃。
他家一年年越发贫穷,后来连饭都吃不上了。他姐姐要去上大学,就指望那几头牛,他姐一个女孩子怕牛出意外,住到了牛棚里去。
他知道对方只是想绝自己的路,在看了他姐一整晚的失眠还在他出去的时候装作睡熟了之后,就拿着镰刀一头扎进了屋子里,三天都没出门。
流氓要来偷牛了,他拿着镰刀冲了出去,流氓被他镇住了,但俊生知道他们很快还会卷土重来。
父母发现俊生今天打扮的很奇怪,头上顶着的头巾歪到一边,遮住了半边脸。
俊生望着流氓青筋毕露,眼神带着不甘,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捅人,就在父母像要拦住他的时候,他忽然拿下了头巾。
脸上一道血红的厚痂,像个丑陋的虫子爬在他英俊的脸上,他冲着流氓笑道,“不够对么?”
他猛然摁住厚痂,狠狠撕下,旁边的好皮肉都扯了一些肉末,他手心一片血红,脸颊很快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旁人看一眼都觉得疼,小流氓都吓得缩了缩脖子,他上前几步,冲着他们喊道,“这样够了么!我脸上有疤了,参不了军了!”
这时候整个五万人的礼堂鸦雀无声,直到刀疤小玫瑰的动作,让他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好笑的感觉,但没有一个人从刀疤小玫瑰身上回过神,他们的心好像被屏幕上的男人撕下了一块,带着自尊心都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小流氓犹豫了一下,“保不住你恢复好,你每天都撕下来才行。”
他把刀一扔,气吞山河地吼出一个好。
天边的太阳好像也随他的镰刀掷到地平线,暗了一瞬,直直坠入深渊。
再看到俊生的时候,男人的笑容就很淡了,随之多出的是他脸上一条伤疤,有着针脚的痕迹,就像缝住了什么故事一样。
这段本来只是很简单的剧本场景,但是袁成把人物的内心表达得淋淋尽致,用笑代怒,却不会让人忽略他的怒,只道原来怒极是笑,他笑脸之下,藏着深深的无奈,心酸。
那是一个男人在家庭责任之下的挣扎,不甘,直到屈服的过程,他刻在脸上的耻辱,曾经刻在多少人身上,心底,但他们面对旁人都是笑语带过,因为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让人心疼,所以说了也就是得到一句感慨罢了。
每个人都还沉浸在这个角色的时候,接下来的一句台词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第76章 反咬一口
他对着男主角说,“我倒挺庆幸我在脸上划了疤,而不是被他们打断腿,这样我还能跟着你报仇雪恨,而且脸上的疤让别人都怕我,挺好的,那些其他的人,我想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他们说话了。”
这一刻在座的男士都低了头,他们的眼眶微红,有些装作看向别处的模样,手掌却拍得通红。
仿佛被惊醒一样,断断续续的掌声让人们明白了现在是在颁奖礼上,他们毫不吝啬得鼓掌,声音好像要把屋顶都翻起来。
女人们则早就哭成泪人了。
主持人说,“这还真是两难的决定,我想这大概是竞争最激烈的新人奖了吧,太出乎意料了,几位候选人的演技都是数十年新人里的翘楚,但是这些翘楚聚集在一起,给他们的只有一个奖杯,这就麻烦了,但无论花落谁家,候选人的表现都是值得肯定的,接下来我宣布13届金骏节新人奖得主是……”
主持人卖起了关子,她还带着哭腔的声音略带喜感,但这并不妨碍紧张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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