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凰兮从我栖

第60章


金乌听了白术的话不禁失笑,“然后呢?会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
    没有得到白术的回答,蓦地,金乌感觉到羽毛被打湿后传来的阵阵凉意。
    “喂……”想要回头看看白术,脖子扭到一半,又转了回来。金乌放慢了飞行的速度。
    气流变得和缓,清明过后的空气已不似寒冬初春时的清冷,带着些许温暖与潮湿,像是一盏残温的茶。
    金乌带着白术越过崇山,回到南禺上空时,低低盘旋了一阵,最后落下。
    张口欲叫白术下来,一偏头,望见正坐在石桌旁看书的翊泽。
    “师尊。”金乌低头,“不知师尊在此,弟子多有冒犯。”
    翊泽起身,摆了摆手,算是应答,然后踱至金乌身边,“怎么回事?”
    金乌回头看了看背上的少女,见白术已趴在他背上睡着了,眉头紧皱,眼角还挂着一道残留的泪痕。
    “启禀师尊,徒儿今晨带阿术师妹出门,想是路途颠簸,师妹有些疲惫了,徒儿现在就将她送回去……”
    不等金乌说完,翊泽已伸手一捞,将白术打横抱了起来。
    金乌:“……”
    鸟眼陡然瞪大,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翊泽。
    看着看着,还用羽毛将眼睛擦了擦,嗓子里卡了许多话此时却是一句都蹦不出来。
    被翊泽抱在怀中的白术毫无察觉,甚至还动了动,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在翊泽臂弯中睡得酣沉。
    翊泽垂下眼帘,连带着头也低了低,定定注视着怀里人,以至于金乌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去忙吧,为师来照看她。”
第58章
白术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幼时,亦或是更早的时候,她看见她娘亲紫菀上神抱着一个婴儿,站在类似丹房的地方。
    房间正中燃一坛香炉,四周散落着几块龟甲,白须较之现在要少上那么几根的妙成玄尊,站着香炉前,用拂尘随意将龟甲拨了拨,低叹一声,“不妙啊。”
    “卦上怎么说?”紫菀声音很急。
    妙成玄尊觑她一眼,“说给你听,你听得懂吗?”
    紫菀:“……”
    紫菀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抬手将怀中婴儿托高一些,迟疑道:“师父,你叫我舍了这个孩子,是何意?”
    “你这个孩子啊,是天煞命格。老夫活了这么多年,所见到占了此命格的人,连着你腹中的孩子一起……”妙成玄尊顿了顿,比出手指,“一共两个。一个是这孩子,还有一个,是你师姐慕离。”
    “师姐……”紫菀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师父已经很久没有提起她了。”
    “老夫是不忍心提呐。”妙成玄尊捋着长须,“当年的事情……唉,当年的事情。”
    又道:“天煞命格再现,意味着此命格的轮回之道重又开启了。”
    “师父,你说……”
    妙成玄尊眼神一凛,一句“你猜得不错”刚要脱口,这边紫菀已麻溜地说完了一句话。
    “师父,你说的什么我果然听不懂。”
    妙成玄尊:“……”
    紫菀一脸坦然。
    妙成玄尊颓丧地摆摆手,“罢了罢了,这么同你说吧,此种命格只会出现在一人身上,阿离灰飞后,天煞命格也随之消失。未曾想过了这么多年,又再度出现了。”
    紫菀怔住,“难不成,六儿是师姐……”
    “非也。”妙成玄尊道,“阿离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紫菀沉默了一会,“那为何?”
    “此事甚离奇,只能说天数变化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妙成玄尊将地上的龟甲拾起,轻轻掸了掸,“所以,菀儿,为师劝你将这孩子舍了吧,天煞的孤星,你与她多亲近一分,她便多克你一分。”
    “师父的意思,是要我学紫……天后殿下吗?哼,舍弃自己亲骨肉,我做不来。师父当年,不也明知师姐的命格,还将她收作徒弟吗?”
    “是我心存侥幸,以为可以改她命格,不曾想……”妙成玄尊摇摇头。
    “师父,莫要再劝我了,昆仑的孩子天生地养,不论她是好是歹,我都会把她拉扯大,再说了,天煞孤星只克至亲,又不会妨碍到别人,我跟阿清命都硬着呢,不妨事。”
    白术看到此处,忍不住腹诽一句,原来她娘在妙成玄尊面前这么没正形的。
    后来的画面变得模糊,白术一看不见二听不清,只朦朦胧胧间闻得一句,“还有心上人。”
    ***
    翊泽将白术抱进屋后,先是取了只靠垫让她靠在榻上,又恐清明露重,点了一小坛炉火供她取暖。
    榻上的少女睡得正沉,睫毛清灵颤动着,像合翅的蝴蝶。翊泽盯着白术睡眼看了一会,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少女的眉眼分明一笔一画都出自他的手笔,此时看来却好像天生便属于白术,眉、眼、鼻、唇,嵌在她的脸上,融合得恰到好处,让所见之人难以移开眼。
    翊泽觉得这张脸很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记忆中却一点残留的影响都没有,他一直奇怪,无凭无据,自己为何就画出了这张脸。
    熟练得像是曾经练习过千万遍。
    睡梦中的白术忽然皱了皱眉,原本安逸的面容现出一点愁苦,“我没有心上人。”
    翊泽听到她这句话,心中竟不知是喜是忧,只得低叹一声。
    “师父有吗?”
    “什么?”
    “是谁?”
    白术问出这句话,翊泽便知她仍在睡梦中,只是没想到她竟在梦里见到了自己。梦见自己,说她“没有心上人”,问他“有吗?”“是谁”。
    翊泽心中慢慢生出异样的感觉,他自知从第一眼起,白术在她心中便与他人不同。
    莫名被牵制,莫名被吸引,好像在很久以前,他们便有了羁绊。
    翊泽一直默默克制这种感情。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亦清楚白术的身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师徒禁忌,有辱门风,此种事断然不能做。
    一厢情愿,肆意生长,这样的事情,他一直承受着。
    是第一次,猜想着也是最后一次,翊泽开口:“是你。”
    我的心上人,是你。
    “真的?”
    “真……”翊泽抬头,见白术弯着两只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他。翊泽皱眉,“你何时醒的?”
    “刚刚。”白术鼓着腮帮子想了想,“师父你方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翊泽微不可查地松口气,“没什么。”
    “就是你说是我的前一句。”
    “……”翊泽噎住,神色凝重道,“那你自己说了什么,你可记得?”
    白术把靠在身后的垫子抽出来抱在怀里,身子左摇右摇道:“记得啊。”
    其实白术早就醒了,是被她自己说的那句“我没有心上人”生生给喊醒的,醒后便听见翊泽傻乎乎地问了句“什么”,白术差点没忍住,呛着唾沫笑出来。
    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早已翻滚不息,白术闭着眼睛开始装模作样地套翊泽的话。
    原本只是想逗他两下,谁知翊泽竟认真回答了她。
    那句回答让她心跳得厉害,脸上也开始发烫,白术在心里叹口气,知道这下是没法再装了。
    翊泽问:“既然醒了为何要装睡?”
    白术笑嘻嘻,“不装睡怎么能听见师父的内心剖白呀?”
    “胡闹!”翊泽愤然抽手,薄薄的面皮上已然有一层粉色。
    袖口被白术一把拉住,后者俨然一副蹬鼻子上脸的样子,“哎,师父,别走啊。”
    翊泽拽了拽袖子,他使的劲不大,自然没有拽出来,索性任由白术捏着,站在床边道:“做什么?”
    “师父还没有回答阿术呢?阿术方才问‘真的?",师父想必听见了。”
    “嗯。”
    “所以啊。”白术摇摇翊泽的袖子,“真的吗?我想听你说。”
    “莫胡闹。”翊泽再次拽住袖子,手扣在白术手背上,将她紧握的手指扳开,白术便借势将双手都抓在翊泽的胳膊上。
    “松开。成何体统。”
    “师父回答我了,我自然会松手。”白术不依不挠,眼珠子一转,干脆跳下床,踮了脚尖站在翊泽面前,勉强将鼻子够到他下巴的位置,“嘿嘿”两声道,“要不这样,我来说一个我的心事,然后师父再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要公平些?”
    翊泽抿了抿唇,看似他现在气极,只有他心里清楚,那全是表面上装出来的,对着白术他竟半分怒气都没有,唯有靠着佯怒支撑作师长的威严。
    然而这威严,在少女狡黠的笑容面前已溃不成军。
    “你想说什么?”
    “我方才说的那句‘我没有心上人",是假的,随口诌的,至于这心上人嘛,徒儿是有的。”
    翊泽眼皮动了动。
    白术凑前一步,“师父想知道是谁吗?”
    “这是阿术的私事,为师不便知晓。”
    “不,我想告诉你嘛。”白术拉拉翊泽的袖子,“师父,你过来一点。”
    仿佛被下了蛊,翊泽觉得周遭蔽空了一切,只余面前古灵精怪的少女在冲自己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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