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池拿出一枚令,交到承译手里,“送到常五府上,他知道该怎么办。『天 籁.⒉”
“是。”
承译走后,萧池回到房里,见她翻了个身,并未醒来。
上床躺下,将她重新抱进怀里,她动了动,脑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叫了他一声惊澜,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呓。
抚着她的背,他一人想了片刻,忽而眸子一沉,他又唤她,“叶棠。”
她正睡着,明显不愿意醒。他干脆抱着她一个翻身,将她扣在身下。
“叶棠!”
她终于被他喊醒了,一睁眼便看见伏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她的双手正被他扣在两侧。
她怔怔看着他,“你怎么了?”
“叶棠,说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她刚刚醒过来,有些搞不清状况,依旧愣愣看着他。这还是半夜不是吗?
他却一下失去了耐心,有些急躁地盯着她,“说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说!”那语气似能嗜人。
她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做了噩梦,还是挣了两下,抽出了手,双臂缠上他的脖颈。身子一欠,她抱住他。
她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柔柔落在他耳边。
“惊澜,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闻言如释重负,身子缓缓沉下,结实的身躯覆在她柔软馨香的身子上,倒也没再继续做别的。
叶棠一怔,才明白过来今夜是他们两个换了位置,往常,都是她趴在他身上的啊。叶棠推了推他,没推动。转念一想,似乎这样也挺好的,一样的温暖清香,不多时便抱着他又睡了。
翌日一早,叶棠刚刚给萧池束好,便听见徐公公候在门外,急急道,“九王爷,圣上今早不知为何了脾气,将送去的药摔了不说,还动手打了太医。如今几位太医谁也不敢在上前,您快去看看吧。”
萧池坐着没动,也没应。倒是叶棠已经爬到了床尾,拿了他的衣裳便往他身上穿。一边穿一边说,“昨日我见圣上神情恍惚,太医在门外跪了小半日。徐公公一定是没了办法才来敲门的,你快去看看吧。”
叶棠着急给他穿衣,可九王爷却淡定得很。虽然没说话,不过也还算配合,她要他抬左手就抬左手,要抬右手就抬右手。
衣裳穿得差不多,他于床侧起身,叶棠又扯了他的束腰,身子一倾,小脸恰好贴在他胸膛上。难得能享受一次她给他穿衣,他只不过一抬手,便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胸膛上。她双手正环在他身上,手里还拿着他的束腰呢,不知怎么就被他按住不能动了。
“哎,你干什么,徐公公还等你呢。”
看她被他轻而易举制住,小手还扯着他的衣襟挣扎着,他不由自主笑了笑。好不容易松了手,又见她的被他揉得有些乱。
将他的束腰系好,又顺手理了理他的衣衫。
她跪坐回去,“好了。你快些去吧。”
他站了片刻,一弯腰,伸手勾了她的腰肢,膝盖有些悬空,她几近要被他从床上提起来。
也不管她一直推着他要空气,直到他吻够了才放了她。
捏了捏她泛红的脸颊,“等我回来。”
她点了点头,“嗯。”
萧池走后,叶棠睡意全无,于床边坐了片刻,不知怎么心中慌乱难安。
换好衣裳后,叶棠便决定先到书房去等他。
书房门口值守见了她,躬身道,“九王妃。”
她点头应了,随即推门而入。
书房御座,连萧池都不坐,而是在一旁另置了座。
书房里徘徊几遍,似乎总也难心安,他还没回来,叶棠便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案上整齐,左手一侧奏折叠放规矩,右边放着御批朱笔。他案边,还放着她最近给他的那只瓷娃娃。
今早,信灵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出来后往临近的几棵树上看了看也没看到。等他等得无聊,她便随手动了他搁在左手边的折子。
沁芳宫里,萧池已经很久没来过了。除却那晚将叶棠从这里拎回去,他大概有十几年没有进殿了。果然如徐公公所说,宫门口又跪着几位太医,身子伏得很低,连头都不敢抬。
萧池脚下一顿,看了看他们,说,“药留下,你们先退下吧。”
几位太医如临大赦,谢过恩后便匆匆出了沁芳宫。
此刻,一踏进殿门,他便想起昨晚叶棠缩在他怀里说的话来。这里的确是很清冷,又静谧得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父皇。”
萧池见圣上正于床侧坐着,一手支着额头。
萧池正欲上前,圣上却突然说,“别过来。”虽然只走了两步余,可他明显感觉出不对来了。
这沁芳宫有蹊跷。
当初沁芳宫选址建造便颇为讲究,日沐阳光,夜撷月辉,日暮晚霞交替变换一览无余。如今院子里早就一派欣欣,蝶蜂喧闹,可这殿里却依旧带着三分凉。
这凉中带寒,根本就不是徐公公说的什么因为没燃暖炉。
紧接着,萧池一眼便看出了圣上坐的那张绣床。
那张绣床,位置有些不对,明显被人动过了。
圣上依旧坐在床边上没起身,恰逢徐公公端了药进来,萧池又道,“听徐公公说您今早不肯吃药,我便来看看。”
说完顺手接了徐公公手里的药碗,还未靠近绣床,圣上又说,“放桌上吧。”
萧池只好将药碗放在桌上,不在上前。
一抬头,又见桌子上置碧玉碗一只,碗中开一朵红的诡异的莲花,巴掌大小,却红得好像能滴血。
莲临水而生,沐风而开。偏偏这一朵,不要水,不要光,甚至连温度都不要,只要新鲜的人血。
萧池仔细看了看那血红色莲花,悄悄又看了看那张绣床。
只见圣上缓缓起身,道,“朕没事,你回去吧,朝中事务缺你不得。往后没事也不要来了。”
“是。”
从沁芳宫里一出来,萧池便觉得四周一下暖了起来。
个中原因还未来得及细想,只见信灵不知从哪里飞了下来。他四下一看,并未见叶棠,只有这小东西而已。勉强抬袖接了,他有些奇怪,这小东西向来爱粘着她。也只她袖里爱藏一把谷粒。
带着信灵往回走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来,又匆匆往书房去。
远远地,他便看见书房门大开,可看样子,里面并没有人。
抓了门口的值守,“刚刚谁来过了!”
“回九王爷,是九王妃。”
糟了,果然是她来过了。
“那她人呢!”
那值守也不知道生了什么,只跪在地上说,“方才,九王妃不知怎么,急急从里面跑了出来。然后,就不知道去哪了。”
“多久了!”
“九王妃出去已经有一会儿了,大概半个时辰吧。”
半个时辰,但愿现在还来得及。
京都城门口,张朝跨在马上,紧随身后的是一副棺椁。张朝派了重兵,小心翼翼抬着。再往后,是其麾下兵马。
张朝手中缰绳一紧,整个队伍于城门口停下。
临入城,他又嘱咐了一遍。
“进城后,避开城中主道,走春耕街,送少将军回家。”
身后一片肃穆。行军十几载,无论大小战事,这张将军多半游刃有余。张将军如此凝重,麾下将士还是第一次见。
张朝想起来,数月前九王府里,他和常五收了岭北军抵京。九王爷曾问起过,若是他和常五与这少将军相比,究竟能不能胜。
当时,他和常五心里都清楚,任凭岭北军如何骁勇,若是遇上这叶家的少将军,也难有胜算。
张朝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亲自向这叶家少将军讨教一二。没想到,数月过去,他没等到机会不说,再见之时,这叶修庭已经面目全非。
那季书寒心狠手辣,为人狡诈,他若再晚去一刻,这少将军怕是要尸骨全无了。
谁不知道,这少将军自年少便随军四处征战,如今早就领军独当一面。朝野内外有目共睹。张朝虽未有机会与其深交,可也知道这少将军一身铁骨,上得圣心,下得民心。
张朝接九王爷令,他只是来将叶修庭带回去,不可恋战。回头望了一眼平景关,只恨不能当场挥师攻下城门,杀了那个季书寒替他报仇。
从平景关到京都,张朝下了死令,日夜不休,只为尽快送少将军回来。
手中令牌一亮,京都城门大开,城门守卫卸了兵器,伏身跪地,迎叶修庭回京。
兵马有序进城,张朝按事先说好,走春耕街。街面虽不宽,可行人也不多。
一到了春耕街,只见街心站着一个人。
张朝见了她,心道不好,九王爷有令,叶修庭的死讯,最不能知道的就是她。
可这正面相遇,于街心一站挡了去路的,不是九王妃又是谁。
抬手挥停身后军队,张朝于马上下来,于地上一跪。身后兵将也纷纷跟着张朝跪下。
“九王妃。”
众人一跪,那副跟在张朝身后的棺椁便愈显眼了。
叶棠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张朝面前,看着黑漆漆肃穆的一口棺,只说了两个字,“开棺。”
棺椁尚未封殓,为的是让叶家人能再见少将军最后一面。可叶棠要开棺,张朝却跪着没动。
不只是因为九王爷事先有令,也因为那尸体遍体鳞伤,浑身染血,已经面目全非,如何能让九王妃见。
“开棺!我要见他!”
眼见众人依旧跪着没动,叶棠又说,“好,我自己来。”
张朝忙起身去拦她,“九王妃,使不得!”
“让开!我与他都姓叶,为何使不得!”
“这-------”
张朝眼睁睁看着叶棠走到棺椁前,原本以为凭她一人之力,一定推不开那厚重的棺盖,没想到,那棺盖居然被她推动了。
随后棺盖轰然落地,她看清了躺在里面的人。
脸上身上都是血,身上战袍也被撕破,露出被咬伤的皮肉。那伤口深,有的地方甚至见了森森骨。
那一定不是叶修庭,一定不是。
叶修庭是声震朝野的少将军,没有人能伤得了他,这一定不是他。
可她又是认得同在棺木里的那柄剑的。
这躺在棺材里的人究竟是谁,身边怎么能放他的佩剑。
还有,他手里死死攥着的又是什么。被血染透了一半,另一半隐约是一个“棠”字。
叶修庭攥着的那东西,张朝也见过。好像是一封信。他当时想从叶修庭手里抽出来,可他攥得紧,张朝怎么都没能拿出来。
张朝看见,叶棠颤着手去拿他手里的信封。他怎么都没能掰开叶修庭的手拿出来的东西,这九王妃居然轻而易举就拿出来了。
那是他临行前写给叶棠的信,原本是想让萧池给她的。
可当时萧池说要他回来亲自给她。没想到,他的确是亲自给她了,以这样的方式。
“叶-----”
她以为,只要她喊他,他就会醒过来。一如过往无数个夜晚,他守她在身后。只需她轻轻一唤,他便回过身来,问她,“又做噩梦了?”
可一张口她才现,喉咙里难受,她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叶-----”
她又开口,可还是不行。喉咙里又酸又哑,她连声音都快要不出来。
忽觉得后背一暖,来人将她抱进怀里,一手遮了她的眼。
“叶棠,别看了。”
萧池一个眼色,张朝会意,立刻带着叶修庭的棺椁匆匆送往将军府。
她怔怔任身后那人抱着,是因为她还盼着,眼前所见都是她的错觉。只要重新睁开眼,眼前还是她熟悉的春耕街,车水马龙,岁月静好。
萧池抱了她一会儿,捂在她眼睛上的手一直没拿开。
“叶棠,别睁眼睛。”
她站着没说话,他只觉得捂着她眼睛的手心一片湿润。
“叶棠?”
又轻轻唤了她一遍,她终于点了点头,听他的话将眼睛闭上。
直到他将她一路抱回去,放在榻上,她都很听话,一直也没睁开眼睛。
在她身侧坐下来,他才又叫了她一声,“叶棠。”
她睁开眼睛,抬头问他,“我哥哥去平景关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萧池看着她没说话,将她抱进怀里,她靠在他胸膛上,缓缓说,“惊澜,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
“你上次说三个月,这三个月还没到呢。那个梦一定是假的,对不对?”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对,是假的。”
谁知道,她却一下将他狠狠推开,突然哭个不停,“你骗人!我都没告诉你是什么梦,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一转脸,她又看见了那封染血的信。刚刚回来,萧池从她手里抽出来放在了桌上。
她却看着那信,哭着连连后退,“哥哥回来了,他已经回来了-----我要去见他。”
她撑着桌角,已经要站不稳,萧池将她纳进怀里。
“叶棠!”
她哭着哭着忽然想起什么来,又说,“错了,一切都错了。是我跟他说过,一辈子也不嫁,要一辈子守着他的。是我错了,都是因为我。还有,这次他走我没去送他,他回来我也没在门口等他,一定是他生气了,一定是这样。”
她推开了萧池,又喃喃道,“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门口等他回来,这样他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她说完便往门口跑,却被萧池一把捉了回来,“叶棠,那我呢!你要去找叶修庭,我问你,那我怎么办!你说过不会离开我,还说要给我生娃娃,叶棠,这些,你都忘了是不是!”
她泪眼朦胧,一心要去见叶修庭,面对他的质问,她看了看他,只低头说,“对不起。”
他闻言冷笑,“呵,叶棠,你说什么?你在说一遍!”
他似乎要将她的肩捏碎。
她有些不敢看他,“对不起,我不该嫁的,明明说好要陪他的------九王爷,对不起。”
她叫他什么?呵,九王爷。
他手一松,果然看着她要出门去找叶修庭。
“好,叶棠,好得很。”
不论叶修庭死了还是活着,萧池都不可能让她再去见他。
一手劈在她颈后,她连门都还没出去,便栽倒在了他怀里。
将她抱回床上,他直接撕了她身上的衣裳,几根布条缠在一起,将她双手绑在一起,最后往上一举,将她结结实实绑在了床头上。
衣裳散落,手被绑着,一脸的泪痕斑驳。
他也没给她换新的衣裳,直接用被子将她一盖。他坐在她旁边,伸手擦着她脸上的泪。
“将来,你就是死了,也得与本王葬在一起。”
萧池起身出门,和风已经等他许久了。
一见萧池,和风一改往日不羁,一脸严肃,“爷。”
“见过了?”
“见过了。”
和风目光掠过萧池,直往萧池身后房里看。他刚才等在外面的时候似乎听见她在里面的哭声了。
“少将军的事,九王妃知道了?”
萧池叹了口气,“嗯。可还有希望?”
和风摇摇头。
“除非有能起死回生的仙灵草药。”
忽听得身后房里有些声音,她的手虽然被他缠起来了,可又怕她用力乱挣,萧池转身便回了。
她醒来便觉她被绑在床上不能动了。除了他,她想不出还能是谁干的。见了他,她倒是也不挣扎了,只说,“放开我。”
他负手站在床侧,一身白衣分外冷冽,低头一看她,问道,“放开你,你是不是还要去找叶修庭?”
“是。”
“可他已经死了。”
“我不信!他没有!”
一说到叶修庭,她又开始拼命挣着手腕。他绑得不紧不松,可也让她挣不开。眼见她白嫩的手腕已经被布条摩得红,他又说,“叶棠,永远也不离开本王,这是你亲口答应的。你自己做不到,本王就帮你做到。大不了,就将你绑在这里一辈子。”
“你----萧池,你放开我!”
所有温存全都不见,她再也不叫他惊澜,一张口不是九王爷就是直呼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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