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

第30章


  第37章 电视迷
  腿部接踵而至的疼痛将他从死人般的熟睡中唤醒。抽搐般的疼痛迎合着他的心跳,演奏着欢快的节拍。
  佩里不知道从专业医学的角度来讲发生了些什么,对那个潜伏在他左腿皮肤表层下的祸害也一无所知。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跟腱已经变成了两块废肉,被三角形尾巴上尖锐的钳子给彻底削断了。
  但他知道他很痛,非常痛。悸痛,加剧,加剧——不断加剧着。他必须得吃点儿什么来遏制这种感觉,于是他呻吟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腿滑下沙发边缘,把脚搁在地板上。虽然身体仍在隐隐作痛,但他的头感觉好多了。但一想到那死东西还在他的体内扭动、生长、四处游荡时,他又能感觉好多少呢?毫无疑问,它们正在杀死他——但为什么?它们想要什么?
  这些生物来自哪儿?佩里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寄生虫,能在他的大脑里跟他交谈,拥有……智能。老天,这绝对是个新物种。可能它是政府搞的研究,又或许是像豚鼠一样被人当作邪恶阴谋的实验品。他的脑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他想找到答案。
  “喂!”佩里轻嘘道,“喂,你们这些笨蛋。”
  “是我们在这”
  “你们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片刻停顿过后,接着……他大脑中传来刺耳的刮擦声,听上去有点像电波的干扰。他努力集中精神——这让他想起了突然拧开一台调频收音机时那电波的干扰声、音乐声和说话声全部混杂在一起,嘈杂而又模糊不清。
  杂乱急促的声音。
  佩里等待着它们的回答,想知道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
  那声音毫无声调变化,简明扼要。没有语气的起伏,一串音节就这么飞快地迸发出来,快到难以被理解。这令它们听上去很滑稽,就好像一些小成本科幻电影里外星人的声音——它们滔滔不绝地说着老掉牙的台词,比如“反抗是徒劳的”,还有“你们人类真差劲”,或诸如此类的屁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佩里感到有些沮丧。这些生物不仅深深地扎根在他体内,现在又开始装聋作哑了。又是片刻的停顿,更响的刮擦声,更多的杂音。
  “你什么意思”
  也许说它们有“智能”的时候他也太慷慨了。或许它们不是在装聋作哑,或许它们本来就很蠢。
  “我说,你们现在在我的身体里做什么?”他双手撑着沙发的扶手,想站起来。又是片刻的停顿,又一阵杂乱急促的声音。
  “我们不知道”
  佩里重重地靠在沙发上,头无力地耷拉着,金色的头发垂落在眼前。他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头骨嗡嗡直响,然后疼痛又消失了。
  “你们这些混蛋怎么会不知道?”佩里说。
  沉寂。
  杂乱急促的声音。
  它们就是一堆狗屎!这是唯一的解释。它们侵入他的身体——然后从他身体里长出邪恶的蘑菇之类的东西——它们在他体内肯定是有原因的,难道不是吗?
  当他在等待答案时,他尽力想听清那杂乱急促的声音。他集中精力,抓到了几个词,但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完全无法辨认。就好像你以65英里的时速开车的同时想看清楚高速公路路肩的几块小石头一样——你大概只能扫上一眼,不过即使你无法辨认出它们,你至少知道它们是什么。它们好像正在寻找合适的单词。搜寻着它们有限的词汇,也许,它们正在搜寻……
  “我们不知道”
  ……搜寻……
  “我们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搜寻他的大脑。
  它们不光是在他体内,它们还在他大脑里,把他当作一台电脑一样来收集数据。
  “那就是我对你的意义?”佩里尖叫着,“难道我就是座图书馆?”他说这话时唾沫星子四溅,庞大的身躯因愤怒而颤抖着。
  沉寂。
  杂乱急促的声音。
  他沉浸在无边的沮丧中,三角形们搜索答案的时候他无心做任何事,感觉异常无助。
  他爆发出激烈的尖叫:“你们到底在我脑子里做什么?”
  “我们正在尽力想办法找单词和你交谈”
  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奇怪的腿伤那儿。看来他得再吃些止疼药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站稳脚跟,向厨房跳了过去。
  每跳一下,没受伤的那只脚就重重地叩击着地面,但这动作令他伤势严重的另一条腿因为震动而倍感疼痛。一波新的疼痛很快袭来,令他全身为之震颤。
  咬紧牙关,坚持到底!疼痛异常剧烈,但他现在明白接下来是什么,他能控制住。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能忍受,他能阻止它!他很坚强。他又跳了几下来到厨房柜台旁,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连下巴的肌肉也开始火辣辣地疼了。
  他集中精力,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他强健的大腿——牛仔裤已被撕扯成两条左右摆动的长长的牛仔布条,干枯的血块从皮肤上脱落,金色的腿毛上挂着一团团血块,像是红色的头皮屑。他搞得一团糟,但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怎么样,他已是将死之人了。
  他抓起倒在微波炉上的止疼药瓶,倒出六片药丸,然后从水槽里捧了一把自来水,把药丸大口咽下。他单脚跳回沙发,小心翼翼地坐下来,疼痛令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他突然想起来他仍未给办公室打电话。他旷工好几天了。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他突然被一个念头击中。他是从哪里感染上这三角形的?据他推断,他可能是在办公室染上的,因为很显然三角形一开始症状很轻。可能这病是通过空气传播的,也可能是像疟疾一样通过昆虫叮咬传播的。
  或者他关于豚鼠的猜测是正确的,有人正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如果是研究,也许整幢公寓大楼的人都是实验品。这听来也很合逻辑。可能公寓里的人都困在自己家中,正琢磨着从他们体内新长出来的寄生虫。
  这生物一定来自某个地方。它们降落在他身上,或者经由一只昆虫——甚至一些人造的东西——把它们传播过来。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些生物是为人类量身定造的?它们与他的身体结合得天衣无缝,这看来不一定是巧合。他的身体没有对它们产生抗拒,这点确定无疑。不,这肯定不是纯属偶然。要么这幢建筑里的很多人都染上了同种疾病,要么只有他自己是某人单独挑选出来的实验品。
  佩里正沉浸在一大堆可能的猜测中。他想努力抛开这些想法,因为他不愿意再去想它,不愿意去想他注定的厄运。
  随着止疼药开始发挥药效,他腿上的疼痛略微减轻了。他很冷,于是跳回房间,套上一件密歇根大学运动衫,接着又跳回客厅,坐到沙发上。他不困也不饿——他需要转移注意力,好不去想那些该死的三角形。他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节目预告频道显示时间是上午10点23分。
  他浏览着电视节目,没什么想看的。过一会儿全国橄榄球联盟赛前节目就要开始,他可以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只有这样他才会忘却疼痛。赛前节目之后,比赛正式开始,然后就是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的职业橄榄球赛。但是现在,完全是垃圾时间。他正要放弃的时候突然调到了一个频道:正在播放一部神探可伦坡的电影。
  他看过这部电影,但是那无所谓了。可伦坡——他的小猎犬紧随其后——在一所公寓里慢吞吞地晃悠,身上穿着脏兮兮皱巴巴的军大衣,就好像是刚刚从一辆载满流浪汉的货运列车上跳下来。他想从阳台上爬下来却卡在旁边一棵树上动弹不得(凶手就是借助这棵树爬进爬出卧室的)。小猎犬在树下安静地等着,可伦坡笨拙地跌落到了地上。当他挣扎着站起来时,曼德特雷的有钱人走了过来,跟他搭讪,那台词如此熟悉,“你疯了吗?可伦坡先生?”
  “谁在那里”
  当三角形们开口说话的时候佩里几乎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他说,环顾房间四周,眼睛扫视着房间每一个角落。
  “谁在那里”
  佩里感到很恐怖。是有人要在这里完成实验吗,也许要杀掉他或将他解剖?或把他带走?三角形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你们在说什么?”佩里说,“我没看到人,这里没有别人。”
  “新声音新声音新声音”
  可伦坡浓重的鼻音在电视里响起,“很抱歉再次打扰你,夫人。”演员彼得·福克对曼德特雷有钱人说,“但是我不知道我可否再问你几个问题。”
  是可伦坡。它们也在听电视。这让他感到很吃惊,佩里唇边的笑容顿消。三角形不知道电视是什么。
  或许……也许它们不知道现实是什么。更为精确地说,它们不知道幻想与现实的区别。它们看不见东西,但它们听得见。它们无法分辨真人的说话声与电视里的声音。
  “那是可伦坡。”佩里平静地说,一边努力搜寻处理这个小小的突发状况的办法。他不知道这会不会对他有利。这一状况虽不能救他的命,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不要泄露关于电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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