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惊澜录

第89章


二人都是一惊,笑云长身而起,道:“难道梅道人被误伤了?”玉盈秀却一把扯住他,低声道:“这时可不要莽撞!”   
  跟着又听得梅道人一声大叫:“见了鬼啦!”呼的一声,梅道人的身影风风火火地急掠出来,瞧这迅疾之势,比适才跃进去时还要快上数倍。“鬼……鬼,他奶奶的,”梅道人的怪脸在黑夜中抽动着,“嘿嘿,呵呵,嘿嘿,怎么又撞上了一个死尸?”   
  笑云惊道:“又遇到了死尸,是谁?难道是陈……”“黑黝黝的,哪里看得清楚,”梅道人犹自喘息不已,“天底下的邪门之事怎地都让老道遇上了?”他这一喊,便有兵丁急奔过来,片刻之后火把燃起,照得擎天堂里外一片通明。三人瞧见人声鼎沸,无数首领、兵丁正向这里奔来,才疾步向堂内走去。   
  擎天堂是里外两间套屋,死的人是肖同知,静静地倒在外堂,血汩汩的流得满地都是。身着小衣的陈莽荡这时睡眼稀松地自里屋走出,瞧见倒在外堂的肖同知登时吃了一惊。何竞我、曾淳、唤晴和陆亮几人也已赶到堂中。   
  “梅道长,”陈莽荡仔细瞧了肖同知确已断气之后,才抬起一张满是怒色的脸,“适才是你在屋中狂喊大叫的么?”他这时虽是不衫不履,但微一拧眉,仍是气势逼人。   
  “这个可不干老道的事,”梅道人苦起了脸,道:“老道是闲逛路过此地,这个、这个……恰巧听到屋中有人呼喝,这才进来瞧瞧,却撞见一个黑影一下子闪到里屋去了,我要待去追,脚下却踩到了这硬邦邦的死尸……”陈莽荡摇头道:“我一直在里屋,却没瞧见有人进来!深更半夜的道长不去睡,来我堂外闲逛作甚?”梅道人登时哑口无言,只得故伎重施,佯怒道:“我说不干老道的事,便是不干老道的事,武当梅道人说的话,还错得了么?”何竞我双眉紧锁,沉声道:“道长襟怀坦荡,武林之中人人尽知。但你先后两次私入擎天堂,每一次又都撞见凶杀之事,这便委实让人揣摩不透了!”   
  “不干梅道长的事,”相貌文弱的余独冰这时却踏上一步,冷冷道:“人是我杀的!”他也是最先抢进屋来的几人之一,但一直冷冷立在一旁,这时才站出来说话。“二弟,”陈莽荡拧起了眉毛,“你为何要杀肖兄弟?”   
  余独冰白色的襟袍微微一抖,叹道:“今夜当我巡山,在擎天堂外瞧见了肖同知,却远远见他在堂外拔出了一把匕首,便即跃入堂内。我自是大吃一惊,随后跟着跃入,才待喝问他意欲何为,但他回身见了我,却气急败坏地一刀刺了过来。我情急之下,‘虎鹤双形掌’出手重了一些……。”陈莽荡惊道:“昨夜和他吵了一架,肖兄弟当真对我心存嫉恨,便来此行刺?”   
  陆亮点头道:“我瞧八成便是如此。诸位请瞧,肖同知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上面还有一缕蓝色布条,这显是自余寨主身上挑下的了。他深夜之中持刀到此,其意不言自明!况且适才梅道长也说了,他路过此地,先听到了有人在屋内传来两声呼喝,也与余寨主所说吻合。”后来赶到的顽石和尚、奚长峰和几个曾铣旧部听了,也是频频点头。心机深沉的何竞我、曾淳等人沉吟不语,只有怒娘子柳淑娴哼哼冷笑,对陆亮所云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   
  号称“老黄忠”的那老将黄克老问道:“陈兄弟,肖同知因何与你争吵?”陈莽荡叹道:“他劝我不要给大帅做那百日祭礼,以免引得天子不快,只将那百万军饷大家分了,了却大帅心愿也就是了。只是我这人素来不听人劝,性好一意孤行,言语不和,便吵了起来……哪知便因此事,他就会来此行刺?”黄克老哼了一声:“昨晚大家聚在一起个个都是眉飞色舞,只这厮一直哭丧着脸不言不语,却是心怀鬼胎!”陆亮长吸了一口冷气:“不错,想来这肖同知已给锦衣卫收买,山上的桩桩怪事只怕也是此人所为!”柳淑娴终于忍不住道:“所为个屁,叶孤烟被杀之时,他还没上山,难道也是他干的?”陆亮恼羞成怒,道:“我又没说是他杀的叶孤烟,你尽会跟我纠缠不清!”   
  曾淳黯然无语地俯下身来,望了一眼肖同知手中匕首,喃喃道:“这匕首样式好怪,不似边兵将帅所用的匕首!”又转过身来,细细拨弄肖同知的尸身。玉盈秀一眼瞧见了肖同知所持的匕首,不由面色微变,随即以“泠然希音”的传音之术对笑云道:“云哥,一会我说一声‘头好晕’,你便使云起势,将屋中那两盏灯尽数震灭!”笑云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扭头看她。却见玉盈秀神色果决地向自己点了一下头,他素知她冰雪聪明,机敏过人,也只得点了点头。   
  这时曾淳却抬起头来,沉声道:“肖同知虽然为人深沉内敛,却未必便会投靠锦衣卫。山上的内奸仍是未除,今日午后又混上黑云城的细作来——这事我已和何堂主、陈将军说了,大伙可都要小心谨慎。”众人心中都是一沉,青蚨帮、锦衣卫和东厂剑楼尚且不算,如今又加上了漠北黑云城,鸣凤山当真成了众矢之的!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娇软的声音:“我知道是谁杀了叶孤烟!”众人闻声抬头,却见说话的正是玉盈秀。   
  何竞我当先拧眉道:“秀儿,这事可不能胡言乱语!”玉盈秀笑道:“在青蚨帮时,曾跟那奇人江流古学过一门听心术,适才我暗中一试,已经知道了十之八九!”众人全是一惊,陆亮叫道:“姑娘竟会这门奇术,当真是秀外慧中,惊才绝艳,这凶手是谁,小生洗耳恭听!”   
  在陆亮一迭声的催促之下,玉盈秀道:“说不得这时也只好再试一试!”说着妙目微闭,一言不发。屋中之人除了这陆亮,便是任笑云都对玉盈秀所说的话有七八分不信,但又知此女精灵古怪,总能做出出人意料之事,便全睁大眼睛盯着她。玉盈秀的娇躯却忽然向地下倒去,口中道:“不好,这屋中煞气好大,我的头好晕!”   
  笑云得了她这信号,急忙踏上一步,左臂作势向她扶去,右掌化掌为刀,一记劲道威猛的“云起势”疾挥而出,两盏灯登时被他的气劲震灭。屋内就是一片黑暗。   
  梅道人骂道:“贼笑云,你发什么疯!”众人也纷纷叱喝,屋内一团大乱。笑云叫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弟这几日练功入魔,这手总是不由自主的乱舞。”说话之间,已经有人点亮灯烛,屋内重又一片光亮。   
  玉盈秀却道:“适才一测,我已经知道了那凶手只怕就在咱们这群人中。只是这屋中刚刚死了人,煞气太重,却辨不出这人是谁!”曾淳笑道:“姑娘要如何才能断出此人是谁?”玉盈秀道:“便请诸位叔伯大哥一起移步到山神庙中,那里有神明庇佑,小女子的听心术才得以施展!”何竞我怒道:“秀儿,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怎地玩起这等神鬼之术了!”曾淳却当先大笑起来:“堂主所言差矣,听心术为佛家神通之一,可不是神鬼之术。大伙便一起去山神庙中一试如何?” 陆亮叫道:“正是正是,一个也不要少了,大家同去!” 当先迈步走出,众人将信将疑也一起走出。   
  路上笑云的心倒跳起来没完,低声对玉盈秀道:“秀儿,你到底成不成,这个玩笑只怕是开大了吧?”玉盈秀却含笑不答,笑云瞧她满面春风,丝毫不见担忧之色,心中却仍是放心不下。片刻功夫,众人已经到了山神庙中。   
  这小庙不知何年所建,神像塑得甚是简陋,想必是当地土人求雨之用,陈莽荡素不信神,上山之后便即废弃不用。庙内火把点上,玉盈秀将妙目一转,在众人脸上团团扫去,不知怎地,她这双顾盼生姿的明眸这时射在谁脸上,便让谁觉得好不自在。   
  玉盈秀看了一番,才问道:“余寨主还没到么?”曾淳笑道:“不错,这个余独冰仍是未到,只怕是来不了啦!”玉盈秀也笑了起来:“公子心悬明镜,想必已经瞧出来了。这两次杀人的凶手么,便是余独冰!”   
  众人闻言,全是一阵耸动。何竞我道:“秀儿,这话可不能空口胡言,有何证据?”但他素知这位女儿的精明聪慧,回头对身旁的袁青山喝道:“速速传命封山,各道寨门严加把守,任何人都不得下山。全山搜索余寨主,请他速到山神庙来。他若有不从,立时擒拿!”袁青山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证据么,便是这个匕首!”玉盈秀这时却自怀中摸出了那把样式奇特的匕首,高高举起,“这匕首黄金手柄,手柄上更刻着两枚金钱。适才曾公子说了,这不是边关将帅所用。大伙想必不知,这匕首名曰‘富贵钺’,乃青蚨帮主郑凌风秘治。只有为青蚨帮立下大功之人才能得他亲手颁赠的这黄金手柄的富贵钺。嘿嘿,说来惭愧,小女子在青蚨帮卧底多年,却从未得他颁赠这玩意。”陈莽荡却道:“即便这匕首是青蚨帮众所有,但你怎地就断定这匕首是余独冰的?”玉盈秀道:“肖同知身着小衣,脚上洒鞋也未及穿上,世间哪有这样随随便便的刺客。当时我便猜想他不是来此行刺的,只是给凶手骗到此地,又骤遭杀手,死于非命。   
  “但不巧的是,肖同知刚死,梅道人便恰好赶到,他这一喊,便引得许多人来。凶手一时慌张,便给肖同知捏造了一个刺杀陈将军的罪名,但不巧的是这‘刺客’偏偏衣衫不整,身上连利器也没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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