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菟丝花

    “你喜欢小贺？”曹阳忽然问。
    “咩？”夏柔一脸懵逼。
    曹阳点颗烟，“啪”的收起打火机:“看你们俩好像挺熟？”
    “成哲哥经常带我一起出去玩的以前，还有四哥, 我们一起。后来高三忙了, 才没怎么一起出去玩。”夏柔解释道。
    是吗, 原来还有贺成哲？他以前一直以为就老四带她出去玩呢。
    他吐了口烟，问：“大了你得有十岁吧？”
    “九岁。你别瞎想。”夏柔无奈道，“因为他跟四哥是好朋友, 我才跟他熟的。”
    “大太多了。”曹阳直接否决道，“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了，声色犬马的，思想复杂，不适合你。”
    他拍拍她的头：“等开了学，在学校里找个喜欢的男生, 好好谈场简单的恋爱。”
    “你还小。”他说，“别跟这些社会人混在一起。”
    “都说了是你瞎想……”夏柔分辨道。
    但是曹阳显然是不信的。
    夏柔十分无力，忍不住嘟囔道：“我还小呢, 不想谈恋爱。”
    啧，不知道是谁，觉得自己十八了就想飞出他的手掌心瞎扑腾去了。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小了？
    曹阳才想着，就听见夏柔继续道：“倒是你，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把大嫂给我娶回来啊？”
    曹阳站住，扯她头发：“说清楚，什么大嫂？”
    “放开放开。”夏柔抢自己头发，理所当然的说，“王曼啊，你们俩不是在谈着呢吗？”
    “别胡说，没有的事。”曹阳叼着烟否认。
    夏柔笑道：“我都知道了。伯伯和二哥聊天的时候我都听见了。”
    曹阳磨磨牙，道：“结束了。”
    夏柔一呆。
    “什么结束了？”她追问。
    “我和王曼，不合适。不打算再继续了。”曹阳无所谓的说。
    夏柔额头冒汗：“大哥你别瞎说！你和王曼姐多般配！你不找她找谁？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大度点，让着点人家女生嘛……”
    曹阳看了她一眼：“什么叫我不找她找谁？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你这么紧张干吗？我跟她本来就没什么，不过就是吃过几顿饭而已。”
    夏柔都毛了。
    “可可可可是！可是王曼姐！咱们省城，再也找不到比她条件更好的女孩了啊！”夏柔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随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赶忙放低了声音，“大哥，我跟你说，情侣吵架很正常。你别一生气就说分手什么的，你放两天，等不生气了再跟王曼姐好好沟通。不管什么事，大家都好好说，总能解决的……“
    曹阳看着夏柔，渐渐皱起了眉头。
    “你就这么喜欢王曼？”他问。
    夏柔对王曼的在意和推崇，已经有点超出了“喜欢”的范畴。而且，曹阳清楚，王曼对夏柔并不熟悉，夏柔与王曼除了那少数几次碰面，也没有来往。
    夏柔连忙道：“是呀，我很喜欢她的。我觉得她超棒的，各方面都超棒啊。真的我看了一个遍，没看到有人能比她更好的！”
    曹阳吸了口烟，吐了出去。
    “小柔。”他说，“王曼出身很好，所以人很傲气。很多人想接近她，但她并不会对谁都给好脸色。她有这种傲的资本。”
    “所以……”他摸摸她的头，“你喜欢她就远远看看她就行了。别往她身边凑，她这个人不太好相处。”
    夏柔仰着头，呆了一会儿，忽然问：“王曼她是……看不上我是吗？”
    曹阳没有承认。
    但曹阳知道，王曼的确看不上夏柔。
    早先偶尔碰面的场合，王曼对夏柔还算亲切和蔼。可上一次他提及到夏柔的时候，王曼的态度让他明白，她是看不上夏柔的。
    前后会产生这种态度变化，只能是因为王曼后来知道了夏柔并不是他血缘上的妹妹。
    锋芒过于外露，城府却还没有深到能收敛好真实的态度。并且是在他明确的对外界传达出他对夏柔的态度之后，依然不在意的表达出这种态度。
    就是那个时候，曹阳产生了“没意思”的感觉。
    感到他与王曼的相互试探，可以结束了。因为他对她，估计是找不到什么感觉了。
    作为少年丧母的长子，曹阳的在他的成长中一直承担着保护和照顾弟弟们的责任。这种强烈的责任感，塑造了他护短的个性。
    他最容不得的，就是被他划到了自己羽翼之下庇护的人，被旁的人欺负或者轻视。
    夏柔，是现在曹家最年幼、最弱小的一个。甚至不像他的弟弟们会自己长大并强大起来，她很可能一辈子都这么弱小，都需要他来看护照顾。
    因此，他不可能选择一个看不上她的女人做妻子。
    王曼，便出局了。
    夏柔也猜出来王曼为什么会改变对她的态度了。
    她有些难过。
    因为这一世，她真的很努力做一个听话的不讨人嫌的人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有很大的进步，结果上一世最嫌弃她的那个人，依然嫌弃她。
    她可以努力学习，努力听话，努力不给别人带来麻烦。可是有些事，却是她努力也无法改变的。
    比如出身。
    这让本来充满信心，以为现世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的夏柔，深受打击。
    她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把眼中的泪意憋回去。
    曹阳忽然有些恼怒。
    王曼对夏柔的轻视，他本来顶多只是不喜而已，但是这时，看着夏柔微垂的眼眸，和努力想忍住的难过，一股莫名的怒意就从心底升起。
    王曼凭什么看不起夏柔呢。夏柔就算不姓曹，也是他呵护着长大的女孩。
    有他在一天，谁也别想轻忽他的女孩！
    他揉揉她的头，低声道：“别瞎想。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跟你无关。你没听曹安老抱怨吗，说王曼太傲了。”
    夏柔垂头片刻，缓了缓情绪，又抬起头来。
    到底这一世比起上一世，她的确是有了许多进步的。比如，处理自己情绪的能力，或者，直面别人对她的轻视的勇气。
    “大哥，”她直视着曹阳的眼睛问，“你和王曼，不会是因为我才闹不愉快的吧？”
    “谁跟她不愉快了，我们本来就没见过几次。”曹阳撇清。
    “大哥！”夏柔忽然抓住了曹阳的手腕，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你认真跟我说，到底是不是？”
    曹阳盯了她一会儿，断然道：“当然不是。我们俩见面，怎么会提到你？”
    他清楚的看到，在他否认了之后，夏柔紧绷的肩膀，才松了下来。
    他心里忽然有点难受。
    “你怎么会想这么多？”他露出浅浅的笑，拍拍她脑袋，“都胡思乱想些什么？”
    夏柔的神情有些晦涩不明。
    她低下头跟他说：“我不想做你的负累，要是你是因为我……我，我一定搬出去，这次……再也不听你的了……”
    曹阳微愕。
    “夏柔，你在说什么？”
    “所有的女朋友和妻子，都讨厌小姑子……”夏柔轻轻的说，“可是其实还有比小姑子更讨厌的，就是我这种……”
    她把当年和女同事们那段关于红颜与青梅的说法，套在了班里的女同学身上，讲给了曹阳听。
    她说：“王曼姐要是不喜欢我，也是很正常的。女生之间就是这样的……不表示她人不好……所以，你别因为这个跟她生气……”
    她想劝和曹阳与王曼，却不想曹阳根本没把她后半句听进去。
    他神情严肃，眉头皱出了一个“川”字。
    他打断她，问道：“小柔，你之前想搬出去，是因为这个原因？”
    夏柔微顿，不想承认。但她其实从来不是善于说谎的人，更何况是在曹阳的面前。
    是或者不是，她就算不回答，答案也已经清晰明了了。
    “大哥……”夏柔缓缓道，“还记得前年我给你求的符吗？”
    “我那时候许了愿，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有一个好太太，给我生一堆小侄子、侄女。”
    “大哥……我，我希望二十年、三十年以后，我能再去寺里，还这个愿……”
    曹阳的心中，便被一种柔软包裹。
    他觉得他作为兄长，照顾她守护她，都是份内之事。但他没想到，这个他觉得柔弱得大概需要他照顾一辈子的女孩，原来早就成熟得超越了年龄，早就悄悄的、默默的甚至偷偷的想要守护起他来。
    她此时看着他的目光，就像刚才她看着贺成哲的一样。
    温柔，似水。
    曹阳恍惚明白了，她并非对贺成哲情愫暗生，而是对她身边熟悉的人，她都希望他们好。
    她带着美好的愿望，看起来就柔软温暖，有着别样的温柔和美丽。
    那份温柔，触到了他的心底，像一丝电流窜过身体，生出了莫名的悸动。
    曹阳强压下那份悸动，和想要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的冲动，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长期的锻炼和不再挑食，她的贫血体寒已经比刚到家里时好得多了。她的手握起来，不仅柔软得不可思议，而且是温热滑腻的。
    曹阳把她的手握紧。
    “小柔，别想这些。这不是你该想的。”他用自己都意外的温柔的声音，轻轻的对她说，“有我在，你不用想这些。”
    你只要好好长大，别着急，缓缓的成熟即可，要等到你最美丽的时候，再努力盛放。
    而不管在那之前，还是之后，呵护你、保护你，都是我的责任。
    夏柔仰头望着曹阳。
    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和她的大哥很不一样，可却又像极了。
    她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两个男人的样子在她眼前渐渐重叠，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白皙的面孔仰头望着他。瞳孔漆黑，面颊娇嫩。
    曹阳的目光便停留在那粉粉的、柔软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