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言疑云

第49章



  “尊敬的阁下们,卡斯卡特已经死了,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谴责他,我们能给予他的只有理解与同情。
  “尊敬的阁下们,我想我不需要详述这个不幸堕落的士兵、这位绅士发生了多么令人震惊的变化。你们已经从格比·侯德先生那里听到这个冷酷、难堪事件的细节,并且,你们也听到了死者在最后的遗言中流露出的羞愧与懊悔。你们知道他如何赌博,开始很诚实——然后不诚实。你们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获得的一大笔神秘的现金是从哪里来的,你们也知道这些钱是用来弥补银行账户的亏空。阁下们,我们不需要用苛刻的语言来谴责这位小姐,尽管从他的立场来说,她对他太不公平。她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当他能供养她的时候,她会对等地支付自己的美丽、激情、良好的幽默感以及适度的信任。当他再也供养不起她的时候,她就会发现有理由为自己重新寻找一个位置。这一点卡斯卡特也很理解。所以他必须要有钱,用尽一切方法不择手段地弄到钱。因此,他不可避免地变得堕落,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尊敬的阁下们,丹尼斯·卡斯卡特和他悲惨的命运就一同闯进了我的贵族当事人和他妹妹的生活中。从这个时候开始,所有错综复杂的情况综合在一起,最终导致了十月十四日悲剧的发生,也因此我们相聚在这严肃而具有历史意义的法庭中来揭开这一谜团。
  “大约十八个月前,卡斯卡特绝望地寻找安全而稳定的收入来源,他遇到了丹佛公爵,其父亲是卡斯卡特父亲多年的好友。随着交往的逐步加深,卡斯卡特被介绍给玛丽·温西小姐,当时——就像她坦率地告诉我们的那样——她正‘无所事事’、‘心里厌烦’,并且因为未婚夫戈伊尔斯先生被免职而忧心忡忡。玛丽·温西小姐觉得自己有必要独立起来,因此她接受了丹尼斯·卡斯卡特,当然有附带条件,那就是:她是自由的个体,可以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方式过日子,不会受到干涉。至于卡斯卡特这方面,我没法多加评论,他自己难堪的想法足以证明他的立场:‘我确实是想用我妻子的钱来养我的情人。’
  “所有的问题就这样纠结着,一直到今年十月份。卡斯卡特不得不让西蒙妮·范德瑞独自留在克莱贝尔大街,他得和他的未婚妻在英国待很长一段时间。或许到目前为止,他觉得很安全,唯一的缺憾就是玛丽·温西小姐,她自然十分不情愿将自己交给一个自己并不爱的男人,因此到现在,她都避免去确定具体的结婚日期。克莱贝尔大街那里的钱比以往更少了,但是礼服、女帽、娱乐消遣等花费一样都没有减少。而且,就在这时,范·汉普汀克先生,一位美国百万富翁出现了,他们在树林、在赛马场、在歌剧院、在丹尼斯·卡斯卡特的公寓里约会。
  “但是,玛丽·温西小姐对他们的婚约越来越感到焦灼不安。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戈伊尔斯先生的职业生涯忽然出现光明前景,薪水适中,足够他养得起妻子。玛丽·温西小姐下定决心,要跟戈伊尔斯先生私奔,而且选择了十月十四日凌晨三点钟的时间。
  “十月十三日周三晚上大约九点半,在里德斯戴尔参加聚会的人们分别后各自准备回房睡觉。当仆人弗莱明拿着信件走进来的时候,丹佛公爵在猎枪室,其余的男人在台球室,而夫人小姐们则已经回房休息。对于丹佛公爵来说,信件让人震惊和不愉快。而给丹尼斯·卡斯卡特的那封信——这封信的内容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但是我们轻易就可以猜想得到。
  “你们也听到了阿巴斯诺特先生的证词,在阅读这封信之前,卡斯卡特满怀欣喜和希望地上了楼,也曾提到过他希望快点儿定下婚期。在十点过一点儿丹佛公爵上楼找他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发生极大的变化。公爵还没有提出他遇到的问题之前,卡斯卡特就粗鲁地大喊大叫,似乎处于崩溃的边缘,要求独自待着。尊敬的阁下们,根据我们今天听到的一切信息——范德瑞小姐十月二十五日将要乘坐伯仑加利亚号出发去纽约——我们很难猜测出卡斯卡特在当时收到了什么样的信息,以至于让他改变了整个人生观吗?
  “在这个不幸的时刻,卡斯卡特不得不正视自己一直自欺欺人的假象,面对他的情人要离开他的事实,而丹佛公爵则带着谴责来找他。他向卡斯卡特指责那件卑鄙的事实——就是这个男人,吃住在他这里,受他的庇护,并且即将娶他的妹妹,却是一个骗子,抽老千。卡斯卡特并不否认这个事实——他非常傲慢地宣布不想娶那位已经跟他有婚约的贵族小姐——这时公爵禁止他再与玛丽·温西小姐接触或说话,这是让人惊讶的事情吗?我认为,阁下们,任何一位有尊严的男人都不会选择别的方式的。我的当事人本打算第二天就让卡斯卡特离开那幢屋子,但是当卡斯卡特疯狂地冲进屋外的暴风雨中时,他又心软地让他回来,甚至让仆人留着花房的门,以便卡斯卡特回来。确实,我的当事人叫卡斯卡特恶棍、傻子,说要把他踢出家门,但是他这样做不是没有理由的。在说这些的同时,他也朝窗外喊过——‘快点儿回来,你这个傻子。’或者像某个证人说的:‘你这个——傻子’——几乎带着深情的回响。”众人笑起来。
  “我想提醒阁下们关注关于动机的观点,而这一点就是对我的当事人及其不利的一点。有人暗示他们争吵的原因不是丹佛公爵在辩护中提出的那样,而是他们的私人恩怨。为了证明这一点非同小可,一位特别的证人——罗宾逊先生——出场了,他因为对那次的事情怀恨在心,将他发现的一个细枝末节夸大成一个重要的证据。阁下们,你们也已经见到了他在证人席上的行为举止,你们自己可以衡量他的观察有多少分量。而现在我们可以证明引起这场争吵的原因,就是我们现在发现的事实。
  “因此卡斯卡特冲进花园,在寒冷的雨夜中徘徊,思考着将来的人生,思考着他即将失去的爱情、财富与尊严。
  “而且就在这时,走廊的一扇门被打开了,一个偷偷摸摸的脚步声下楼来。我们现在知道那是谁的——佩蒂格鲁·罗宾逊夫人没有弄错,那扇吱呀作响的门确实是丹佛公爵房间的。
  “这一点,我们都承认。但是仅从这一点,我们博学的朋友就展开起诉,这是不足取的。这样就暗示着,公爵在将整个事情思考一遍之后,认为卡斯卡特的存在对社会来说是危险的,觉得他还是死了好——或者认为他侮辱了丹佛家族,这份耻辱只能用血来洗清。我们由此认为公爵摸下楼梯,从书房桌子的抽屉里取来左轮手枪,在黑夜中找到卡斯卡特,将复仇的子弹射进他的体内。
  “尊敬的阁下们,我还有必要指出这个暗示的内在不合理性吗?他有什么理由用这样残忍的方式策划这样一场谋杀——就是为了永久摆脱一个用一句话就能甩开的人吗?有人向你们假设公爵回去思索之后,感觉受到的屈辱被无限放大——被放大到很大的比例。对于这个假设,阁下们,我只能说这个念头太薄弱了,还不足以促使他谋划这样一场谋杀,而且谋划得如此精密。我不需要浪费我的时间和你们的精力来讨论这个假设。那么现在,假设这场争吵的原因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以至于公爵认为卡斯卡特会为他带来极大的伤害。关于这个观点,我们已经提到过,这个假设不过是空中楼阁,现有的事实完全不能为其提供解释,我们博学强记的朋友并不能用现有的事实来加以合理解释。提出不同的谋杀动机,只不过证明了他们意识到这是他们控方的薄弱之处。坦率地讲,他们只不过想方设法要找出一些解释,使得这场不合理的控告显得可信。
  “并且,在这里,阁下们,我再次提醒你们注意帕克侦探提出的关于书房窗户的那条重要证据。他告诉我们窗户插销是用小刀从外面撬开的。如果是丹佛公爵干的,十一点半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他还用得着撬窗户吗?他已经在屋子里了。另外,我们在卡斯卡特的口袋里发现了一把刀,刀刃上有摩擦的痕迹,好像是撬动金属物品造成的,这进一步说明了不是丹佛公爵而是卡斯卡特本人撬开窗户,拿走了手枪,而他却不知道花房的门是给他留着的。
  “但是今天我们没有必要详细分析这一点——我们知道当时卡斯卡特上尉在书房里,因为我们还有吸墨纸的证据。吸墨纸上透着他写给西蒙妮·范德瑞的信的痕迹,而且彼得·温西勋爵也告诉过我们在卡斯卡特死后不久,他是怎样从便笺簿上取走那张纸的。
  “请允许我向你们指出这个证据中最重要的一点。丹佛公爵曾经告诉过我们,他在十三号之前曾经与卡斯卡特一起在抽屉里看到过那支左轮手枪。”
  英国皇家总管大臣说:“等一下,伊佩先生,我笔记上记的与你说的不完全一致。”
  律师说:“如果我有错误,请您指出。”
  “我来读一下我这里记的。‘我要找一张玛丽的老照片给卡斯卡特,结果偶然找到了这个。’这里面没有涉及卡斯卡特是否在那里。”
  “如果您继续看下一句话——”
  “当然,下一句是‘我记得当时说怎么都锈成这样了’。”
  “下一句呢?”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