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作品之暗香

 
  林镱清仍然安静地朝前走着，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秦雨晨有些不知所措，长到这么大，一直在学校里生活，他还没有主动追求女孩子的经验，他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又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风里夹杂着香味，迎面吹过来。林镱清心里在微笑，脸上仍然是平静的，走到女生宿舍楼门口，她才停住脚，抬起眼睛，看着秦雨晨，唇边有抹调皮的微笑，睫毛的影子落在她的脸上，象蝴蝶舞动着翅膀。 
  “我现在是没有男朋友，我也并不想要男朋友。” 
  话音刚落，林镱清忍不住调皮地笑了。她的笑，就象一粒小小的火种，炽热地灼烧着秦雨晨，他神色认真地看着林镱清。 
  “我没有女朋友，可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林镱清睁大眼睛盯了他几秒钟，突然转过身朝大门跑去。裙裾飘飘，纱巾飞舞，秦雨晨看着她绰约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想到她的笑，他兴奋地握紧拳头，心里充满希望。 
  远处的树影里，刘亦扬若有所思地垂下头。 
  那一天，是七年前的农历八月十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熄灯以后，林镱清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银盆般的月亮，久久不能入睡。她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打开小台灯，拿出日记本，握着笔，想着秦雨晨温暖的眼神，涌上了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思来想去，最后写下了几个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又到了八月十六，七年后的夜晚，和七年前的夜晚，已经相隔了两千多个日月交替。两个人站在湖边，秦雨晨紧紧握住林镱清的手。 
  “镱清，站在这里，我想到七年前的情形，更加想和你早点结婚。” 
  从北京回来以后，秦雨晨每天都提到结婚的话题，林镱清并不知道在北京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靠在他怀里，聆听着熟悉的心跳。 
  林镱清当然很想和秦雨晨结婚，两个人相爱，为的就是能够长相厮守，可她无法违背谢蓝。她知道，谢蓝是秦雨晨的母亲，这是秦雨晨一生都无法选择和改变的事实，她即使错了，也仍然是他的母亲。 
  秦雨晨了解自己的母亲。林镱清无可挑剔，谢蓝也承认这一点。第一次看见乖巧美丽的林镱清，她满心欢喜，没想到后来请张大爷给林镱清算命，把她和秦雨晨的八字一比对，张大爷连连摇头，谢蓝心里对林镱清的所有好感荡然无存。她心里虽然有些难过，但儿子的命运于她而言，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她始终坚持一个观点，没有儿子，要再好的儿媳妇也没有意义。 
  林镱清大学刚毕业，秦雨晨带她回到家里，说到结婚的话题，谢蓝当场拉下脸面，哭闹了半天。 
  “如果你们结婚，就永远不要再进我们家的门槛。” 
  这句话，象一把尖刀，插在林镱清的心上。秦雨晨因为这句话，几个月没有回家。 
  谢蓝心里自然舍不得儿子，过了三个月，她终于忍不住了，有天晚上，秦雨晨出去应酬，林镱清下了节目，一个人在家里看电影碟片。谢蓝带着女儿秦雨夕过来了，想劝林镱清离开秦雨晨。 
  她走进门，没有看林镱清，在房间里转了一个圈，才在沙发上坐下来。林镱清只要看见谢蓝，心里就会紧张，她在门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回过神跑到厨房烧水，手忙脚乱的从冰箱里拿出水果，泡了两杯茶。她知道谢蓝喜欢喝茶。秦雨夕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些酸涩。她喜欢林镱清，也很同情她。 
  “谢阿姨，您喝茶。” 
  林镱清小声说了一句，谢蓝点点头。 
  “小林，今天我来，也就是想和你最后摊牌，你想和我们家雨晨结婚，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条件这么好，长的这么漂亮，想嫁一个比我们家雨晨条件好的男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们家雨晨呢？” 
  “妈，你说了过来看看哥哥的，怎么又说这些话，我看不是镱清缠着我哥，是你儿子缠着人家镱清。” 
  谢蓝狠狠瞪了秦雨夕一眼，转过脸看着林镱清，刚要说话，秦雨晨打开门走进来，没有看见她们，一边换鞋，一边亲热地喊林镱清。 
  “宝贝，我回来了。” 
  他喜欢这样称呼林镱清，很多年都是如此。林镱清没有像往常那样热烈地回应，她看了谢蓝一眼，慌忙站起来，谢蓝也跟着她站起来。秦雨晨好奇地走到客厅，看见谢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妈，雨夕，你们来了。”   
  新女性纯情小说《暗香》(7)   
  谢蓝笑容可掬地走到秦雨晨身边，伸出手怜爱地摸摸他西装上的扣子，秦雨晨的视线越过谢蓝的头顶，落在林镱清的脸上。 
  林镱清没有看秦雨晨，她低垂着头，心里充满矛盾的痛苦。秦雨晨径直走到她跟前，用手揉揉她的头发。 
  “吃饭了没有？” 
  林镱清点点头，没有说话。 
  “今天节目做得很好，有一个听众的故事非常感人。” 
  林镱清仍然点点头，谢蓝见不得秦雨晨对林镱清的热情。这可能也是母亲的一种嫉妒，她神色阴沉地回到沙发上坐下来，秦雨夕尴尬地看着她。 
  “妈，我们回家去。” 
  “我不走，话还没有说完，我为什么要走？” 
  谢蓝冰冷地反问了一句，看着秦雨晨。 
  “雨晨，我今天不想和你们吵架。我刚才已经和小林说了，希望你们理智一点，不要再耽误对方的青春和时间。你现在做生意，应该更加懂得一句话，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秦雨晨心里担忧林镱清，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怜爱地捏捏她的肩胛骨，抬起头看着谢蓝。 
  “妈，我对你说过，我不会和镱清分开。我已经想好了，即使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谢蓝闭上眼睛，突然之间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 
  “说的好。你看看，她爸爸死了，她妈妈也死了，难道你也想死在她手里，她就是一个灾星……” 
  这是谢蓝的杀手锏，她知道这些话对林镱清是致命的打击。本来一直忍着没有说出口，看见自己的儿子这样痴迷，她又怨又恨，恼羞成怒地站起来，秦雨夕连忙拉她坐下。林镱清摇摇晃晃地朝后退了一步，泪流满面地看着谢蓝。 
  “别再说了。我爸爸妈妈都是我害死的，我同意离开秦雨晨，你放心，我不会害死你的儿子。” 
  秦雨晨怨恨地看了一眼谢蓝，慌忙搂住林镱清。林镱清推开他的手，冲到门边，打开门跑了出去。 
  “镱清……” 
  秦雨晨追了出去，林镱清穿着拖鞋，疯狂地朝楼下跑。 
  “她爸爸死了，她妈妈也死了，难道你也想死在她手里……” 
  谢蓝的话像幽灵一样在林镱清耳边回荡，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停止跳动，脑袋里一片空白，步子迈得更快。 
  “镱清，你别跑，镱清……” 
  秦雨晨焦急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林镱清觉得熟悉，又很陌生。她只想逃，逃得远远的，这样想着，浑身似乎都变轻了，仿佛在飞翔，她踩了一个空，朝前扑过去。 
  “镱清……” 
  秦雨晨紧跟在身后，看着林镱清飘飘然然倒下去，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刚刚触到她的发丝，林镱清滚下楼梯，撞在楼梯间的墙壁上，在角落里停下来。她呜咽着趴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痛苦地呻吟。 
  秦雨晨用手去握林镱清的手，准备抱她上楼，楼道的灯光散淡的照着，墙角的阴影越来越大，秦雨晨低下头，这才看见地上淌了一滩血，他慌忙大叫起来。 
  “雨夕，快打120，快点。” 
  秦雨夕跟在身后，看着眼前的情景，完全傻了眼。秦雨晨的喊声惊醒了她，慌忙拿出手机，按错了几次号码，才打通急救电话。林镱清不省人事的躺在秦雨晨的怀里。等她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睡在病房里。一瞬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谢蓝说过的话，挣扎着坐起来，才感觉到小腹似乎被火烧过一样火辣辣的疼，下身正在不断流血。 
  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捂着肚子忍痛走到门边，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小秦，你太大意，镱清怀孕两个多月了，你们竟然不知道。” 
  “彭大姐，我真的不知道，可能镱清自己也不知道。” 
  秦雨晨的声音沙哑无力，蕴含着无比的痛苦与悲愤。 
  林镱清确实不知道自己怀孕。一个多月没有来例假，因为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所以她并没有在意。 
  “小秦，这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刚才听妇科李主任的意思，小林受伤比较严重，以后怀孕可能会比较困难。” 
  林镱清听到这句话，打开门跑了出来，秦雨晨回过头看见她，慌忙搂住她。 
  “彭大姐，我真的不能生孩子了吗？” 
  彭晓风是医药公司副总李翰生的夫人，秦雨晨和李翰生因为多年的工作关系，两家人成了很好的朋友。 
  “镱清，你现在要好好休养，别去想任何事情。苹果熟透了才会自然落下来，你现在好比强行摘了一个青苹果，对身体的损伤更大。” 
  彭晓风握着林镱清的手，心里有些疼痛，她看了一眼谢蓝，朝秦雨夕点点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