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所归

    看在阿惠的面上，留下他一条命好了。
    他动力十足，熟门熟路地冲到了阿惠前边，直扑正宫。
    见他远去，姬惠静立原地，幽幽一叹，眉宇间疲惫之色难掩。
    “阿惠快来~”远方传来孔雀兴奋的声音。
    姬惠微微扬唇，自嘲一笑，握紧了掌心地一枚小印，跟了上去。
    ……
    夜色如水，星空如海。
    华灯山上，祭坛的火盆久久不灭。
    姬桓一身华服，跪于群星之下，眉心深锁，凝视着面前星盘。
    术法一道，他资质平庸，大兄天人之资，应该比他更清楚南荒之局如何混乱才是。
    “要如何才能将那来历不明的女人赶走？”姬桓一时纠结。
    他不以直接动那女人，大兄已经很不喜欢他了。
    ……从母亲的事情之后，他就开始疏远自己与阿幽。
    可当时那些事情太可怕了，先是父王病重，后是母亲复生，又是母亲为复一国而祸南荒，其他王子接连身陨，母亲以命换大兄继位，父母同去……一件又一件，打击地自己心神大乱。
    他甚至也心里埋怨大兄为何不帮母亲……虽不曾与阿幽一样指责，但也在一边默认。
    后来世事乱起，他终于明白当然那些事情对大兄是何等伤害，更明白在无父母护佑的宫廷下活下来，大兄付出了何多。
    只是那之后，大兄全心扑于中州之乱，中州乱毕，他已一战后羿，只手平天，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气势行止高高在上，他几次想向大兄抱歉和解，都难以出口。
    又惧又爱——他渴望与大兄并肩，却又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不敢上前。
    但那女人又凭什么与大兄并肩？
    靠那张粉厚的看不出皮色的脸吗？
    他心中暗恨，可惜阿幽最近盘踞北商与商主纠缠，否则若是她在，绝对不会让这女人活的长久。
    是否找机会将阿幽唤回？
    “你又在想害人的事了？”一个轻蔑又诡异的声音问。
    姬桓心中一惊，来不及惊呼，就见一道金光瑞气万千，一闪而过。
    那是惊心动魄的一式。
    如秋水映月，若白鹤展翼，似金乌东起。
    完美得——让他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然后，便是无尽黑暗。
    孔雀无声地出现在祭坛之上，月辉映着他森冷的面容，漆黑的瞳眸幽暗至极，让人畏惧。
    他伸出右手，修长的食指上，锐利的骨爪顺着指骨弯出，扎进姬桓心口。
    无血流出，反是那森白的指尖，发出诡异无比的吮吸声。
    一息后，他松开手，任瞬间虚弱无比的姬桓落到地上。
    他拿出一枚小印，那印由黄铜铸成，不过一指大小，表面光洁，想是常常被人使用。
    王族心血与王印皆以到手，现在便是去乾关了。
    自己以羽毛化成替身就能让大鹏都觉得可以乱真，但想来也蛮不了阿惠太久。
    想到此，他不再保留，猛然展翅，向乾关冲去。
    他为鸟之中王，速度自然恐怖，不到一刻，便已见到山势轮廓。
    一声轻啸，他化成一道美丽的弧线，向乾关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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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雀王回夷山时，无数鸟雀围观。
    毕竟真的有点惨。
    ……那几乎是一只秃鸡了。
    “你又做了什么蠢事？”大鹏只有眼珠斜了一下他，真心不想认这个兄弟。
    “我去夺了他弟弟的精血。”孔雀叹息道，“谁知那里早被阿惠改过了，只有用王血才有效。”
    所以他差点被剥成了血鸡。
    “他连乾关这种大阵都可以改了？”大鹏一惊，但随即反应过来，姬惠身兼连山归藏双易，本身又是南荒之主，能改九州结界也不出奇……唉，要是他能倒向妖族多好，那样便是没有凤凰，也有他们妖族出头之日。
    “他说不想再见我了。”孔雀抱着兄弟哇哇大哭，“他这次是认真的！！！”
    “谁让你每次都捅他心窝呢，是我我也要和你分啊。”大鹏给他伤口洒盐。
    “算了，我……”孔雀一口血喷了出来。
    “你这次伤的真不轻。”大鹏把他拉到凤枝上，只根树藤伸出，扎入他重伤的身体。
    “他在我以为成功时逆转了阵法，加上乾关里的罡风，我差点回不来。”孔雀虚弱地道，“他设下陷阱，故意让我拿走王印……我让他下了决心。”
    “别说了，没几十年你别想好了。”
    “不。”孔雀沉了沉，闭上眼睛，“还有一点机会。”
    “什么？”大鹏问。
    “告诉他，我要死了，想再见他一面。”孔雀惨笑一声，低声道。
  ☆、第86章 废物
凤树一役后，姬惠暂时留在夷山。
    一时间，整个夷山安静如鸡，大小妖怪走路都踮着爪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微风吹过。
    无数凤凰花打着旋儿从空中飘落，洒在树下，落上裙裾。
    姬惠以手支颐，侧躺在铺满花瓣的树下，他面色苍白，长发披散，气质却静谧安然，仿佛亘古之初，时光流转，也不曾变幻。
    孔雀小心地接下一朵想落在他鬓边的的红花。
    脸上的高傲邪魅一丝不剩，小心翼翼地不像孔雀，反而像从睡猫身边经过的老鼠。
    一碗鱼汤在他怀里被他以真元小心地热着，几乎贪婪地看着面前的恋人。
    简直像做梦一样。
    有种梦随时可能醒的恐怖感觉。
    阿惠怀了他的蛋，他们俩的蛋。
    等到日子够了，会有一只小孔雀——
    好可怕。
    孔雀想开屏，又怕开屏的光闪到阿惠。
    会是公的还是母的呢？
    叫什么名字好呢？
    这个一定要想好了，一定要霸气十足，让敌人听到就跑，跑不掉纳头就拜，他可是下一任的妖王啊！
    可不能太随便了。
    突然，他看到阿惠睫毛轻颤，立刻冲上前去，温柔无比地把汤举到恋人面前：“阿惠，饿了吧，来喝点汤。我亲手熬的。”
    姬惠皱一眉，摇头道：“待会吧。”
    胸口烦闷至极，只是闻到气味就几乎作呕，只是被他以毅力强行压下。
    凤凰交合之气遇到他与孔雀精血，想来这腹中便是夷召了。
    想到那个拉着他手，说“我是夷召，姬夷召”的少年，眉眼间清澈剔透，看他的眼神端正崇拜，绝非孔雀这等邪性。
    定是我教的好。
    “阿惠，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孔雀一脸怨念，几乎心疼地要哭出来，“为了孩子，你也要吃一点啊。”
    言语间本是关心，但姬惠心中不知怎的就是一怒，冷淡道：“我有分寸，饿不死他。”
    “不不不，我担心的是你，”孔雀被这种指责吓跪了，“想吃什么我给做找，那坏蛋吸你功体吸的太厉害了，我怕你难受。”
    姬惠眼眸如冰，扫他一眼，平静问：“‘坏’蛋？”
    “我说错了！是好蛋，好蛋！”孔雀几乎是把木碗举到他面前，谄媚道，“阿惠，吃一点我让你扯我的羽毛解闷好不好。”
    “不必，刺眼。”姬惠闭目养神，“我只需你噤声。”
    他不想说话，或者说，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女子怀孕他并非不曾见过，但人与妖毕竟不同，孕育子嗣，对他来说负担不轻。
    一身骨髓血肉，脏腑精气，都在被孩子吸收。
    想来也是，平常大妖出生便是灵慧，更有妖体大能，生而凌云，他以人身孕育妖胎，又岂能不付出代价？
    孔雀委屈地缩到一边，余光一瞟，却见到大鹏在远方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孔雀知道兄弟是很靠的住的，这里找他定然有要事，于是小声地对姬惠道：“那我先放这里，你记得快点喝，不要凉了。”
    姬惠听他声音，只是点头，不曾睁眼。
    于是孔雀无声地小跑到大鹏那边：“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比我哄孩子母亲吃饭还重要的事情！”
    “蠢货，”大鹏蔑视无比，“你知道人族怀子是吃的什么吗？”
    孔雀一呆，他还真不知道。
    “我虽然给你找来了，但既然你不要，我就走了。”大鹏提着一包裹好的树叶晃晃，转身就走。
    “兄弟，我好兄弟啊！”孔雀立刻扑上去将抱住兄弟，撒泼耍赖小心无比地抢过那包树叶，打开就看到一包果子——还是没熟的果子——他拈起一枚青李，一下脸就阴沉无比，“你玩我？？”
    对于这个有恋人没亲人的兄弟，大鹏简直觉得虐，无语道：“你这蠢货，若非看在兄弟一场，加上那也是凤凰一脉的子嗣，你看我理不理你，人族繁殖之时向来食欲不震，易吐易怒，青李青梅虽酸，却最是对症，我飞几天才找到，不要你给放下！”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