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丽之夜

第一章(25)


又被仓促地拽到国外去了。先是巴黎,然后是罗马,然后天知道会是哪里。如果你想找我的话——这不太可能——可以通过大使馆;或者你可以寄信到我皮卡迪利大街的地址,邮局会把信转发给我的。无论如何,四月一号我会再联络你。
    P.D.B.W.
    ①原文是拉丁文,引自三世纪或四世纪的作家蒂尼修斯的语录,整句话为:前面头发茂密,后面的机会却是光秃秃的。
    “后面的机会却是光秃秃的①。”她总不能拿牛津大学里麻烦却无关紧要的匿名信事件去骚扰大使们吧,况且这个人现在正十万火急地在全欧洲调查要紧的事呢。这个任务一定很紧急,因为那封信的笔迹马虎潦草,看起来仿佛是在出租车里抓紧最后的时间胡乱写出来的。哈丽雅特好奇地想,会不会是鲁里坦尼亚①的国王被人枪杀了,或者会不会是欧洲大陆的神偷之王又办了一件大案,又或者会不会和要用死光②来毁灭人类文明的国际阴谋有关——这些情节经常在她的脑子里出现。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必须自己一个人着手工作了,也只能在彻底的精神孤立无援中自寻安慰。
    ①鲁里坦尼亚(Ruritania)是作家安东尼•霍普在他的书中虚构的一个中欧国家。
    ②死光(Death-Ray)是科幻小说里一种比核能更强大的能量。
    第五章
    就像波拉文特说的一样,处女是件美好的事,一件值得祝福的事;如果你相信天主教的话,这还是一件功德。尽管会有一些困扰、憎恶和孤寂与此人相伴……不过她们是受尊重的玩物,如果与婚姻里常见的挫折比起来,这些还是很容易忍受的。而且有时候,在那些富裕的单身汉里,应该能找到一个慈善的人,来建一座修道院学校,让那些上了年纪、没希望、精神崩溃或者不讨人喜欢的女人都住在里面。她们有可能失去了她们的初恋,或者流过产,或者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就是想过单身生活。我要说,玩物是受尊重的,她们有数不清的、无以比拟的处女特权来弥补自己。
    ——罗伯特•伯顿
    恶劣的雨夹雪倾泻而下,哈丽雅特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驾车去牛津,雨雪不顾情面地从敞篷车的车篷缝里冲进来,也让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举步维艰。这一次和六月的旅行完全不同,不过最大的变化还在于她自己的感受。那个时候,她很不情愿,很不自在;仿佛是学院挥霍成性的女儿,既没有吸引人的外表,也没有丰硕的内在。现在,这作业本是学院自己弄脏的,她们不在乎她的个人道德,却那么绝望、那么孤立无援地信赖她的能力,把她当成专家邀请。不是说她很看重这件事,也不是说她觉得自己有能力解决它;只是现在她终于能单纯地看待这件事,或者说这个任务了。六月里来学院的路上,她每过一段时间就对自己说:“还有点时间呢——离难受还有三十英里呢——还有二十英里可喘气的——十英里也还是挺长的嘛。”而这次,她只是无比焦急,想尽快赶到牛津去——当然,这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为天气。她从赫廷顿山滑冲下去,除了注意刹车,脑子里没想任何事情。当她穿过玛格达林桥的时候,只是睥睨着一大群推着自行车的人,当她就要到圣克洛斯路的大门口时,口中低声念道:“感谢上帝!”并很愉悦地对门卫佩吉特说了声“下午好”。
    “下午好,小姐。这鬼天气真是讨厌。院长留了口信给您,让您去图德的会客室。她开会去了,不过会回来与您喝茶的。小姐,您知道会客室在哪儿吗?可能是您走之后才有的。嗯,是在新桥那边,在图德大楼和北附楼之间,就是以前有许多小木屋的地方,当然现在小木屋已经没了。你要走主楼梯,经过西讲堂,就是从前是学生会的地方,小姐,他们搞了一个新入口,而且楼梯也换了位置。然后右转,会议室就在那个走廊的一半处。你肯定不会走错的。要是能找到人问的话,每个人都知道在哪儿。”
    “谢谢你,佩吉特。我会找到的。我现在把车开到车库去。”
    “别麻烦了,小姐,这雨下得跟倒豆子似的。等会儿我帮你把车开进去。在马路上停一会儿不碍事的。我这就帮你把包挂起来。佩吉特夫人跑去学生伙食服务处那边了,我得等她回来才能离开这大门。”
    哈丽雅特说不想多麻烦他。
    “哦,小姐,我对这些事轻车熟路,不叫麻烦。现在这里又推倒了,那边又盖起新楼了,这儿改改,那儿变变。许多从前的女学生们想回来看看,都完全找不到方向。”
    “我不会迷路的,佩吉特。”虽然楼梯改变了,小木屋也不存在了,但她还是毫不费劲地就找到了那个佩吉特所说的会客室。她注意到,从会客室的窗子能一览无余地看到老四方院,而新四方院则不在视野范围内,新图书馆楼也被图德大楼的附楼遮住了。
    和院长喝完茶后,她和一群研究员以及老师一起坐在教研室里,在督学的主持下进行了一次正式的会议。直到亲眼看到这些涉案资料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太狭隘、太纯洁了。她们在所有的证据中挑了十五个。其中大约有六张图画,都和她在同学宴会上捡到的那张差不多。还有一些信,针对的是教研室里的各种人,用污蔑性的绰号称呼她们,并在信里告诉她们,她们的罪恶就要曝光了,她们不再配得上体面的生活,如果再和男人纠缠不清的话,一定会发生许多难堪的事。其中有些信是邮寄来的,有的是在窗台上发现的,或者是被人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所有的信都是用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单词贴在很粗糙的稿纸上。还有两封信是给两位学生的:其中一位是大四学生,那是一位很有教养,从不招惹人,专心攻读著作的年轻女子;另一位是费拉克斯曼小姐,她是一位很出色的二年级学生。她收到的信比大多数信上说得还要狠毒,这封信还提到一个名字,“如果你不放了法林顿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信里这么说,还加了一句恶毒的诅咒,“你将会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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