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菟丝花

    这场小小的波折，没有惊动曹雄。曹阳和夏柔私下里，便达成了沟通, 悄悄的解决了。
    曹阳也只告诉了曹斌。
    曹斌只小他两岁, 很早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帮他一起照顾两个更小更不懂事的弟弟。在这个家里，有谁能替曹阳承担一些的话，就只有曹斌了。
    曹斌颇有点惊讶。惊讶之后, 便是赞赏。
    “这孩子心正。”他说。
    曹阳发现，他现在真是家长心态，有人夸夏柔，他就会情不自禁的心情好起来。
    什么鬼，他可都还没结婚呢。
    “前两天，跟我打听你的事呢。”曹斌说着, 有点好笑。
    “怎么了？打听什么？”曹阳挑挑眉。有什么事不能来直接问他？
    “问你女朋友的事呢。老担心你，怕你娶不着老婆。”
    曹斌只要一想起来夏柔忧心忡忡的抱怨“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就憋不住要笑。
    曹阳、曹阳脸都黑了！
    明明他还在男人的黄金年龄好吧！
    省城第一黄金单身汉, 他要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小丫头片子，成天胡思乱想什么！
    “你跟王曼，就定下来了？”曹斌其实也好奇，“确定她以后就是我们大嫂了？”
    “胡说什么。”曹阳弹弹烟灰。
    “浒市这边都听到消息了。”曹斌若有所思，“你们俩身份都有点扎眼，盯着的人也多。但……能传到我这边来……”
    那就未免有点过了。
    人的位置高了，很多时候，私事都不是私事了。
    他看了眼曹阳，亲兄弟，太了解，不用问他也知道，决不是曹阳对外泄露的口风。
    曹阳与他心有灵犀，表情便淡下来。
    两兄弟安静的抽了会儿烟。
    “不是我的菜。”曹阳忽然道，“算了。”
    曹斌欣然点头。
    关心曹阳和王曼的，其实不止夏柔一个。
    曹阳和几个哥们一起消遣的时候，他的发小霍尧刚就问他：“你跟王曼真在一起了？”
    “谁胡说的。就吃过两顿饭，都是因为有事。”曹阳直接否认。
    “我爸之前就想让我追王曼，我跟他说你在追王曼，他就偃旗息鼓了。”霍尧刚斜着眼睛看他。
    曹阳也斜着眼睛看他：“你要看上就去追，关我什么事。”
    “我没所谓。”霍尧刚喷口烟，笑道，“关键是我爸看上她爸了。”
    “要冲这一点，追她值。”曹阳说，“去吧，这事跟我没关系，别扯上我。”
    得到曹阳的亲口保证，霍尧刚也就放心了。
    隔了两日，曹阳很晚才回家。
    车开进院子，远远的就看到大门前夏柔站在台阶上和一个男人说话。他不由得眯起眼睛。
    两人站立的角度有些倾斜。男人只能看到后脑勺，瘦瘦高高，身材像个模特。夏柔却能看到大半张脸。
    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形态亲密。夏柔下颌微抬，看着男人的目光非常温柔。
    曹阳不自禁的皱起眉，盯着她，下了车。
    那男人忽然伸手，把她被夜风吹起的头发别到了耳后，还拢了拢她的刘海。而夏柔，毫不介意。甚至看着他的目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曹阳脚步微顿，随即大步走过去，远远的就喊了一声：“小柔！”
    两人闻声，一起转头。
    那男人很年轻，面孔英俊，穿着时尚，原来……是贺成哲。
    夏柔其实都快要睡下了，忽然接到了贺成哲的电话。“我马上到曹家了，曹安喝多了，你下来帮我搭把手。”
    她就又爬起来下了楼。
    曹安喝得烂醉如泥。她和贺成哲一起坐电梯把他安置到他自己的卧室里，再下楼送贺成哲。
    很容易便发现，贺成哲一直神情淡淡，嘴唇紧抿。
    “怎么了？又吵架了？”她问。
    电梯里，贺成哲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漂亮的眸子里全是阴郁。
    电梯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他大步往外走。夏柔叫了声“成哲哥哥”，跟了出来。
    夏柔一向是个乖巧又善解人意的女孩，贺成哲纵然心情极为糟糕，也不忍心迁怒到她身上。他就停下了脚步。
    “又怎么了？”夏柔追上来问。
    贺成哲沉默了一下，道：“我想拆伙。他不肯。”
    夏柔“啊……”了一声，就明了了是怎么回事。
    贺成哲微微愕然：“你知道？”
    夏柔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贺成哲站在台阶上，沉默了很久，涩然道：“我一直以为，他和我一样把公司视作心血……今天才明白，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时的兴趣而已……”
    夏柔轻轻问：“他怎么说？”
    “他说要去做别的事，公司就全交给我了。”贺成哲木然道，“所以我想拆伙，他又不肯。”
    曹安竟然……真的把她的劝告听进去了吗？夏柔想。她不由得感到欣慰。
    “你别怪他。”她替曹安解释，“是我劝他这么做的。”
    贺成哲盯着她。
    “那个事情，是曹伯伯决定的，大哥也赞同。你不明白……在这个家里，他们两个人共同决定了的事，四哥他……其实根本是无法反抗的。”
    “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就算心里低头了，也得犟几天，非得耍够脾气才行。”
    “可是，成哲哥哥……你还不了解他们这些人的行事风……”
    夏柔叹口气，解释道：“像这种大事，伯伯不会任四哥任性的。四哥非要硬抗的话，伯伯他……他肯定会对你们的服装公司施加压力的。你可能还不明白伯伯的能量，他要是动手，你的公司……说倒就倒。”
    贺成哲震惊的看着她，
    “是真的。”夏柔垂头，轻轻的说。“他们就是这样的。”
    贺成哲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因为她不是个善于说谎的女孩。他其实隐约明白像曹雄那样的人会有怎么样的能量，他只是一直未曾直接面对过，事不关己，所以认识模糊。
    “我知道这个公司对你来说是投入了多大的心血，所以我劝四哥，不要和伯伯对着干。四哥他……也明白。因为明白，所以这一次，他没有任性。”
    “他选择了服从，就是因为不想拖累公司。因为他知道……那是你的心血。”
    夏柔心想，这真是四哥难得成熟的一回。难得的，会为别人考虑，从而放下了自己的任性。
    这一世，就连四哥，都有了变化。
    那么他和成哲哥……会不会比上一世过得好一点？
    贺成哲微微动容，而后陷入茫然。
    “我以为……我一直以为，”他呢喃道，“大家都是人，就算身份有差异，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他苦笑：“我错了。”
    “他和我，原来根本不一样。大家根本属于……不同的阶层。”他走到台阶下面，转身看着台阶上的夏柔，“小柔，你是不是早就明白？”
    夏柔懂贺成哲的迷茫。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在大多数人的头上，还有着更高的阶层。但那个阶层对普通人来说，太过遥远，虚无缥缈。大多数人对他们，并没有清楚的认知。
    除非，走近他们，并走进他们。
    夜风吹着她的长发，丝丝缕缕，拂过她的脸颊。
    朦胧夜色中，昏黄灯光下，夏柔沉默了一会，才轻轻的说：“他们，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她用了“们”字，使得贺成哲想起来，这女孩并非曹家的女儿。她和他一样，来自平民阶层。她说话的用词，表明了她头脑清醒，心思清明。
    因为她，没有把自己和“他们”归类在一起。
    这女孩子会比他更明白曹安这种阶层的人的行事，便是因为她生活在他们中间。她必然看到、听到许多。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怎么守住本心的？
    或者，她能否守住本心呢？
    曹家，对她的将来又会怎样安排？
    想到这些，贺成哲心里不由怜惜起这个小妹妹。然而他并无力影响她的人生。
    他于是叹息。
    “小柔，你要好好的……做自己。”他的叹息中带着劝诫之意。将她被风吹起的一缕长发别回耳后，轻轻的拢了拢她的额发……
    就在这时，听到有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叫道：“小柔！”
    他和她，一起骤然回头。
    “小贺来了？”曹阳笑道，“怎么就夏柔在这儿？曹安呢？”
    贺成哲过来应该是来找曹安，怎么跟夏柔待在一起？而且……曹阳觉得，夏柔和贺成哲……未免太熟了。
    “阳哥。”贺成哲客气的叫了声，“曹安喝多了，我送他回来。顺便跟小柔聊两句。”
    “进去坐一会儿？”曹阳道。
    “不了，太晚了，你们休息吧。”贺成哲拒绝道。
    他转头看夏柔：“那我走了。”
    夏柔“嗯”了一声。
    两个人目光交汇的时候，似乎欲言又止，又似乎已经无声的交流了许多。
    既然是无声，曹阳自然听不到。
    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目送贺成哲离开，他再打量夏柔，眉头就皱得能夹死苍蝇了。
    “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他叱责她。
    夏柔莫名其妙的挨训，一头雾水：“怎么了？”
    她睡觉的时候会穿着内裤和自带Bra的小吊带背心，接到贺成哲电话，套上条小热裤就出来了。热裤还是前阵子新买的，今年的新款，比前两年流行的短裤短了至少一寸多，直接收到了大腿根。
    她只觉得夏天穿着很凉快，浑不知自己雪白的腿，笔直修长又紧致，在夜色中看起来，便外的诱人。
    曹阳不想点破。
    心里却很不高兴，觉得夏柔穿的太少，露得太多。偏还在这样的夜色中，和一个年轻男人独处。
    她还不懂，男人都是狼。
    何况贺成哲不仅年轻英俊，还气质出众，穿着时尚，很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他想起了刚才夏柔看贺成哲时温柔的目光，不知为何心底有点隐隐的不快。
    “穿太少了，小心着凉。”他说着，揽住她肩膀，推开大门。拍拍她背，让她先进去。
    “着什么凉啊，新闻都说了，今天是三十年一遇的高温。”夏柔嘟嘟囔囔的进了楼。
    “刚才你们俩聊什么呢？”曹阳问。
    “没什么，瞎聊两句……”夏柔垂头道。
    想到曹安和贺成哲的之间的纠葛，情绪并不高。
    这是……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
    曹阳心里老大不痛快！
    他照看了她三年，她从来都是什么都跟他说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和别的男人有了小秘密？
    但曹阳明白，他是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跟夏柔发脾气的。她是女孩子，女孩子长大了，当然要有自己的小秘密。
    大约，只能跟最好的闺蜜分享。
    他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不痛快压了下去。
    却忍不住伸出手，把贺成哲别到她耳后的头发，从新拢了拢。
    便看到她锁骨精致，肩头雪白，单薄得让男人一看便能生出怜爱之意。
    这丫头，马上要去上大学了……住在学校里……
    高中的时候就有男生追，到了大学里，家长老师都不再管束了，男生们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
    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招多少狂蜂浪蝶。
    可这丫头……到底开窍没有？
    曹阳忍不住想起刚才她看着贺成哲的目光，温柔如水。
    似有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