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个和尚当驸马

69 度


    
    应景的雨,淅沥沥下了半日,京城的天哪怕破了个窟窿似的一直下着雨,仍不肯留出半点缝隙的叫人一直陷在窒息般的阴霾里,不依不饶。
    顺着屋檐而下的雨水,滴答作响,一身朱色长袍立在回廊边的女帝,一如往常般醒目着。
    “陛下,雨水怪凉的,还是不要用手碰的好。”
    倏地合拢掌心,女帝蹙眉叹息道,“朕知道……”
    因她是帝王,所以她想要用手接雨滴是不行的,因她是帝王,所以她的女儿病了她不得轻易出宫探望;因她是帝王,所以她的女儿危在旦夕,她却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人……
    “好累啊……”轻叹出的一句话,很快便被雨声淹没。
    魏宁尝试上前的步伐,再三踟蹰后,还是留在了原地。
    “陛下……”
    “聂清远他……还在庆安房中么?”
    “嗯,怎么劝也不肯离开……陛下是知道的,他这个人固执得很……”
    拢袖转身,片刻的功夫,女帝面上的疲态毕现。
    “那就不必再劝了,他想守,便让他守着吧……”
    聂清远私自囚禁了公主是事实,此刻服下解药的公主,若是十二个时辰内还未转醒便会性命不保,这也是事实。
    一向不喜聂清远的女帝,本该趁此时机好好惩治聂清远才是,她却突然松了口,对聂清远的过错一概不究。
    魏宁面上的怔愣与疑惑,女帝皆看在眼里。
    “或许,是朕错了……”
    雨水不断滴落下来,像是在替代谁哭那般,用力的击打在栏上。
    …………
    “驸马爷,公主她还得睡好几个时辰呢,您先吃点东西吧?”
    流萤措辞谨慎,生怕一不小心便要惹聂清远伤心。
    她本不打算来劝的。
    宛如郡主和胡国太子他们,送完解药后便一直待在正厅,没有来过此处,若是流萤再不出声劝劝,只怕几个时辰滴水未进的聂清远,便会在李隆苑醒来之前,先倒下去了。
    “驸马爷?”
    “我不饿,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守着。”
    出神凝视着李隆苑,聂清远对旁人的劝说,只偶尔给个反应,之后便似与整个世界隔绝开似的,将目光死死锁在李隆苑脸上,一刻也不肯移开。
    本以为服下解药后,李隆苑便会没事的。
    只是,南屿不曾告诉他,留李隆苑与他单独在一起,是很危险的事。
    记忆错乱的李隆苑受了刺激,强行想起了全部之后,便呕血不止陷入了昏迷,解药能解忘忧散的毒,却没有办法救她的命,而这一切皆是因他强行将李隆苑囚禁在暗室所起。
    流萤张了张唇,本欲再劝几句,但看到聂清远丢了魂似的神情,知道再劝也是无用,便打消了念头退了出去。
    “苑儿,你睡了太久了……”苦涩的笑意在脸上未曾淡去,紧搂着的手片刻都不曾松懈,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不够。
    “该起来了哦,外面有很多人在等着你……苍擎、宛如郡主、甚至陛下……他们都在等你醒过来,所以苑儿,你不能再睡下去了……”
    仿佛在与空气对话,聂清远的语调却轻柔的不可思议。
    “那个时候,那么努力的想起了过去的事,一定是因为那些回忆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虽然不曾亲口说过,但与李隆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对聂清远而言都是那么的珍贵。只可惜,太过美好的东西,往往都不会长久。
    如他们一同看过的烟火,绚烂夺目也只在那一刻,转瞬即逝也好,对他来说这些就已足够了吧……
    “南屿说,哪怕你醒来,那些回忆也不太可能回来了,也就是说你的记忆都会归零……”
    握住李隆苑的手,放在脸颊磨蹭着,他轻了叹一口气,“我知道的,苑儿一直都爱着我,也从未忘记过我,这些……我都知道的,这就够了。”
    那个时候,李隆苑强忍着钻心般的疼痛,也要拼命想起来的神情,他记得清楚极了。
    从来都是如此,他不懂爱,她便教会他爱,他被贪婪吞噬,她便以身试险的向他证明,两情相悦的话,即便没有退路,她也不会后悔。
    是他做的不够好,让她受了这么多的伤……
    “其实……我很难过,这些难过都是因你而起的,所以你安慰安慰我好不好?”
    噙着笑的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眼泪便顺着滴落在李隆苑冰凉的手上。
    很烫,与手上的冰冷截然不同的烫,像她从前给过他的那些温暖一样,烫的人忍不住喟叹,纵使此时的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苑儿,你跟我说一遍,说没关系的,说你会一直爱着我的,所以没关系……”
    明知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他仍是固执的问着,蜷缩在李隆苑身侧,他的手慢慢松开,直到起身退到床边,他便意识到,此后,他便要退到再不能碰触到她的距离之内了。
    …………
    次日清晨,在昏迷了十几个时辰后,李隆苑已有了转醒的迹象,太医们瞧过后都说公主这条命是暂时保住了。
    女帝一夜未眠,闻讯正要过去探望李隆苑,却被聂清远给拦了下来。
    “什么?你……你要出家?!”
    猝然跪在女帝面前的聂清远,冷峻的面上看不出半点是在说笑的样子。
    “请陛下即刻代公主下旨,废了我这个驸马!此后,我愿剃度出家,一生侍奉佛祖!”
    “庆安的事,你不必如此自责,若说过错,朕要担的责比你重的多……”
    “并非如此……醒来后的公主仍然不会记得我,陛下一定也希望公主可以借此机会,重新择选良人相伴吧?她给我的已经太多,多到足够我用余生去怀念……既然不能给公主带来幸福,清远愿就此离开,没有我的话,她必定能活的更开心些,但求陛下成全!”
    “南屿不是说还有一成的把握么?说不定庆安她醒来后,还保留着全部的记忆……”
    聂清远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一成的把握就说明机会微乎其微,若是留下来,他极有可能要再度面临被她忘却的事实.
    李隆苑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不敢再奢望别的,也不愿再经历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请陛下成全!”
    没有更多的解释,他像要把自己满腔的不舍都给磕碎了似的,不住的在地上对女帝磕头。
    “好了……朕,朕答应你便是……只是,你当真舍得留下庆安……”
    “她不会再记得我了,我舍不得于她而言若只是负担,那我便不会不舍。”
    她曾给了他一整个世界,最后的最后,他能回报给她的,便只有还她自由。也许他是因为太过了解自己,知道倘若他继续留下,不论李隆苑记得与否,他都会同从前一样陷入更深的焦躁与不安中去,
    这对李隆苑而言实在太过残忍……她该有个全新的开始,一个没有他参与的未来……只有他离开,她才能获得她应得的幸福。
    “既如此,你便去相国寺吧,在京城的话,还有机会能见到她……在你剃度后,朕会赐你法号……”
    “谢主隆恩……”
    聂清远拢袖谢恩,半个时辰后,废驸马的诏书便到了他手上。
    不曾对任何人道别,将诏书留在逸风阁的桌上后,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他便匆忙的离开公主府。
    他无非是怕,怕等她醒来后,自己又要经历一场空欢喜。
    若不去见的话,至少记忆里的李隆苑还依然爱着他,若是不去见的话,至少他便可以假装,他们从未分别过。
    随身的行囊里,他只带了两样东西,当初册封驸马的诏书,以及李隆苑丢掉的那枚玉簪,这些都是她曾爱过他的证明。
    剃度么?度的是红尘三千烦扰,还是放不下的执念?
    其实,剃度与否于聂清远而言,无甚区别。
    他是知道的,即便发了落,他仍是无法将李隆苑从他身体里剥落。
    …………
    雨终于停的时候,是在这一日的黄昏。
    寝殿里乌泱泱围了一圈的人,殿内弥漫的紧张气氛,令伺候在旁的奴才们都提心吊胆起来。
    “庆安?”
    眼见李隆苑的眼皮正在缓缓睁开,女帝立即坐到床边,脸上难掩欣喜之情。
    “母亲……你为何会在这里?”
    被左右的奴才扶着,慢慢坐起身来,李隆苑的脸色虽还惨白着,但精神已明显好了许多。
    “表姐,你不记得了?你被……”
    李宛如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南屿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刺激到李隆苑了。
    “你病了,朕来看看你。”
    女帝轻描淡写的说道,却见李隆苑的眼神一直不住的往四下里探寻着。
    “怎么了?可是需要什么?是想喝水么?”
    收回目光,李隆苑略有些失落的垂眸,摇了摇头。
    “阿远呢?他怎么不在?”
    闻言,众人皆是满脸惊愕。
    面面相觑的交换了眼神后,谁都不知此时此刻,该如何回答李隆苑的问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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