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惊魂

第20章


  “我得回我儿子那里,”我说,“他大概快醒了。”
  唐尼点点头。“那些粉肉色的巨虫,”他说,“它们都飞走了。那些怪鸟也一样。汉克.韦勒说,最后一只大约四点左右撞了玻璃窗。很显然的……野生动物……在夜里比较活跃。”
  “可惜布伦.诺登不知道,”我说,“诺姆也不知道。”
  他又点点头,半晌没有开口。最后他点上一支烟,望着我说:“我们不能守在这里,大卫。”
  “这里有食物,也有足够的饮水。”
  “与这不相干,你也明白。万一外头某只巨兽决定不再守候,而要闯进这里来,那我们怎么办?我们难道还想用拖把柄和打火机油把它赶开吗?”
  他说的没错。也许雾对我们有种保护作用,将我们隐藏起来。但或许雾并不能将我们隐藏太久。我们困在超市里已大约十八个小时了,我开始感到有气无力,就是游泳游太久后会有的那种感觉。我想安全至上,只要待在这里,守着比利(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也许半夜再和亚曼达打一炮),等着看雾会不会消散,使一切又恢复旧观。
  我在其他人脸上也看到同样的想法,这点醒了我,现在或许有不少人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出超市。在经历这一夜后,光想着走出去就能把他们吓昏了。
  唐尼注视着这一切思绪在我脸上流过。他说:“雾刚来袭时,这里大约有八十个人。八十个减掉员工诺姆,布伦.诺登,四个和诺登一起出去的人,还有汤姆.史麦利。还有七十三个。”
  再减掉那两个现在躺在一堆普瑞纳幼犬营养狗食下的士兵,剩下七十一个。
  “然后你再减掉那些完全不管用的人,”他又往下数,“大概十或十二个,算他十个好了,那就剩六十三个。但是──”他举起一只沾满糖粉的手指,“这六十三个人中,大约有二十个人是绝不肯离开的。你得拖走他们,而且他们会又踢又叫。”
  “这证明什么?”
  “证明我们必须出去,如此而已。我要走,大概中午的时候吧。我计划带走所有愿意走的人。我希望你和你儿子也能一起走。”
  “在诺登出事之后还出去?”
  “诺登像是羊入虎口。但那并不表示我,或和我一起走的人,也得出去送死。”
  “你如何预防呢?我们只有一把枪。”
  “那还算运气哩。不过如果我们想法子通过十字路口,也许我们就可以到得了大街上的‘狩猎之家’,那里有很多枪。”
  “一个‘如果’,再加上一个‘也许’,未免太多了吧。”
  “大卫,”他说,“眼前这情形,只怕有更多如果吧。”
  这句话他说的很慢,只是他可没有一个孩子必须设想。
  “听着,我们暂时别谈这个,好吧?昨晚我没怎么睡,但总算想了几件事情。你要听听吗?”他又说。
  “当然。”
  他站起身来,伸伸懒腰。“和我一起走到窗边去吧。”
  我们从最靠近面包架的结帐出口走出,站在一个观测孔旁。守在那观测孔旁的男人说:“虫都飞走了。”
  唐尼拍拍他的背。“你去喝杯咖啡吧,朋友,有我守着。”
  “好。谢谢。”
  他走开了。唐尼和我站到观测孔前。“告诉我你看到外面有什么吧。”他说。
  我看了。前晚被撞翻的那个垃圾桶,撒了一地垃圾、废纸、空罐头和“奶品皇后”的奶昔纸杯。垃圾再过去,我看得见最接近超市的一排车子,褪进苍茫中。我看得到的就是这些,因此我照实对他说了。
  “那辆蓝色雪佛兰小卡车是我的。”他说着,用手指了指。我看到的只是雾中的一抹蓝。“你回想一下,昨天你开车来时,停车场里相当拥挤,对不对?”
  我望向我的越野车,想起我之所以能停到这么近的地方,是因为有人正好驶离。我点点头。
  唐尼又说:“现在你记住这事实,再来想想另一件事,大卫。诺登和他的四个……你怎么叫他们的?”
  “地平说会员。”
  “是的,叫得好,他们的确固执己见。他们出去了,对吧?整条晒衣绳几乎都放出了。然后我们听见那些怒吼声,听起来像是有群大象在那里。对吧?”
  “我不觉得那声音像大象,”我说,“听起来像──”(像远古沼泽的声音)是浮上我脑际的句子,但我没对唐尼说出口,尤其是在他拍拍那人肩膀,叫他去喝杯咖啡之后。简直就像教练在重大比赛时拍拍球员一样。我或许会对奥利说,但不会对唐尼说。“我不知道听起来像什么。”最后我虚弱地说。
  “不过那声音听起来很大吧?”
  “是的。”的确大得吓人。
  “那么,为什么我们没听见汽车被撞毁的声音?金属撞击声?玻璃碎裂声?”
  “呃,因为──”我停住口。他问倒我了。“我不知道。”
  唐尼说:“受到那不知名怪物攻击时,车子不在停车场里。告诉你我怎么想的吧。我想我们之所以没听到汽车撞击的声音,是因为大部分车子都不在了……消失了。掉进地里、蒸发了,随你怎么说。强到足以使梁木碎裂,将窗框扭曲变形,并震得货品纷纷落地,而且火警铃声也同时停止。”
  我试着想像半个停车场消失了,想像走到外面,看到一滴雨落到柏油路面上画了黄线的停车格。一滴,一阵……或者甚至是一场疾雨,落到白茫茫的雾里……
  停了两秒后,我说:“如果你是对的,你想等你坐进你的卡车后,可以走多远呢?”
  “我想的不是我的卡车,而是你的越野车。”
  这我得好好想想,但不是现在。“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唐尼迫不及待地往下说:“隔壁的药局,那就是我想的。怎么样?”
  我张嘴想说我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但又随即闭上嘴巴。昨天我们进城时,桥墩药局还在营业。洗衣店关了,但药局是开的;自动门还用橡胶门档挡着,好让空气流通──当然,因为停电,他们的冷气机派不上用场。联邦超市的大门离药局的大门大概不到二十呎远。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药局里的人没半个跑到这里来呢?”唐尼为我提出疑问。“已经十八个钟头了。他们不饿吗?他们在那里总不能拿感冒药或卫生棉当饭吃吧?”
  “那里也有食物,”我说,“他们也兼卖一点现成食品,动物饼干,小点心什么的,还有糖果。”
  “我不相信他们会待在那里吃饼干、糖果,而不会想过来这里吃鸡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要出去,可是我不要当B级恐怖片里那些难民的晚餐。我们可以派四、五个人到隔壁查看药局里的情形。就像放出一个观测气球吧。”
  “就这样?”
  “不,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她。”唐尼简明地说着,并翘起拇指指向店铺中央的一条信道。“那个疯老太婆。那一个巫婆。”
  他指的是卡莫迪太太。她不再单独一人了。有两个女人加入了她的阵营。由她们的鲜明衣着看来,我猜她们可能是观光客或是来避暑的,也许离开家人“只是到城里买几样东西”,现在却为丈夫和孩子担心不已。
  她们需要任何慰藉,甚至卡莫迪太太也好。
  卡莫迪太太的裤装明亮而突出。她在比手划脚地说话,一张脸正经而严厉。那两个穿着鲜艳(自然比不上卡莫迪太太的裤装和她挂在胖手上的那只大提袋)的女人则专注地聆听。
  “她是我要离开这里的另一个原因,大卫。天黑之前,她会招揽到六个人左右。如果那些巨虫和怪鸟今晚再来,天明之前她会召集到一大群人。那时我们就得担心她指定应该牺牲哪个人了。也许是我,也许是你,或者是麦克。说不定是你儿子。”
  “那太荒谬了。”我说。真的吗?一股寒流窜过我的背嵴。
  卡莫迪太太的嘴一开一阖地动着。两个女人的目光盯着她皱缩的双唇。那真的荒谬吗?我又想到那些喝着镜子小溪的动物标本。卡莫迪太太自有其力量。就连平常理性实际的黛芬,说到这老太婆的名字时也会感到不安。
  那个疯老太婆,唐尼这样叫她。那个巫婆。
  唐尼又说:“在这个超市里的人,正经历一种精神错乱的经验。”他指指扭曲变形,已经部分碎裂的红色窗棂。
  “他们的脑袋可能就像那框子一样。我的就是。昨晚我想了半夜,觉得自己八成是疯了。我必定是在丹佛的疯人院哩,幻想那些巨虫、史前怪鸟和触须,但只要护士来帮我打一针镇静剂,那些幻象又会消逝无踪。”他的脸绷紧、泛白。他看看卡莫迪太太,又看看我。
  “我告诉你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人们越昏乱,越会相信她的胡言乱语,到那时我希望我不在这里。”
  卡莫迪太太的唇动个不停,舌头在参差不齐的老人牙齿间飞舞。她看起来的确像个巫婆。为她再戴上一顶黑色尖帽子就十全十美了,她对她捕获的两只毛色鲜艳的鸟儿在说些什么呢?
  箭头计划?黑色春季?地狱发出的憎恨?活人血祭?
  狗屎不通。
  全都一样──
  “你怎么说?”
  “走一步算一步。”我说:“我们试着到药局去。你、我,奥利──如果他愿意去的话,再找一、两个人。其余的到时再说。”即使仅此而已,也让我感到有如空中走索般的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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