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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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亦琳跟宋诚志提起高强,喜忧参半,这儿子是真出息了,出息到自己说话不管用了,就高强在香港的这最后半年,虽然自己没亲眼看见,可听到的都是生活糜烂手段卑鄙的评价,中国人讲情义,他那套作风在国外或许无可厚非,可在国内,是会被骂到祖坟的。
    如火如荼的奥运年,注定又是历史性的一年。
    老头子被地震吓回来了,家里的土地掘地三尺的换了一层,被宋然泼药根本就不长草了,服役了四十多年的卧瓷缸也下岗了,窗棂上挂满了蜘蛛网,唯一看着不像荒村野宅的书房基本上是各种古籍铺了一层地毯了,最让老头心疼的是那把藤椅,被宋然坐穿底儿了……没新鲜的,整个院子重新装修吧。
    高强来到钟老头家,看到的就是这幅面目全非比城楼大修还热闹的景象,那年童子尿浇灌的老桑树就剩下一个巨坑了,厅堂里四壁空空,有火烧的痕迹,宋然的住的那排厢房整个都拆了,工头说是老爷子的吩咐,不拆去不了邪。
    宋然跟着老头去郊区避暑了,宋诚志一跟她提高强要回来,宋然就关了手机不回家了。
    本来高强也没想这么急,都等了四年了,也不在乎这两天,可回到老房子看到宋然房里的钢琴就等不了了。钟老头一直严禁宋然接触音乐,除了京剧,连流行歌曲都不让她听,他说音乐让人感性,宋然没那个心,盛不了那么多的感情。宋诚志说那钢琴是宋然出院后让他拉回来的,摆了这么多年,宋然倒是经常擦,但一次都没弹过,当然,宋然的水平也仅限于一闪一闪亮晶晶。
    如何能等!
    高强从工头那要了钟老头的秘书的电话,可惜那四十多岁的秘书就在老头和宋然面前喂着一群大肥鹅,宋然下旨,说自己和老头子去灾区义诊了,一竿子就把高强支到大西北震区去了,高强在陕西找的满脚大泡,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苦了,不过歪打正着,灾区走了二十多天,找回了点儿良心,从香港带回来的那些钱,现场就捐了。
    宋然不回城凑奥运的热闹,学校因为奥运会也推迟了开学,老头想念刚出生的重孙子,可也只能被宋然牵着胡子走,一老一小在郊区住了三个多月,完全与世隔绝,老头子每天都跟宋然上山,宋然铺了毯子连瑜伽,老头打太极拳,每每老头看着家的方向满目悲怆,宋然就会幽幽的提醒:玩死了他几只画眉,给了他这成群的麻雀,祸害了他一颗桑树,给了他这一个山头的松柏,吃了他几年鸡鸭鱼肉,如今还给的都是现吃现宰绝对的无公害的绿色食品。
    初一躲过了,还有十五呢。老头子一被放行,就钻儿子家不出来了,宋然想跟着打地铺,别说老头了,老头的儿子也不同意啊,他可刚当爷爷,如今老爷子见了宋然跟耗子见猫似的,万一小崽被宋然玩出了阴影他找谁评理啊,于是勾结了老头的秘书,偷偷给高强打了电话。
    因为宋然,老头儿子家就剩下仨人:老头,宋然,刚满百日的小崽。老头的儿子救星一样把高强领进了门,看到的场面差点没让他这个五十多刚当爷爷的哭出来:宋然躺着小崽的肚子咬着小崽奶瓶睡的口水流了一大滩,小崽也在睡,嘴里也咬着东西,却是老头的脚趾头……
    也不知道这爷儿俩是怎么玩的,天都没黑就睡的这么沉了,老头的儿子抢救一样把小崽扒拉出来,小崽嘴里没了东西,哇哇的哭,老头和宋然却不约而同的翻了个身,继续睡……
    高强抱起人就走了。
    宋然在电梯里就醒了,不过没睁眼,这样抱过她的人,就一个。
    想过一千个见面的方式,没想到会是这种,憋屈了这么多年的怨恨,看到她的脸,荡然无存,以为自己早就过来冲动的年纪,心脏卡在喉咙跳动,才想起自己才22岁。高强把宋然放进自己刚贷款买的甲壳虫里,不想趁人之危,可看到她睫毛抖动,就忍不住吻了下去。
    宋然几乎是立刻睁眼了,本来是想趁他退出去进驾驶座时推门跑的,可没想到这臭小子长个子长力气胆子也长了!
    奶香刚被卷进自己的口腔,血腥就开始蔓延了,高强在退出自己舌头的同时,掐住了宋然的脖子,忘了她牙口最好了。
    俩人比眼大,都挺上火的。
    突然,宋然啐了一口……高强不得不退出来,一脸的口水,也许还有自己的。
    宋然嫌恶的抹着嘴巴,从车里钻出来:“你他妈的吃大蒜了吧!”
    是洋葱,高强是从跟客户吃土耳其菜的应酬上跑来的。
    “你呢?还没断奶呢?”高强恨恨的在牙齿上蹭舌尖的血腥。
    宋然脸一红,哼了一声,想扭头就走,可是更想再多看他一眼,这小子去整容了吧……好看……
    宋然这种斜着眼睛瞄的样子,让高强更火大了,掐着肩膀硬给塞车里,扣上安全带,看她解开刚想骂,宋然自己又给扣上了,恬不知耻的边拽门边说:“我饿了,要吃大餐!”
    宋然所说的大餐,是学校附近的麻辣烫小摊,天一黑,才开始营业,因为没牌照。宋然吃的是酸辣粉。因为身体不好,这种刺激性的东西是不能吃的,自从不下厨,宋然对饭菜要求就没那么多了,平常的饮食也很克制,除非馋的不行了,才来吃一碗。
    还碰到了几个同学,宋然大方的说请客,然后让高强掏钱。
    高强一口没吃,倒不是心疼那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块的饭钱,是宋然的吃相。都说人是越学越回来,可没想到这人退化的这么快,宋然的吃相,比那个刚百日的小崽好看不到哪去,腮帮子都是油点子,半碗还没吃完,衣服前襟就湿了一大块,最看不下去的是,她门口堆了一堆卫生纸,还是那种质量最次的纸,纸边跳进碗里,宋然能挑出了继续吃,明明辣的滋啦滋啦直倒气,还捧着碗喝汤……
    高强身上穿着阿玛尼的西装……
    她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高强捏鼻梁。
    “嗝——啊……”宋然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饱了。
    “行了,我回学校了,明天还要去系办报道呢,就这样。”宋然要走。
    还是那么缺德,利用完就扔,高强拉住她一只胳膊,挑眉:“四年没见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宋然被他这副半是挑衅半是风流的模样晃了一下,本能就说:“啊,下次我请。”
    高强拽着就给扔车里了,家是不能回,高亦琳那和宋诚志那都不行,去那个她把自己“□□”的房子!
    那个房子一直空着,白交了四年的物业费,宋诚志舍不得租或卖,宋然也一直没提过,但钥匙,四个人都没卸。
    “我告你别抽风啊!我这刚吃饱血糖高,说晕就晕!”宋然在口袋里攥着自己的钥匙。虽然还差好长的一段,可这个方向,目的地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晕?那正好。”高强终于笑了。
    “草!”宋然别过头,看着窗外的霓虹不说话了,这小子哪学的这么多花花肠子,笑起来跟艳照门的男主角似的。
    人都是左脸最好看,高强车开的很危险。其实宋然变了很多,无论从外表还是性格,以前的衣服都是高亦琳在打理,不用说,款式到质量都是最好的,如今,宋然对衣服没要求,能穿,不露,禁脏就行,而她的头发,仍旧是短发,短到跟假小子似的,为的是一个礼拜不洗看不出来,都说学医的多少有点洁癖,可宋然自从湖北回来后,都不习惯早晚刷牙了。至于性格,就跟她吃的那碗酸辣粉似的,一个字,辣。
    大概是少言少笑冷漠惯了,宋然脸上连普通人的笑纹都没有,但眉心的皱纹却很明显,皱起来,几乎两条眉毛都连了,仍旧那么黑黑密密画上去的一样,脸上的线条很光滑,吃饭流出的汗干了,剩下一层油糊着,反射着霓虹开始灿烂起来的光线,有点梦幻感。高强忍不住摸了过去,还没触碰到,宋然惊恐的转头,嘴巴张的很大,但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开了不到十天的甲壳虫,疯疯癫癫快快乐乐的亲着梧桐树扎进了绿化带。
    宋然那一侧的镜子被刮掉了,车门也被挤瘪了,还好她人没事,整个人蜷缩在车椅上,本来就瘦,也没占多大地。
    俩人惊魂未定的喘,都吓的够呛。高强半爬在方向盘等着宋然骂,等了半天,只听到一串咽口水的声音,咕噜噜的,很响。
    宋然揪着自己脏呼呼衣襟,脸红的像苹果,吓的有一半,另一半大脑里挥之不去的高强的表情,就像那年把他从猪圈中勾引出来时一样,像小孩受了委屈扑回妈妈怀里时将哭未哭的样子,让人心疼。
    “你没事吧?”高强看她神色不太对。
    宋然连连摇头,却不肯放下自己的脚,手躲在衣袖里,扣着自己的心脏。
    “真的没事?”高强不放心,往前凑了凑。
    “你他妈的磨叽个屁啊!”宋然恼羞成怒的吼。
    这就对了嘛,高强笑,发动车:“要晕赶紧啊,现在晕还能送你去医院。”
    “送我回家。”宋然冷漠的口吻,而且疲倦。
    高强把车倒出来,停在路边,已经到了“家”门口了,还以为她默许了呢。看着她严肃的侧脸,高强只能退步,甚至是带着那抹熟悉的敬畏,掉头。
    一退再退,赢不了啊!高强这回没分神,车开的很快,故意开了收音机,很大声,可路程就那么短,就连平日这个时间段的堵车都没发生,难道是天意,收音机放的是那首高强在港大泡妞用的歌:让我为你剧烈的心跳,让我为你一次次燃烧……
    车还没挺稳,宋然就推门下去了,高强熄了火,想跟上去,可宋然的背影匆匆,他一只脚才出来,人就不见了。高强抬头,家里的灯亮着,看来宋诚志也在等她。
    于是又缩回来,闭上眼,黑暗中写满了对自己的失望。
    一时的卑微,一世的卑微,难道自己真的无法翻身了吗?为什么她眉头一沉,自己就不自觉的怕了呢?
    可怕的奴性啊!
    宋然蹭蹭爬回家,进门就拐弯进了厨房,宋诚志正在炖鱼,早上宋然给他打过电话,说晚上回家,这不,炖了一下午的草鱼,骨头都酥了。
    宋然扒着窗户往外瞅,这才多会儿啊,人就走了,真是白眼狼!
    “瞅什么呢?然然?”宋诚志凑过来一起瞅,楼下挺消停的啊。
    “没什么,有流氓!”宋然恨恨的转身,看到菜板上的菜刀,抄起来就扔了出去。
    “嘿,你扔菜刀干嘛啊,我这菜还没切完呢!”宋诚志跟唐僧拣月光宝盒似的,颠颠跑下去捡回来,四十多岁人的,也喘,“还好没砸的人。”
    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高强去哪了?去修车了呗!
    宋然本来是吃饱了,晚上她的饭量不大,可宋诚志做了一桌子菜,意思意思也得吃两口。宋然要去实习了,大五的时候本来就该全年都在医院的,可是她有特权,老头子一张条子,学校和医院都欢送。宋然的研究生不是临床方向,可基本的诊疗还是要学,带她的那个教授是老头子钦点的,不是学院派,作风也很狂野,三天两头的带着宋然他们一拨研究生去外地义诊,本来没有学外科的,遇到了要开刀的,宋然就跟着西医医生一起动刀,在山西时遇到了一个心脏前长了囊块的病例,患者没钱去北京做手术,死马当活马医的签了手术单,结果刀是宋然下的,主刀医生两手还举着,宋然就切了那个囊快拿走玩儿去了。大概是对自己胸前的伤口耿耿于怀,对于开膛破肚,宋然研究的非常透彻!
    心情闷闷的吃饭,一条三斤多的草鱼,爷俩还真吃干净了。
    “然然,我听你钟爷爷说,你们顾教授要带你去广州?”
    “啊?不知道啊,我还没去学校。”
    当学生的消息还没当爹的灵通,还是自己的事。宋诚志叹气:“那你明天先去学校看看吧,看看是在这边实习,还是去广州。爸爸是希望你留在这边,这几年你到处跑,都成野孩子了。”
    宋然被逗的直笑:“放心,我要想回来,他们把我发配到埃塞俄比亚都没用。”
    吃完饭,宋然洗碗,饭菜都剩下了,包了保鲜膜放冰箱,留着宋诚志明天吃,鱼汤也留着,是加了中药炖的,宋诚志这几年也开始保养了。看到冰箱里两袋全身字母的东西,宋然一时好奇翻出来看,看不懂,不是英语,摸了摸,应该是香肠之类的。宋然冷笑,放了回去。
    “爸,十一有什么打算?”宋然回到客厅,陪宋诚志看电视。
    “啊?没,没什么打算……”宋诚志坐了起来,小口喝茶。
    “哦,那咱爷俩出去玩玩呗,好像好多年没一起去旅游了。去湖南怎么样?凤凰古城?韶山?”宋然看上去是说真的。
    宋诚志只有点头的份儿,宋然看着他,突然疲惫的笑:“算了,我十一多半没时间,下次吧,您要是在家呆的闷,跟韩叔叔他们搭伙去吧。”
    “然然,我……好,我知道了。”还是没胆量提气高亦琳,宋诚志悄悄叹气。
    看了一会电视,宋然要回房了,告诉宋诚志明天就在学校住了,有事打她宿舍电话,宋诚志让她把手机带着,宋然说到了医院也关机,带不带没什么区别。
    何况即便你出事,第一个打给的也不是我。
    上学,宋然是带眼睛的,吓唬人的用途居多。宋然面嫩,不戴眼睛看上去跟单纯的十七八女孩似的,而且她神经大条,走着走着没准就被一只蚂蚁逗笑了,大二时,一堂课结束,老师和同学才发现宋然蹲在门口解剖一条蜈蚣,四十二只脚,一条都没断,当时她就带着眼镜,非常认真的告诉了老师这个结果,老师就在课堂上表扬宋然对学术认真的态度,让大家学习,可她如果不带眼睛,即使正正经经的解剖人的尸体,看着也跟小孩耍菜刀似的,不亦乐乎的在玩儿!
    “灭绝师妹”成了“灭绝师姐”,总有不怕死的小师弟来堆积宋然的传说。
    宋然步履匆匆的去系办,起床晚了,路上还堵车,不知道顾老头子还在不在。
    “学姐,学姐!”浑厚的男生。
    宋然脚步没停下,扭头打量,不认得,
    “学姐,我张宇飞,去年针灸学让你下针的那个。”男生高高大大,看着不像学医的,多健康啊。
    “哦,早说啊,尿裤子那个是吧。”宋然哼了一声,害他输给了老头子一只大公鸡,老头子让她扎出大便失禁的穴位,结果这男生太健康,早上排过了。
    张宇飞脸一红,嘿嘿两声继续跟着,宋然没再搭理他,去系办销了假,上四楼找顾老头,顾老头不在,实验室只有两个同学在做实验。宋然的两个同学在调方剂,宋然一看材料,手就痒了,那俩同学一看宋然精光烁烁的模样,立刻就停下手里的活,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剩下大难临头犹不自知的张宇飞了。
    一番鼓捣后,宋然拿了个试管,不多,拇指深的褐色试剂,让张宇飞喝。张宇飞虽然听说过宋然的手段,可美人在前明眸善睐低吟浅笑,□□也得喝啊。他喝的不是□□,比那遭罪大了,是□□,其实宋然只是有材料勾兑出一种类似味精的东西,又兑了些麦芽糖,而且只是一般剂量。
    张宇飞才喝完,宋然就端坐在桌子前一边观察一边写记录:五秒钟,脸色涨红,七秒后,鼻血流出来,九秒,人倒了,伴随抽搐,口有涎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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