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心武“红学”之疑

第11章


比如说,她所用的棺木,用的什么棺木呢?用的是薛蟠家里面存下来的木料,这个木料当时还没有做成棺木,乃是潢海铁网山上出产的一种樯木。这个木料原来是谁订的货呀?是义忠亲王老千岁订的货。义忠亲王这个符码倒还罢了,当然级别很高。但是他又是老千岁,什么叫作千岁?我认为,千岁在这里就是指太子,就是指在皇帝薨逝以后,登基当新皇帝的那个人。”
  又说:“她的丧事当中还有一些细节。她是宁国府的一个重孙媳妇,贾蓉连爵位都没有,只是一个黉门生,临时捐了一个头衔,这个头衔也很低,叫“龙禁尉”,就是皇宫里面的卫兵……这么一个人死了,何至于惊动皇帝,惊动皇宫呢?书里面写得很怪,忽然就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亲来上祭……如果没有皇帝的批准,他能来吗?……如果要是贾敬死了他来,好像还不太稀奇;贾珍死了,他来也不算太稀奇,贾珍他毕竟有爵位,他是三品威烈将军,是不是啊?可是不是贾珍死了,甚至也不是贾蓉死了,是贾蓉的媳妇死了。在贾府而言,不过是一个重孙媳妇。可是大明宫的掌宫的大太监戴权要亲来上祭,这怎么回事?这如果不是因为秦可卿的出身特别高贵,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怪现象的。”
   所谓“棺木”、“大太监戴权要亲来上祭”这都是秦可卿死后的事情,只能与贾府的权势有关,而与秦可卿的出身没有多大联系。相反,却深刻地表现了贾珍不惜一切财力为秦可卿大办丧事,只图虚华好看,正是荣耀豪奢的背后,隐藏内囊尽上,行将衰败的一个典型事件。
  综上所述,刘心武先生关于秦可卿的出身所列举的六个主要例证,之所以难以令人信服,其分析问题的思维方式有偏差:
  一是,尽管他所讲的是在“显文本”与“隐文本”之间的联系中,探佚曹雪芹的构思,但他在整个有关秦可卿的探佚过程中,都离开了《红楼梦》“显文本”的整体叙事结构的艺术构思。因为整体叙事结构是一块基石,一旦离开整体叙事艺术构思,便会导致探佚的“空间”没有边界,任意猜想、附会、想象。他关于秦可卿的“抱养”、“生存”、“出身”几章的分析,都像走入没有《红楼梦》“显文本”制约的茫茫天地。这样一来,他所谓的“隐文本”就是任其猜想、随意附会,导致“显文本”与“隐文本”没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二是,改变了《红楼梦》文本对秦可卿形象的基本定位。秦可卿是双重的艺术形象,既往来于仙界,又出入在现实。她本身的性格是模糊的,是简括的,常常以隐喻式的人物表现。因此,人物性格很单薄,她的叙事使命更多的则表现在叙事结构中。刘心武先生探佚的视线不在《红楼梦》文本本身,而在于建构他的“秦可卿故事新编”,可能他认为这才是“曹雪芹的构思”。他的探佚都围绕着这一定势思维打转转,凡能扯上的都纳入他的解释中,像“天香楼”、“棺木”等就是明显的例证。
  三是,如果我们认为刘心武先生将秦可卿纳入皇族的公主之列,其推测、猜想不尽合理,证据不够可靠,都是探佚、索隐出现的认识上的偏差,那就错了。他探佚的视野并不会停留在这里,对于秦可卿的抱养、生存、出身的研究,其目的是把秦可卿作为皇族之女,卷进皇权的斗争中,从而揭开的不是《红楼梦》之谜,而是“秦可卿故事新编”的篇章。这个问题我们放在后面继续谈。
刘心武“秦学”的贾珍真相(1)
  “将军欲以巧伏人,盘马弯弓惜不发。”刘心武先生为秦可卿的身份证明层层解谜,步步逼近,终于在《刘心武揭秘〈红楼梦〉》半部书过后,才抖出“秦学”的新发现。直到这时,我们才对“秦可卿故事新编”的梗概有了初步的了解:“小说里面,曹雪芹的艺术构思是设计了一个贾家,告诉你贾家一些故事。那么在小说的前半部,他就重点给你讲了,一个是秦可卿,一个是贾元春,她们两个的故事。”“贾家的命运,如果把贾家比喻为一只鸟的身子,他们家的命运,就是靠两只翅膀的扇动,来决定家族的提升。一只翅膀,就是秦可卿。贾家藏匿、收养了一个义忠亲王老千岁的骨血,一个女儿,这就是秦可卿。”
  为了清楚他讲述的全部意思,我们将其主要的观点摘录如下。
  (一)《红楼梦》里面秦可卿这个艺术形象的生活原型,是康熙朝废太子胤礽的一个女儿,废太子的长子弘皙的妹妹。“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原型,应该就是康熙朝被两立两废的太子。”
  (二)秦可卿是在太子胤礽“第二次被废的关键时刻落生的,所以在那个时候,为了避免这个女儿也跟他一起被圈禁起来,就偷运出宫,托曹家照应。而现实生活当中的曹家,当时就收留了这个女儿,把她隐藏起来,一直养大到可以对外说是家里的一个媳妇。”
  (三)“按曹雪芹原来的计划,他是要写出宁国府贾珍冒死收养皇帝政敌的遗孤秦可卿这一情节的,但这样写太容易酿成文字狱了,不得不按脂砚斋的意见大删大改,甚至还不得不在第八回末尾‘打补丁’,故意把秦可卿的来历写成是从养生堂(孤儿院)里抱出的野种”。
  (四)秦可卿是作为贾家在康熙、雍正、乾隆朝宫廷斗争中进行政治赌注而进入贾家的。秦可卿之死既不是病亡,也不是淫丧,而是贾府在政治赌博失败后,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皇长孙”就是废太子的嫡子弘皙,因“弘皙逆案”失败,小说里让张太医以看病为由传递密令使秦可卿自尽。
  于是才有了悲壮缠绵而又雄奇壮烈的一幕:《秦可卿之死》。
  这些探佚是怎么得来的?在《秦可卿原型大揭秘》《秦可卿被告发之谜》这几章里,回答了这一问题。因为涉及到了曹家本事与小说人物的原型问题,我们把这一部分放到后面的章节去谈。先来分析探佚这一部分:刘心武先生关于秦可卿之死这段故事是怎样组合的。
  刘心武先生费了那么多的笔墨,就是为了突出和证明秦可卿的出身。他说:“仔细研究《红楼梦》的文本,我就感觉到,秦可卿这个角色的原型她不但是皇族的成员,而且应该是皇族当中不得意的那一个支脉的成员。”
  那么这有一个问题,她作为皇族的后裔是怎么来到贾府的呢?刘心武先生说:“我曾著《秦可卿之死》一书……揭开谜底——按曹雪芹原来的计划,他是要写出宁国府贾珍冒死收养皇帝政敌的遗孤秦可卿这一情节的。”可见,贾珍是关键人物。
  第一,秦可卿这位皇族的后裔来到贾府,是贾珍冒死收养的;
  第二,皇室夺权斗争失利后,又是通过贾珍引来张太医传递的信息;
  第三,秦可卿之死,是预料之中的事,贾珍也是知道的。
  一句话,贾珍是这场长达十几年的政治斗争的主要策划者和执行者。我们知道:研究和理解曹雪芹《红楼梦》创作以及构思,只能从文本走向作家的心灵,这是唯一的通道,不能从《红楼梦》文本出发,到外部去寻找,去编织新的构思。这个原则是我们判断刘心武先生关于秦可卿新发现的依据。因此,我们就不能不把分析的重心放在贾珍的身上,看看《红楼梦》中贾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一、贾珍正是宁国府的败家子,刘心武借助想象探佚曹雪芹的构思
  《红楼梦》里贾珍是一个次要人物,他所在宁国府也是表现贾府衰败的一条副线,或者说意脉。因而,《红楼梦》一百二十回中,直接描写贾珍和宁国府生活的约有十二三回,所花笔墨约占全书的十分之一。从叙事线索、叙事肌理来看,贾家的衰败先在宁国府表现出许多征兆,而后才在荣国府显现,如果说《红楼梦》是一部封建贵族世家衰败的历史画卷,那么在这张画稿上,宁国府是荣国府的一个小样。可以说是“造衅开端实在宁”、“家事消亡首罪宁”。贾珍正是宁国府的败家子。
  围绕着秦可卿之死,从第七回“焦大骂主”,贾珍与秦可卿的“爬灰”被焦大当众揭破,就开始铺述贾珍的淫乱给宁国府带来的祸害。贾珍的淫乱还表现在聚众豪赌,恣意取乐,无事生非。
  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中已指出:“如今这荣宁两府也都萧索了,不比先时的光景。”脂砚斋在侧批中提醒读者:“记清此句,可知书中之荣府已是末世了。”第五十三回黑山村庄头乌进孝来交租,是整个贾府经济衰败的缩影。在写宁国府衰败的同时,也在不经意之处提到了荣府的今不如昔,日渐衰落。贾珍、贾蓉与乌进孝对话中透漏出了荣府这两年赔进了许多,又没添银子的产业。可见,宁荣二府都是在走下坡路。但荣国府的衰败之迹,是在第七十二回贾琏为老太太八十大寿,请求鸳鸯偷拿老太太的金银器去典当,才披露的;而宁国府衰败之迹,则早已显露。
刘心武“秦学”的贾珍真相(2)
  宁府之乱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贾珍的淫乱应了第二回冷子兴演说中已提到实质性的原因:“这珍爷那里干正事?只一味高乐不了,把那宁国府竟翻过来了,也没有敢来管他的人。”无疑,贾珍是祸首。
  上面是贾珍的形象以及宁国府在《红楼梦》整个叙事结构的深层意蕴。
  刘心武先生认为:贾珍何罪之有?因为导致贾珍和贾蓉被拘、宁国府被抄的罪责,远不如贾赦、贾政的罪恶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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