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升起的朝阳

  宋清欢头都没有抬地说：“初阳，过来一下。”
  “哦……”
  黎初阳茫茫然地走过去，在她走最后一步的时候，宋清欢正好淡淡然地转过身面对她。他伸手拦腰把她揽向前，黎初阳失去了平衡，然后她看见宋清欢倾身覆上了她的唇。温柔的辗转厮磨，黎初阳匆忙地闭上了眼。整个世界都好像天旋地转，黎初阳只听见心脏的鼓噪，正是背景的音乐。
  再睁开眼，她正坐在宋清欢的腿上被他揽在怀里。她感觉从来没离他这么近过，连每一根眼睫毛都清晰可见。
  “你也应该适应了。”宋清欢一本正经地轻声说：“适应能力要是这么差，怎么上大学。”
  黎初阳只能点点头，突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竟然无言以对。
  ……
  有些变化是日积月累，过程中你从未察觉。有些变化却真的是斯须一瞬间，跨过那道分界线，与从前再不相同。
  黎初阳觉得自己现在就站在那条界限之外，丢掉了犹疑和顾虑，可以平等地站在他身边。她一直以为这是需要太长的时光才能熬成的事，需要漫长的时光她才能成长为能和他并肩而立的匹配的人。原来唯一需要的不过是感情的对等。
  录取结果出来的那一天，黎初阳也没有多紧张，就算心里情不自禁地一直琢磨着如果再考不上还要怎么办呢，却奇怪地除了有些心痒再也没有多少感觉了。
  她只是想，这次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不会觉得失望了。
  以前总觉得说着“只要尽了最大的努力无论结果怎么样都没关系，都不会有遗憾了”的老师们也不过是用着这么拙劣的一戳就破的谎言哄着他们好好学习。
  那时候黎初阳想，不是为了结果的话，那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怎么争取还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更何况那些我根本争取不了的事呢。怎么可能没关系。
  可是解释不了的，随着时间缓慢的推移，真的坚持着走到了最后，黎初阳真的觉得没关系了。
  太艰难了，像这样没有天赋又不享受过程，却还是为了不想让未来的自己遗憾而没有丝毫应付地走到了今天。然后突然发现，比起“我终于坚持到了最后”，别的结果也算不上什么结果了。
  黎初阳打开网页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
  最起码我真的完成了什么事。
  就算此路不通，也可以换一条路继续争取我想要的东西。
  因为我真的可以完成什么事。
  我不在乎是哪条路了。
  黎初阳点击了查询。
  几秒的等待。
  黎初阳回头，宋清欢正倚在门边，淡淡笑着看着她。
  黎初阳说：“我想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叫你了。”
  “嗯？”
  黎初阳眨眨眼，勾着嘴角，轻轻地喊了一声：“宋老师。”
  
☆、第三十二章。
  
  黎初阳还有两个多月的假期可以蹉跎，宋清欢的课却还没有结束。
  也许是因为太过满足，所以就算自己一个人在家没什么可做的，黎初阳觉得她就躺在沙发上看看窗外的风景也能心满意足地混过一整天。
  宋清欢回到家的时候，黎初阳正心血来潮地糟蹋着已经很久没有遭过她毒手的钢琴。
  “你回来啦。”
  断不成章的乐曲戛然而止，黎初阳回过头冲着宋清欢笑，手还立在琴键上。
  宋清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朝她勾了勾手指。
  黎初阳觉得莫名其妙，还是乖乖地走过去。
  “什么事啊？”
  等到黎初阳走到他面前了，宋清欢擦身而过，淡淡地说：“也没什么，就是不想听你弹了。”
  黎初阳垮着脸，还有点追忆以前宋清欢克制守己谨慎又小心地对待她……那时候他把她的自尊心多当一回事儿啊。
  宋清欢坐在沙发上休息，然后黎初阳突然想起什么事，跑着坐到他身边。
  “有个问题。”
  “什么？”
  黎初阳期待地问：“你教不教大一啊？”
  宋清欢摇摇头：“看学校的安排，我应该不教。”
  “哦……”
  “很失望？”
  “还可以……”黎初阳说：“反正你不教我我也可以去听你的课啊。”
  “听什么，你又听不懂。”
  黎初阳眯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所以你还真以为我是去听课的啊……”
  宋清欢无奈地摇了摇头。
  时间开始平稳地向前推进。自从上次宋清欢为了让她回过神突然的那一吻之后，他们也没什么进展。依然像从前一样，看起来亲近却不亲密。
  可是有些看不见的事情已经不一样了。所以那些看起来与从前无异的“没什么不同”也就不一样了。
  徐桓宇意料之中地拿下了今年的高考状元选择了A大，他女朋友也如愿以偿地考进了理想的学校。黎初阳真心替他高兴，也替他们高兴。
  无论是做什么看起来多疯狂的决定都没关系，只要我们都能对自己负责。
  而事实证明，我们可以。这就够了。
  七八月份的雨季里，这个总是干燥的城市也很给自然规则面子地下了几场暴雨。
  黎初阳的头痛也越来越轻，再也没之前那么难以忍受。
  黎初阳掀开宋清欢的被子钻到他身边的时候，宋清欢靠着床头，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响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下文的雷声，看着头朝下埋在枕头里的黎初阳，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以往的几回，他也只是坐在她床边陪着她哄着她，像这样……还是头一次。
  “……难受？”
  黎初阳犹豫了一会儿，头才动了动，只露出一只眼睛。
  “……你不赶我走就不难受。”
  “嗯。”
  宋清欢犹豫着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又很快地收了回来。
  他知道她现在也没有多不舒服，也不抗拒她的亲近……只是，太危险了。
  已经不再是他心里那个一手带大的小姑娘了，更不是最初躺在他身边听他讲故事才能睡着的几岁的小孩子了，而是他……
  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好像怎么形容都显得矫情。
  ……能让他觉得这么多年的自我修养和理智在经受着考验。
  已经是能构成这种威胁的存在了。
  偏偏她不自知。
  或许真的是终于到了这样一天，可以理所当然地亲近，在他划下了这么多年的界限之后。她也只是想能时常在他身边。
  突然的闪电，黎初阳反射性地颤了一下，轰鸣的雷声却没有相继而来，只是震震雨声却越来越急促和强烈。
  黎初阳咬着嘴唇，有些犹豫地开口：“……你能不能借我一根手指啊？”
  “嗯？”宋清欢不明白她的意思。
  黎初阳试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勾住了他左手的尾指。然后不管他什么反应，头朝下又埋在枕头里，不动也不出声。
  宋清欢略略的惊诧后，却也只是淡淡地笑。
  “我可以借你一只胳膊。”
  黎初阳没反应。
  宋清欢微微勾了勾他被勾着的小拇指。
  两秒之后，黎初阳猛地起身勾着宋清欢的胳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宋清欢开了墙头的灯，从床边拿了一本书翻开，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黎初阳尽量想不被察觉地换了个角度，也悄悄看着他手里的书。
  雨势又渐渐小了下来。
  那一页却迟迟没有翻过去。
  
☆、第三十三章。
  终于要到了离开家的那一天。在这么多年那么多的有关这天的想象里，没有一个有像她现在这样的心情。
  黎初阳从来没想过她能期待又激动地收拾着行李，虽然的确是有些舍不得，但是很安心。
  很安心，因为知道这一次就算走了，这儿也还会是她的家。
  既然在一个学校里，黎初阳当然不打算让别人有机会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宋清欢也不会去送她。
  “那我走了。”黎初阳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嗯。好好照顾自己。”
  “……那学校见，宋老师。”
  宋清欢撇过头无奈地笑。
  “好。”
  接下来的几天和她预想的差不多。
  没有多少负担和伤感，所以能全心地迎接新的生活，认识新的朋友。这是新的开始，黎初阳知道，这是她真正走向宋清欢的开始，是她能不再依附着他而是能完全独立而平等地站在他身边的开始，是他会等着她走到他旁边的开始。
  时时刻刻都没有安全感，无时无刻不担心着会被抛在身后，只能永远看着他背影的日子，已经感觉像是很久以前了。
  而现在哪怕不在他身边，心里也觉得踏实。
  ……可是看不见，还是会想念。
  黎初阳听着窗外的蝉鸣，夜不能寐。
  接下来一周左右的时间，他们都在听各种各样的讲座，室友间亲近了不少，黎初阳却一次也没见过宋清欢。本就都不是健谈的人，所以每天打电话也只是简短地说几分钟。即便如此，连着几天也被看出了端倪。
  大学的第一个周末，黎初阳没有选择回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亲近的人，黎初阳觉得错过了室友之间共通磨合亲近的机会，以后再想培养感情肯定就会更难。
  黎初阳再一次挂下电话的时候，舍友眯着眼睛鬼鬼祟祟地问：“男朋友啊？”
  黎初阳反射地说：“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