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言疑云

第50章


  “‘这是你与谁的对话?’答说:‘我确实不记得了,但是我清楚地记得说过这些话。’”
  “是这样的,阁下,当我们的贵族说他正在给卡斯卡特找一些照片的时候,我想我们可以推断他的这番话是对死者说的。”
  皇家总管大臣对整个法庭说:“阁下们,当然,你们应该对这个假设的价值做出你们自己的判断。”
  律师说:“如果阁下们能接受丹尼斯·卡斯卡特知道这支左轮手枪存在的事实,那么他是什么时候看到这支枪的,就无关紧要。就像你们听到的,抽屉的钥匙经常插在锁眼里,忘了被拿走。他有可能在任何时候看到它,在他找信封、封蜡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时候。无论如何,我相信那天晚上马奇班克斯上校夫妇听到的声音是卡斯卡特发出来的。当时他正在写他的辞世信,或许手枪就横在桌子上他的面前——是的,就在这时,丹佛公爵走下楼来,并且走出花房的门。这是整个事件中不可思议的地方——一次又一次,我们发现两件不同的事情出现,它们之间完全没有关联,却不可思议地发生在同一时间,以至于产生了无尽的混淆。我在这里用‘不可思议’这个词——不是因为某些巧合不可思议,因为我们在生命中的每一天,都会遇到一些即使是妙笔生花的小说家也难以想象出来的事情——只不过是为了比我们博学的首席检察官抢先说出这句话,他本人正准备着把它化作飞镖,然后反击我。”众人又是大笑。
  “阁下们,这是第一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我也不避讳使用巧合这个词。十一点半丹佛公爵下楼,而卡斯卡特进入书房。博学的律师在交叉审问的时候,提出我的当事人前后证词的矛盾之处,这是无可非议的。当事人在审讯期间说他两点半之前没有离开房间,而他现在的陈述则说他在十一点半就离开了。阁下们,你们会对公爵这样做的动机做出什么样的解释呢?我想我必须再一次提醒你们,第一次审讯的陈词使每个人都认为枪声是发生在三点,而且当时这个误述对于建立不在现场的证据是毫无用处的。
  “无形的强大压力被施加在公爵身上,他无法建立十一点半到三点之间他不在现场的证据。但是,阁下们,如果他实话实说,说明自己在这个时间段内一直在沼泽地游荡,没有遇见任何人,那么他能建立一个什么样的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呢?他没有必要为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每件小事都罗列动机。没有明确的对立证据来怀疑他的陈述。在发生了与卡斯卡特争吵的一幕之后,他出去走走,让自己平静一下,这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同时,卡斯卡特完成了他的辞世信,将它投进邮袋。这整个案情中,再没有比那封信更让人觉得讽刺的了。当死者的尸体冷冰冰地躺在门口,侦探和医生们忙忙碌碌地到处寻找线索的时候,一个普通英国家庭的日常事务正在有条不紊地,没有经过任何请示地继续进行。而这封信,装载了整个故事的这封信,正安静地、不受打扰地躺在邮袋里,直到按照正常的程序被带走,被送进邮局,然后又被找回来。它姗姗来迟,我们花了无比巨大的代价,冒着生命危险,在两个月后的庭审辩护中验证了那句有名的英国格言:‘一切照常。’
  “而在楼上,玛丽小姐正在打包,并给她的家人朋友写告别信。最终卡斯卡特签上了他的大名,抓起左轮手枪,匆忙跑进灌木丛中。他安静地走来走去,至于他在想什么,估计只有上帝知道——回味过去,毫无疑问,徒然地懊悔自责,怨恨那个毁了他的女人。他想起他那个小小的爱情纪念品,那只白金钻石猫,他的情人买来送给他、希望给他带来好运的礼物!不管怎样,他不想自己死后还把这个东西放在胸口。他狂怒地将这个东西扔得远远的,然后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部。
  “但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困住了他。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他想象着自己死后被毁容的骇人惨状——支离破碎的下巴——爆裂的眼眶——脑浆和血液飞射四溅。不,就让子弹干干净净地穿过心脏吧。在临死之前也还是会顾及自己的形象——就这样吧!
  “他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心脏,然后扣动扳机。伴随着痛苦的呻吟,他倒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武器从手中滑落,手指挣扎着摸向自己的胸口。
  “听到枪声的看守人正在疑惑为什么偷猎者的枪声如此近,为什么他们不是在沼泽地里?他想可能是种植园里的野兔。他提着灯在大雨中搜索,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有湿漉漉的野草和正在滴水的树木。他只是个人类。他认为是自己的耳朵骗了自己,然后返回温暖的被窝。这时午夜滑过,一点过去了。
  “雨现在已经不是很大了。看!在灌木丛中——那是什么?一个移动的物体。中枪的人正在爬——痛苦地呻吟——手脚并用。冰寒入骨,他因为失血而变得虚弱,伤口发炎,高热让他全身颤抖,他模糊地记起自己做了什么。痉挛的双手抚上胸口的伤口。他掏出手绢压在伤口处。他强撑起自己,滑倒了,蹒跚着前行。手绢滑落到地上,落在覆满落叶的左轮手枪旁边。
  “疼得要命的大脑指挥他要爬回房屋。他生病了,他很痛苦,身体忽冷忽热,而且他非常渴。那里会有人带他进去,那里会有人对他很和善——给他一些喝的。摇摇晃晃地向前爬行,全身的重量都落在胳膊上和膝盖上,头晕目眩,他展开了回到房间的噩梦般的旅程。现在他蹒跚着走了两步,现在他又跌倒了,匍匐爬动,拖着沉重的双腿。终于到了花房门口!在这里会得到一些帮助。井边水槽里的水可以缓解他的口渴。他手脚并用爬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起自己。呼吸已经越来越艰难了——似乎正有一把重锤一下一下敲击在他的心脏上。他站起来了——一声致命的咳嗽——血液从嘴巴中喷涌而出。他倒下了。整个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时间悄悄流逝。三点了,约会的时间到了,玛丽小姐已经穿戴完毕。热血的年轻恋人翻过围墙,匆匆赶到灌木丛迎接他的新娘。那里寒冷潮湿,但是幸福快乐使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他想都没想就穿过灌木丛,来到花房门口,不用几分钟,幸福和爱情就会来到他身边。但是这时他看到的场景让他震惊——一个男人的尸体。
  “恐惧占据了全身心。他听到了遥远的脚步声,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从这恐怖的场景中逃走——他一跃跳进灌木丛中,就在这时,或许有些疲累,但是因为一场小小的冒险而获得心理抚慰的丹佛公爵,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过来。
  “阁下们,余下的我们都很清楚了。玛丽·温西小姐被这个恐怖的现场吓坏了,她以为她的爱人犯下了谋杀罪,下定决心——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我们在场的每一位男士都会了解——要隐瞒乔治·戈伊尔斯曾经到过犯罪现场的事实。她这个错误的决定,给我们带来了更多的谜团,整个案情更加复杂。但是,在座的各位都是有绅士风度的人,我想我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指责这位勇敢的小姐。就像那首古老的歌谣里唱的:愿上帝送给每一个男人这样的鹰、这样的狗,还有这样一个朋友。(1)
  “谢谢,阁下们,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有一个严肃而令人愉快的建议,那就是释放你们的同伴,这位正遭受不公正起诉的贵族。阁下们,你们都是富有同情心的人,或许有些人会满腹牢骚,有些人会嘲弄我们的猩红色长袍在中世纪的光辉,认为它们与实利主义年代的品位和习惯是格格不入的。你们完全知道,‘无论那帝王加冕时的圣油、节杖和金球,无论那宝剑、权杖、皇冠,还是那金丝织就的镶嵌宝石的长袍,那加在帝王名号前的长长一串荣衔,无论他那高踞的王位,或者是那煊赫尊荣,像声势浩大的潮浪泛滥了整个陆岸。’(2)只有这些才能给贵族增加荣耀和尊严。但是,一天天过去了,这样一个古老而尊贵的英国家族的大家长被困在这里,不能与他的亲人见面,荣耀被剥夺,站在审判席上接受不公正的审判——难道这些都不能唤起你们的同情吗?
  “尊敬的阁下们,只有你们才有权利让他的荣耀回归。当法庭书记员问你们那个严肃的问题:你们认为杰拉尔德——丹佛公爵,圣·乔治子爵——在涉嫌谋杀卡斯卡特一案中是否有罪,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胸口起誓说:‘以我的名义起誓,他是无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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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出自苏格兰歌谣《三只乌鸦》(The Three Ravens),通过三只乌鸦所见,描绘一幅图面:一个战死的骑士躺在地上,旁边有他的狗在看守,上面有他的鹰在飞翔,最后一头母鹿(喻他的情人)来到他的身旁,抬起他的头,吻了他的伤口,把他驮在背上,运到一个坑里埋葬了。歌谣突出了忠诚的主题。
  (2) 出自莎士比亚剧作《亨利四世》(Henry IV)。
  第十九章 谁要回家?
  酩酊大醉?作为一个阶层,他们是非常有节制的。
  ——《法庭上的克拉尔法官》
  就在不甘心的检察官正试图使这个不但简单,而且大家都能够接受的事实变得模糊时,温西勋爵拉着帕克先生走出大厅,来到马路另一边的餐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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