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离去,后会无期

第359章


  “嗯,好像是这样。”小姑娘认真地想了想,缩回去。
  咔嚓一声,里房门关得死死的。
  冯写意回到外面的洗手间,简单洗了下,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冯佳期来电。
  “哥,你到底把孩子弄哪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照你的说法跟阿笙解释,但她不依不饶的,天天守着我纠缠,询问细节。我这是逃到洗手间里才能抽空给你打个电话。
  我说你也够了吧,不为人父母的你不知道他们急成什么样了——”
  “急着好了。”冯写意用浴巾擦着头发,肩膀夹着听筒:“能把孩子养成这样,早干什么了?让他们急几天!”
  “喂!你——”
  挂了电话,冯写意回到卧室里。对着镜子去拆自己肩膀上的绷带。
  他早就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枪,受了多少伤。好好一副身子打磨得跟防弹衣似的,早就对疼痛不敏感了。
  这么多年下来,他不仅习惯了自己舔舐伤口,更习惯了不被人心疼的那种坚强。
  可是方静竹的存在实在太奇怪了。
  明明是个比男人还强悍的女汉子存在,却偏偏要用一颗暖心试着捂化他。
  呵呵,这丫头就不觉得自己很有违和感么?
  这一路上,冯写意把她当傻子耍,其实他很明白,方静竹一点都不傻。
  她看得懂自己每一瞬间话里有话的回避,所以小心翼翼。
  今天下午的事,她应该是真的很难受吧?
  “大叔……”
  主卧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白箫穿着宽大的浴袍,带子一直能拖到地面上。
  她先露出个萌萌渊源的小脑袋,然后大眼睛眨呀眨的。
  冯写意被她突然开门的行为吓了一跳,赶紧套上衣服转过身:“你干什么?快点回去睡觉!”
  “我有点怕,你能陪陪我么?”
  冯写意哭笑不得:“乖点。姐姐一会儿就回来了。”
  刚才他给方静竹发了一条短信,告知了酒店和房间。
  方静竹这会儿正在跟领导商量事情,回复说等会儿就过来。
  “不要,我就想你陪陪我……”小丫头撅着红艳艳的小嘴,撒娇似的扭了扭,“呀!大叔你流血了,受伤了么?”
  冯写意急着套衣服,尚且没有包扎好断臂处伤,这会儿雪白的衬衫上洇湿了一圈圈鲜红色。被眼尖的小姑娘一下捕捉到了。
  “无妨,一点擦伤。”
  “疼么?”白箫踮着脚爬上冯写意的床,从他身后跪上去。
  小手轻轻拉着他空荡荡的衣袖:“要不要,我帮你上药?”
  “不用,你快点回去睡觉。”冯写意拽回衣袖,别过脸去,“再胡闹的话,我可要变成坏人了哦!”
  “不怕。”白箫咯咯娇笑:“大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不会是坏人的。其实也挺奇怪的,我总感觉自己在哪见过你。”
  “哦。”冯写意的心凛然收紧了一下,多余的字什么也不想说。
  “让我帮你看看吧。”女孩从后面轻轻贴上了冯写意的肩膀,冰凉的小手按在他略有颤抖的肌肤上,“我叔叔也是这样,受伤截肢的地方都不太喜欢给人家看到。
  妈妈说,要尊重残疾人的自尊心,让我们不要总去玩他的义肢。大叔,你的伤口,是不是也不愿意给别人看呢?
  我想,只有你重要的人,才有资格接近你——”
  “你可以。”冯写意垂着眼睫,单手在床单上抓出不太自然的褶皱。
  “真的?”白箫惊讶不已。
  “是。”
  她当然可以,冯写意想。在这世上——没有人比这个女孩更有资格碰他的伤疤了好么?
  “可是我不会弄唉?要先上药还是先怎样?”白箫摩拳擦掌地酝酿了好一会儿,最后萌萌地打了退堂?。
  冯写意:“……”
  真是要被这小恶魔虐死的节奏啊。
  “拿着棉花就好。出血的话帮我擦掉。”冯写意解开衬衫,露出半个肩膀。
  “哦,大叔那你有艾滋病么?”
  冯写意:“!!!”
  “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锁到密码箱里!”
  小姑娘做了个拉锁封嘴的动作,乖乖地跪坐在冯写意面前。
  难得了十几分钟的安静,等冯写意扎好绷带准备起身再去找件干净衣服的时候,身后竟然传来了小姑娘的几声抽泣。
  他还以为这小东西又要惹什么花花肠子呢,一回头却发现她是真的在哭。
  “你怎么了啊?”
  “没什么。”白箫扔掉染血的棉花球,小脸一抹,钻进了冯写意的被子。
  背过身,小肩膀一抽一动的。
  “喂。这是我的床。”冯写意用一根手指隔着被子戳了戳她。
  “让我躺一会儿,我保证不睡着。”女孩的声音哽出萌萌的语调,冯写意无奈叹了口气,“你有什么伤心的事,说出来吧。说出来让大叔开心一下好不好?”
  “大叔,我以前做过一个噩梦。”白箫翻过身来,小胳膊一把搂住冯写意的大腿。
  男人吓了一跳,赶紧回避开。
  “你过来嘛,陪陪我好不好?”女孩撒着娇祈求,眼睛里藏着的故事,实在让人有种很想走近抹擦泪水的冲动。
  冯写意妥协了,掀开被子回到床上靠着。而身边的小丫头立刻像条蜷曲的蛇一样凑过来,小脑袋一横,整个躺在了冯写意的腿上。
  两只小手摆弄着他的空衣袖。像个正在玩弄自己尾巴的小猫咪。
  “你做过什么梦?说来听听。”
  “我梦见过一个人,他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冲我挥手告别。周围都是白色的雾,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看清过他的脸。只记得他的笑容特别温柔,特别有安全感。可是,每次当我走进,试着想要去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的时候。他就会一下子碎了——”白箫把冯写意的袖子拿过来擦擦眼泪,完事儿还用力地嗅了嗅,她说她喜欢冯写意身上的气味。
  “碎了?”
  “嗯。就像玻璃砸碎了一样。碎得一片片的,胳膊腿都碎了,然后漫天都是鲜红色的血。我一直都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怕他就是妈妈告诉我的,那个遥远的守护神。
  我不是没想过,他也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梦只是梦,不代表什么。”冯写意淡淡地回答,无奈地把被孩子拿来擦?涕的袖子收走。
  真是的。他就这么一件干净衣服能换了好么!
  “可是最奇怪的是,在梦里,我一直都是很小的样子。大概有两三岁吧,不会因为我年龄长大而改变。梦里的我,视平线只有科比那么高——哦,科比是我叔叔养的狗,三年前寿终正寝啦。大叔,这个是你的心跳么?怎么突然跳那么快?”
  白箫翻起身来。小手慢慢摸上了冯写意的胸口。
  男人将她推开了。
  “没有,你刚才枕在我手表上了。”
  “哦。”小姑娘眨眨眼,又躺回去。
  翻了个身,冲冯写意吃吃地笑:“大叔,你相信缘分么?如果你很想很想找到一个人,会不会有天真的能那么巧合地跟他擦肩而过?”
  “相信。”冯写意的手随意搭在女孩黑黝黝的长发上,又软又滑的质感,有点奇妙。
  “可是就算擦肩而过了,又怎样呢?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擦肩的瞬间,也许就再也走不到下个相遇的路口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找到他。可能,可能也就是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吧?”白箫轻轻打了个呵欠,眼角沁出一滴萌萌的眼泪。
  她翻了个身,从冯写意的腿上爬了起来,一脸认真地问他说:“大叔。你说,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是像我爸爸那样的,还是我叔叔,或者上官伯伯和向伯伯那样的?
  唉,其实我觉得我家的男人们都一个德行。他们都觉得男人的使命就是赚钱养家照顾老婆孩子,跟照顾猫猫狗狗一样。”
  “他……”冯写意往床头上靠了靠,眼睛落在天花板上,“他应该是个,很普通的人。就是走在大街上,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钻研那些他认为有意思的事……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也不会……后悔他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
  “大叔,你也是那样的人么?”白箫听得很用心,虽然她未必能理解冯写意说出的每个字的含义。
  “差不多吧。”
  “真好。”白箫撅了撅小嘴,“真羡慕静静姐姐那样的女人,能够把自己活得像道风一样追随着你的脚步。”
  “你说什么?”
  “我就不喜欢像我爸爸那样的男人。我觉得我将来一定要嫁个气质型的。哪怕跟着他走南闯北,到全世界去走走看看。”白箫一脸认真地躺回冯写意的膝盖,“大叔,如果我再长大十岁就好了。那样的话,在你身边陪着你的,一定是我呢。”
  “我可不想被你爸爸打断另一只手。”
  “我爸管不了我将来要嫁给谁的,他也就欺负欺负我妈有能耐。”
  “小傻瓜。”冯写意疼惜地揉了揉女孩的头发,真希望。她的梦可以永远不要醒。
  虽然她成长的样子稍微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但仍不失为一个天真快乐的姑娘。冯写意还是很欣慰的。
  “大叔,”白箫貌似已经有点困了,说话声音也愈见低弱,“你会唱歌么?”
  “啊?”
  “唱一首吧,哄我睡嘛……”
  “我……好多年没唱了,开不了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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